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中壘軍雖然也是重裝步卒,手中的武器卻不是陌刀,而是清一色的長短矛,中壘步卒的長矛爲兩丈四尺,而短矛則僅爲八尺。中壘軍的長短矛是三二配置,既一伍之中,三名長矛手,兩名短矛手,長矛主攻,短矛主防,可謂是攻防兼備。
中壘部隊是冉閔以步克騎的標準裝備。輕裝騎兵衝擊中壘軍的長矛陣,簡直是自尋死路,那種超過四米半(秦代的長矛更長,達到五米四)的長矛,會將衝鋒的輕裝騎兵刺成血葫蘆。
而騎兵的騎弓,射擊中壘步卒,在厚實的鎧甲面前,那種輕弓也沒有什麼效果。
如果令狐雷聰明,率部從中壘營的側翼繞過去,魏軍就算慘敗,損失也不是沒有辦法挽回。
然而,求生心切的令狐雷哪裡想那麼多,再說他本是一個自私的人,死道友不死貧道。
剛剛佈置好偃月陣的許遠,看到了密密麻麻,黑壓壓的潰兵像潮水一樣向偃月陣的月底衝來。
許遠怒道:“爾如此愚蠢,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上!”接着許遠面色一冷“傳本將命令,放箭!”
許遠不是石寧,他是正牌的冉閔嫡系出身,論親近程度,比蘇覺更得寵。根本不是石寧可以比的,石寧不敢做的事情,他許遠敢!
“將軍,那…那可都是我們袍澤啊!”一個弓箭手遲疑了。魏軍這個部隊在冉明的建議下,採取許多後世的管理手段,例如屯、部之間搞友誼聯動,像打馬球、拔河,越野賽以及個人武藝較量。這樣以來,既增加的部隊與部隊之間的密切聯繫,同時也讓他們熟悉了自己的隊友。
許遠道:“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放箭!如果任由這些潰兵衝進我們陣前,尾隨而來的燕軍騎兵就會將我們全部殺光!我們死了不要緊,可是冀州怎麼辦?兗州怎麼辦?除了我們這些軍隊,魏國短時間內還抽得出部隊抵擋燕軍的鐵騎嗎?”
“放箭,放箭!”
中壘軍中馬公弩、弓箭開始對準目標,引箭發射。
箭矢如雨,緊接着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
“不要放箭,我也是魏軍士卒,不是敵人啊!”
“不要放箭,我們都是自己人啊!”
面對這些苦喊,許遠置若罔聞,冷喝道:“放箭,繼續放箭。”
那些中箭受傷,哪怕沒有當場射死的魏軍潰卒,也會被後面的士卒推倒,接着無數人踩踏上來,將他們活生生踏成肉泥。隨後這些人中箭,尖叫着滾倒在地,後面又有無數人踩將上來……
看到許遠放箭,令狐雷勃然大怒道:“狗日的許遠,你小子看清楚,我是令狐雷,乃大軍主帥,你膽敢射我!”
許遠冷冷的看着百步之外的令狐雷,突然從周圍一名弓箭手中搶過一張三石強弓,然後快速的搭起箭,對準令狐雷,然後根本沒有任何考慮。
“一箭封喉”
令狐雷難以置信的看着許遠,爲何許遠敢殺他。他是冉智的心腹,平北大將軍,近十萬將士的主帥。難道許遠不怕冉智事後找他算帳?
有道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令狐雷是不瞭解人情事故,作爲一個在軍中沒有半點勢力的太子,冉智憑什麼保全一個臨陣逃跑的將軍。許遠忠的不是太子,而是忠於冉閔。
許遠不忍心看着冉閔的心血毀於一旦。
箭繼續射擊,那些被血腥教訓醒悟過來的潰卒,終於發現,前面的魏軍不僅不會保護他們,反而會要了他們的命。
他們無人指導,自發的向兩翼散去。
許遠對潰敗士卒道:“主帥畏敵避戰,按軍法當斬,爲嚴明軍紀,本將已將前主帥令狐雷就地正法,現本將軍暫領主帥之職,全部聽本將軍命令,各部依次撤向偃月陣後,整軍備戰。
校尉陣亡,副尉暫領校尉之職,正副校尉陣亡,前營軍候頂替,前營軍候陣亡,前後左右依次頂替。”
中壘軍萬餘人齊聲大喊,潰敗的士卒終於醒悟了。
身在後方督陣的慕容恪看到這一幕,感慨的道:“魏軍還是有明白人啊,這仗不太好打了!”
