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承受着無比猛烈的箭雨,當三輪箭雨過後,這些禿髮部士卒發現他們在臨時城中的四座大營都冒起了火光,似乎整個座城池都在燃燒。很多士兵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燒死在大火中。
火光中那些披頭散髮,形同厲鬼一般的漢人全都揹負弩機,腰掛大環刀,手裡舉着槍矛,這些漢人的速度非常快。他們徒步進攻,居然可以發出如同萬馬奔騰的動靜。這些漢人只要衝進大營,那手裡的槍矛就如同活了一般,見人就捅,逢人便砍。
關鍵是這個時候,他們根本找到將領,也不知道如何禦敵反擊。一名士卒見機快,他扭頭跑到豪帥的營帳裡,這才發現他們的豪帥在帳裡的軟榻上,滿身血污,已經死了好久。
“豪帥死了,豪帥死了……”
這句話不喊還好,一喊之下更是如同炸了鍋。將是兵膽,一旦羣龍無首的軍隊,就和羊羣差不了多少。這些失去首領的禿髮部士兵像是無頭的蒼蠅,到處亂竄。
火光照耀下,王麻子也血染徵袍,頜下鋼針似的短髯,更透着一股煞氣。那雙眸子,猶如鷹隼般銳利。當目光落在一名禿髮部士卒身上時,那個禿髮士卒居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王麻子本是江湖上的刀客,沒有成爲青眼的海青子之前,他手裡就有不少人命。這一刻他哪裡還有半點以往憨厚的模樣。王麻子的大環刀,刀刀奪命,毫不留情。那些跟着王麻子一起吃了那種藥丸的青壯同樣也是如此,他們心中早已憋着這股勁,輪到他們報復,他們豈會手軟。
一名禿髮士兵舉起牛皮盾牌,將一名義軍士卒的大刀擋住。那名義軍士卒一看一擊無效,勃然大怒,他啊的一聲大叫,又一計力劈華山。只聽咔嚓一聲,那面用三層生牛皮包裹鐵心木製成的盾牌,應聲而裂。盾牌在大環刀的劈砍之下,變得粉碎。那名禿髮部士卒頭蓋骨都被這一刀劈飛半個。
乳白色的腦漿像是打爛的柿子,一下子噴了這名士卒一臉。這個士卒伸手一抹,露出如同惡鬼一樣的猙獰表情。
另外那名正準備前來砍他的禿髮部士卒看到這一幕,嚇得尿了,兵刃一丟,怪叫着飛快的跑了。現在想跑,哪裡那麼容易,受了這麼多苦,爲了今天的復仇,甚至吞食了毒藥,自己的性命只剩下不足半個時辰,怎麼可能放過對方?
在這個時候,王朔也帶着死士向城門殺去。城門的那些禿髮部士兵看到城中亂成一團,而且這種騷亂之勢規模越來越大,他們也慌了。更何況王朔還是一頭老虎,他的致命一擊,就連勇冠三軍的慕容垂都接不住,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接住?
事實上這個城門並不是王朔從城中打開的,而是那些被義軍嚇破了膽的禿髮部潰兵自己打開的,他們想着逃出這個死亡之地。
隨着一支一支的禿髮部兵馬都被義軍消滅,這些加入義軍的百姓也越來越多,雖然這些百姓體質非常弱,而且還沒有兵刃。沒有兵刃好辦,禿髮人手中有啊,從他們手裡奪就是了。體力不濟,這更容易解決了,螞蟻多了還能啃死大象,更何況他們是人不是螻蟻。
隨着臨澤城門大開,城外的魏軍一下子就橫部上了過去。無論慕容垂還是鄧渙,他們都在心中憋着一股氣,極需要這些禿髮人的血來清洗他們身上的恥辱。
失去抵抗意志的禿髮部士兵一看城外有大軍嚴密防守,城內亂軍又到處都是。關鍵是他們自己亂成了一團,兵找不到將,將也找不到兵,從上到下都是一盤散沙。
城外出不去,那就在城中躲吧。可是城內的地方都那麼大,他們又可以躲到哪裡去呢?躲在百姓的家中,這些百姓也夠狠,什麼乾柴、什麼茅草都一股腦的扔上去,直接點火燒。
要打的話,則更加沒有辦法打了。漢人義軍太多,而且還有一萬多精銳的士兵,幾乎到處都是圍着他們喊打喊殺的人們。特別是他們每每剛剛想集結一起,抱團抵抗時,一隊魏軍騎兵就像幽靈一樣,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然後挾着雷霆之威,向他們衝去。只要禿髮部士兵集結起來一股,這些騎兵就衝潰一股。
還是那些無所不在的箭矢,橫飛亂舞的磚頭、石塊、如同雨點一樣打在他們身上的棍子、刀、槍、矛,甚至、瓦片他們每一個士兵都要面對數人甚至數十人的圍攻。就連那些虛弱的連站都站不穩的婦孺,也會在趁着他們倒下來的瞬間,用牙齒在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血肉。
“別打了,我投降!”一個禿髮部士兵嚇得臉色蒼白,冷汗直流。他扔掉了手中的兵刃,自覺的跪在地上,舉起了雙手。可是,那些義軍和百姓,根本沒有任何的遲疑,他們的拳頭、刀槍依舊會落在他們身上,把他們打死也不解恨,直到砍成肉塊,砸成肉泥,這才罷休。
太陽慢慢的升起了,臨澤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天。慘死的戰鬥,對於禿髮部士兵來說,還沒有完結。隨着天亮了,視線更加開闊,這些禿髮部殘部士兵更加沒有地方藏身了,哪怕他們也學着漢人女子一樣,用泥土和鍋灰塗抹在自己臉上,或者把自己弄得非常悽慘,就像那些剛剛解救下來的漢人人質一樣悽慘。
可是他們還是被人從角落裡,廢墟里甚至房樑上,水缸裡抓出來。然後像他們前幾天屠戮漢人百姓一樣,殺掉。
看着還有零星的抵抗,慕容垂鬆了口氣:“終於結束了!”
