“報!~丞相大人,大公子他……他回來了!”正午時分,一名親兵突然跑進大帳,神色慌張,額頭上全是冷汗!
“子修回來了?快讓他……”聽到消息,曹操驚喜的就要站起來,可是剛剛起身一半,又頹然坐了回去,還疼出一身的冷汗!
昨夜激戰中,曹操的大腿上捱了一箭,因爲逃命要緊,只是簡單的包裹了一下,現在局勢安穩下來,幾名醫師正在給他拔啓箭簇,可是射的太深了,他們又不敢輕易下手,萬一傷了丞相大人的筋骨,那可是死罪呀!
“大公子、大公子……”,親兵以頭觸地,連聲音都顫抖了,後面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子修……”,曹操何許人也,立刻就明白過來,按照常理,如果曹昂平安歸來,肯定會第一時間前來拜見父親的,又何須讓一名親兵來稟報呢,所以答案只有一個……曹昂回來了,卻不是活着回來的!
“吾兒現在何處?”
“就在營門外,被一名西涼使者送回來的!”
“西涼使者?……這是試探老夫的虛實來了!”曹操雙拳緊握,聲音冷如冰霜,臉上卻是平靜如水,看不出一點的波瀾!
一般人聽到愛子身亡的消息,早就痛哭流涕,精神奔潰了,可是曹操不行,他首先是大漢丞相,是三軍統帥,其次纔是一名父親,痛哭,那是父親的選擇,不是一個‘上位者’的選擇!
“丞相大人,此事還是交給屬下去辦理吧!”程昱上前一步,主動把事情承擔過來,如今曹操身帶箭傷,又痛失愛子,心力極其憔悴,如果被西涼使者看到這些,恐怕對戰事不利呀!
“不必了,老夫若是避而不見,反到讓張繡心中生疑,傳令下去,擂鼓升帳,召見西涼使者,至於老夫腿上的箭傷嗎?”曹操目露寒光,狠狠一咬牙,握住露在外邊的尾羽,‘噗’的一聲硬拔了出來……
箭簇上帶着倒鉤,頓時就扯了一塊血肉下來,鮮血噴涌而出,嚇的侍衛們連忙用白藥將傷口堵上,又用細麻布纏好……,從始至終,曹操就靜靜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彷彿受傷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他人,誰又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痛遠大過傷痛呀!
“呵呵,試探虛實嗎,那就來吧,看咱們……誰虛誰實!”
…………………
“咚!~~咚咚!”
“丞相大人有令,傳西涼軍使者覲見!”
“丞相大人有令,傳西涼使者覲見……”
胡車兒是西涼軍中一員悍將,也是張繡的親兵統領,悍不畏死,又機智靈活,最善於偵察敵情了,這次派他送曹昂的屍首過來,還捎帶着有試探曹軍虛實的任務,最重要的,看看曹操是死是活!
昨夜一場混戰,雙反都死傷了不少人馬,現在藉着送還遺體的機會,就是想查看一下曹軍內部的情況,如果曹操果真死了,又或者重傷在身,那麼張繡立刻就會調動兵馬,大舉進攻,如果曹操平安無事,軍心也還穩定,那就要另做打算了!
“西涼軍使者-胡車兒,參見丞相大人!”一進大帳,胡車兒就躬身行禮,別看昨晚他們打敗了曹軍,可心中對曹操的敬畏並沒有減少,猛虎雖傷,餘威尚在呀!
“將軍免禮吧!”
“謝丞相大人!”
見禮完畢,胡車兒擡頭觀看,只見曹操外罩大紅袍,內穿金葉甲,威風凜凜的坐在帥位上,雙目微閉,神態平靜如水,一點也看不出剛剛打了敗仗的樣子!
“昨夜一場混戰,不小心‘傷’了丞相的大公子,張將軍心有不忍,特令小人將遺體送還,也好讓大公子早日入土爲安!”
說話間,胡車兒一擺手,四名西涼大漢擡進來一口上好的紅木棺槨,沒有封蓋,裡面躺着的正是大公子曹昂,遺體已經被仔細清洗過了,換上了全新的衣袍,也看不到明顯的傷痕,不知道的,還以爲大公子在裡面睡着了呢!
“張將軍有心了,不過老夫還有一事不明,將軍既以歸順朝廷,爲何又降而復叛呢,出爾反爾,並非大丈夫所爲吧?”