雖然魏軍損失慘重,不過損失最大的卻只是二線郡國兵,以及屯騎營,像中壘、背崽、虎嘯營等精銳,實力仍在。特別是試圖衝擊中壘軍偃月陣的蘇尼,更是碰得頭破血流。
勇猛無雙的燕軍前鋒蘇尼,碰上許遠就徹底蔫了。許遠的武器是一柄長柄大刀,這種刀可以說是偃月刀的原型,也是後世宋代朴刀的祖宗。
原本斬將斬得順水又順風的蘇尼還想一戰建功,徹底擊潰眼前這些魏軍,沒曾想一招沒過,他的戰馬就被許遠一刀砍下馬頭,突然倒地的戰馬壓住了蘇尼,若非心腹士卒及時抵擋住許遠,蘇尼就會喪命當場。
隨着中壘軍穩住陣腳,戰場上潰敗的士卒也漸漸停止了苦聲。
許遠看着已經被焚燬的糧草,傷亡慘重的部隊,也是一籌莫展。突然他看到了燕軍後方揚起大股塵煙。他猜測,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是虎嘯營或背崽軍到了。
許遠喝道:“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看天下]盡胡虜………”
許遠是冉氏的乞活軍的老人,他知道冉閔凝結起來的魏軍軍魂到底是什麼。冉明剽竊的這首紅巾軍軍歌,不僅讓人熱血沸騰,更讓將士們想起自己的使命和責任。
無數魏軍士卒跟着中壘軍接着喊起來:“手握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休,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爲韃虜作馬牛……”
隨着這首激揚的歌聲響起,魏軍惶恐不安的情緒,慢慢的平復下來。
許遠看着士氣慢慢回升,高喝道:“將士們,爾等難道忘記了自己的責任和使命了嗎?你們想想,那些慘死在胡虜之手的親人同袍,想想那些被胡虜毀壞的家園,搶走的財產,想想我們以前當亡國奴,過得是什麼日子。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不消滅燕軍,不打敗這些白虜,我們將永無寧日。”
“跟隨大帥,血戰到底!”
“大魏萬勝!”
許遠喝道:“左右聽令,隨本將反擊!”
許遠的反擊的時刻非常巧妙,燕軍先前趁魏軍渡拒馬河,打了魏軍一個措手不及。然而,就當他們正準備將魏軍殘部一舉殲滅時,迂迴過來的虎嘯營又不知不覺抄了燕軍的後路。
幾乎和蘇尼如出一轍,冉烽也同樣直奔燕軍騎兵的中軍位置。
同樣的戰術,面對不一樣的敵人,就取得絕對不同的結果。
燕軍抵擋雖然匆忙,卻無人後退,因爲他們都明白,燕國這次傾國之戰,他們輸不起,只有打敗魏軍,他們燕國才能獲得崛起的希望。
拒馬河的戰場上,此時已經亂成一團。先是燕軍偷襲魏軍正在十渡(地名)渡河的部隊,然後又虎嘯營偷襲燕軍兵營,雙方都是我中有敵,敵中有我,亂成一團。
混戰從而一觸既發,一發不可收拾。打了一個時辰,根本看不出魏燕雙方到底誰在上風。
魏軍經過初期的慌亂,雖然已經穩住了陣勢,奈何燕軍先鋒大將蘇尼率軍給魏軍造成了重大的損失,大量郡國兵潰散,各級將領損失慘重。
雖然許遠火線提拔了很多將領,不過這些將領能力參差不齊,況且都沒有更高一級的統兵經驗。就連中壘校尉許遠,原本是乞活軍小校,不過統領兩部人馬,千餘人的頭頭,如果在後世也只是一個團長。可是現在他卻成了數萬大軍的主帥,這個身份的巨大變差,讓他根本無法做到數萬大軍如臂指使。
因爲指揮的原因,魏軍真正的戰鬥力根本發揮不出來,各部之間的配合也並非無懈可擊。偏偏慕容恪又是一個善於捕捉戰機的智將,他發現魏國郡國兵戰鬥力相對較弱,根本不能有效的與中壘軍配合攻擊,反擊處處拖累中壘軍,他立即命令部隊專打中壘軍與郡國兵的結合部。
這樣以來,由於戰鬥力相對低下,且傷亡慘重的郡國兵士氣受挫,漸漸的燕軍佔據了戰場的上風。
而此時正在襲擊燕軍後營的冉烽也遇到了麻煩。燕軍人人都死戰不退,慕容恪不僅寸步不退,反而中軍帥旗向冉烽移動。燕軍士卒看到帥旗不退反進,在慕容恪的激勵下,燕軍也人人奮不顧身,做亡命搏殺。
兩方十數萬軍隊在拒馬河十渡、野三坡段展開激烈的大會戰,雙方你來我往,廝殺不止,此時的戰場上更加血腥,更加慘烈。
魏軍對燕軍有着刻骨仇恨,燕國派人刺殺了冉閔,讓冉閔生死未卜,並且數次侵略魏國,國仇家恨,不死不休。而燕國,其實在魏國的打壓下,日子並不好過,三次魏燕之戰,讓燕國元氣大傷,幾乎每部都有大量的寡婦孤兒,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就是魏國,就是冉閔。
“咻咻……”的破空聲不絕與耳,鋪天蓋地的箭矢在不停的對箭着,甚至有不少箭矢巧合在在空中相遇,擦着火花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