賈堅道:“將軍,對於將軍來說,這只是一個開始!”
“嗯?”慕容垂點點頭道:“是啊,只是一個開始,新一輪的清洗就要展開,最怕的是會蔓延整個魏國,不知道到時候我們鮮卑人還會剩下幾個人!這個禿髮烏孤真會作死,他惹誰不好,偏偏要惹魏國。”
“將軍,還有一件事將軍要考慮清楚,到底要怎麼做?”賈堅道:“將軍手中還有一千多名俘虜,他們也是禿髮部人。”
慕容垂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然後冷冷的道:“他們自己作死,怪不得別人。禿髮部這件事,誰沾上誰倒黴,垂可不想因爲這些不知死活的螻蟻,牽扯我們慕容部那十數萬族人。”
“把他們交出去吧,交給去,全部都交出去,用他們的血,或許可以暫時平復他們憤怒百姓的怒火!”
賈堅其實也是擔心慕容垂會感情用事,沒有想到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慕容垂比他想象的更加冷靜。對於一個梟雄來說,除了自己,其他的東西和人都是可以捨棄的對象。慕容垂是一個梟雄,自然不會爲了一些名義上的族人,做出不符合他自己利益的事情。
古墩臺,秦軍大營。冉明一身明黃道袍,手持青鋒寶劍,大袖飄飄,像極了一個世外高人。他靜靜的望着金沙灘上的禿髮大軍,彷彿有點走神。
很多時候我們在制定好了計劃之後,剩下的就要看時間這個大神能夠用時光醞釀出什麼東西來,大部分都不盡如人意,當然,也有幸運者,上天會幫他安排好一切的。
或許是冉明這個穿越人士是上天的寵兒,上天一直都佔在冉明這一邊。當素利用了四五千條人命的代價,經過一個晝夜的奮戰,他將冉明佈置的七道壕溝、上千座拒馬,盡數掃去。
除了古墩臺大營,所有外圍營寨、防禦工事,盡數失去。
冉明看到了禿髮烏孤的王帳居然無巧不成書的立在了陷井中最大的一個炸點上,就他那個王帳下面,就足足埋着七個大水缸,六個小甕,總共一千七百餘斤炸藥。如此近的距離,哪怕禿髮烏孤躲在一輛坦克車裡,這個份量的炸彈,也能震得他七竅流血。
古墩臺就在花城湖的大於號底部,望着外圍盡失的冉明,禿髮烏孤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將單于王帳前移,而且在王帳前搭起了一個高達十餘丈高的望塔。站在望塔上,禿髮烏孤彷彿勝利在望,衝趙振道:“先生,你說,如果我擒了秦王冉明,奉他爲主,讓他當這個涼國皇帝如何?”
趙振聽到這句話,簡直是目瞪口呆。
“這。這。……”
禿髮烏孤道:“先生不要誤會,本單于只是隨便說說,你與冉明的矛盾,本單于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趙振道:“大單于以國士待振,振定粉身碎骨,肝腦塗地報之!”
“你也看到了,冉明如今已經插翅難逃,本單于希望能勸降他!”禿髮烏孤笑道:“你也別多心,你也知道冉明這幾千近衛部曲戰鬥力太強了,他們以弱對強,還讓本單于損失了上馬兵馬,如果真把他們逼急了,不再損失萬人,恐怕拿不下古墩臺!”
趙振當然想讓冉明死了,他的家人如果不出意外,活不了幾天了。除非可以在這幾天之內把魏國徹底顛覆,否則,這道命令肯定會被魏國官府認真的執行下去的。冉明不死,他難消心頭之恨。可是他又怕冉明萬一經不住使者的說合,如果降了,禿髮烏孤肯定不會殺他。
這個結果是趙振最不願意看到的。
“若大單于有此意,振願意爲大單于分憂!”趙振自告奮勇的道:“振可憑三寸不爛之舌,說降冉明!”
禿髮烏孤道:“就有勞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