曹操的神色如常,從他的面容上,根本就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棺材擡進來大帳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眼睛中目光一黯,似乎有淚花閃現,很快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此事,丞相大人問問自己的族中子弟就知道了,不過嗎,他們恐怕十之**都下去陪伴大公子了吧,這裡有書信一封,請丞相過目,一切自知!”胡車兒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是張繡的親筆,上面寫着‘丞相大人親啓!’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扯書信,這是最基本的規矩,上千年來一直爲世人所遵守,這也是胡車兒敢來曹營的依仗,否則殺了人家兒子,又來送屍體,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有侍衛上前接過書信,略加查看後,確定沒有什麼暗害之物,這才送到帥案之上,曹操接信在手,詳細的觀看起來,一連看了三遍,默默無語!
“另外,再告訴丞相大人一件事,我家太夫人也在大營中找到了,不過嗎,已經自縊身亡了!”胡車兒的神色也是一黯,昨夜一戰,實際上是兩敗俱傷,曹**了兒子,張繡也歿了嬸孃,還各自折損了那麼多的兵馬,這些本是可以避免的呀!
“呼~治家不嚴,疏於管教,此事錯在老夫身上了!”曹操沒有推卸責任,錯就是錯了,這點擔當他還是有的,只要牢記教訓,下次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就行了,“不過嗎,老夫還有一事不明,昨夜之戰,張將軍指揮的甚是巧妙,環環相扣,幾乎置老夫於死地,不知背後是誰在爲他謀劃呀?”
兵敗之後,曹操一直在擔心一個人,思索一件事,擔心的人就是長子曹昂,如今已經有了結果,雖然是個最壞的結果,思索的事情卻始終沒有頭緒,張繡背後的那隻黑手,到底是誰呢?
“深夜襲營,火燒中軍,此皆賈詡先生之謀劃!”胡車兒沒有隱瞞,提起賈詡的時候,連他的心頭也不禁顫了三顫,對這位‘毒士’,西涼軍上下也是既敬又畏呀!
“賈詡?”曹操目光轉動,將這個名字深深記在了心頭,很夠把自己謀算進去的人,絕非等閒之輩,必須仔細調查此人的來歷才行,若有機會,必當收爲己用!
又交談了數句,曹操下令,大擺盛宴,款待胡車兒,並令衆將一同作陪,席間,曹操談笑風生,飲酒食肉,一點也看不出喪子之痛,甚至還走下帥位,親自敬了一杯酒,驚的胡車兒連連俯首稱謝,不敢仰視!
宴會進行了一個多時辰,賓主盡歡,胡車兒再次行禮之後,告辭離去,他仔細的查看過了,“曹操毫髮未傷,神智穩定,軍營裡也是井井有條,各部人馬都在休整備戰,一點漏洞也沒有,這些情報必須彙報回去纔是呀!”
等到胡車兒離開大帳,曹操再也站立不住,若不是許褚上前攙扶了一把,差點就栽倒在地,軍醫立刻衝了過來,揭開身上的衣甲一看,傷口迸裂,鮮血噴涌,整條褲腿都溼透了,靴子裡全是血跡,宴會中時,曹操全憑着驚人的毅力強忍着劇痛,心志之堅,可見一般!
又是清洗,又是換藥,弄了大半天,總算將傷口重新包紮起來了,因爲失血過多,曹操面色蒼白,嘴脣青紫,呼吸也不順暢,完全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請丞相大人保重身體!“
“三軍將士,不能沒有丞相!”
“大漢朝廷安危,也不能沒有丞相呀!”
大帳中,文武官員齊齊拜倒在地,不少人眼中都流出了淚水,一直以來,曹操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就是他們的希望,一旦出現什麼意外,那可就真是天蹋地陷了!
“呵呵,諸位放心,大業未成,老夫是不會輕易倒下去的!”曹操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意,寬慰着帳中的衆人,而後又擺擺手,“一場鏖戰,大家都已疲憊,下去好好休息吧,也讓老夫清靜一會!”
“諾!”
衆人自然知道丞相大人要做什麼,躬身行禮後紛紛退了出去,就連從不離身的許褚也到大帳外邊守候,帳內就留下曹操一人,還有盛着曹昂屍體的棺槨!
“老夫,終於可以做父親了,子修呀……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