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擁擠,越沒有秩序,出城的速度越慢,可是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懂得謙讓,無論商賈還是士族,官員還是貧苦百姓,他們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趕緊逃出城去。
這一把火,讓建康徹底陷入不眠之夜。
褚蒜子雖然沒有親臨火場,可是卻也聞着空氣中的油煙味,感受着灼熱的熱浪,褚蒜子臉上沒有一絲感情色彩,穆郎很會識眼色,他感覺到了褚蒜子的憤怒和不滿。
此時褚蒜子心中更是浮想聯翩,她暗道自責,現在看來,自己真是小瞧了冉明。
現在事情沒有捂着的必要了,褚蒜子也接到消息,會稽、臨海、永嘉、東陽、新安、吳縣、吳興、義興八郡一百三十四城,無論官匠還有民間匠戶,都已集結遷走。
遷走匠戶對晉朝的打擊是致命的,褚蒜子無奈的是,偏偏這八郡一百四十六城都是晉朝朝廷最有效管轄的地方。
像偏遠的交州十五郡一國(林邑)一都尉一百零五縣,在晉朝版圖上只掛着一個名號而已,荊州九郡一百零二縣、益州二十一郡一百六十五縣,這些地方朝廷的影響力雖然有,卻不大。
不是地方豪強控制,就是蠻夷在地方獨大。
只前自己在晉朝說一不二,無論王謝豪門還是權臣桓溫,他們在自己面前都溫柔得像小貓。自己剛剛取得這麼一點成就就感覺飄飄然了。
可是冉閔是什麼人,他自十二歲喪父,沒有父輩餘蔭,一切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打下這塊基業。
在軍事鬥爭上,冉閔向來沒有敗績。
賽武候李農反冉閔事敗身死,全家被誅。
萬人敵後趙龍鑲將軍孫伏都,三千甲士殺不死冉閔主僕三人。
對於這麼一個對手,自己拿什麼跟人家去鬥?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輕視人家?
軍事上不同動作,僅僅一招就挖光了所有工匠,雖然不至於讓晉朝一無所出,至少短短時間內,晉朝沒有任何生產能力。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如果沒有任何生產能力,就好比咽喉被人家捏着。
想到這裡,褚蒜子的陰毒之色淡了下去,她現在則更好奇,魏國還有什麼後手。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建康城中的大火終於撲滅了。
灰頭土臉的武陵王司馬晞跪在褚蒜子面前,頭也不敢擡。
時間過了好久,就在司馬晞快要昏厥之時,褚蒜子終於出聲了。
“建康城損失如何?”
對於昨夜的大火,到現在褚蒜子仍心有餘悸。她有點不敢面對,但是可以想象,昨夜損失一定驚人。
司馬晞怯生生的道:“回稟太后,昨夜的大火造成一萬零兩千五百餘間房屋被焚燬。”
褚蒜子鬆了口氣,這個結果倒還可以接受。
褚蒜子又問道:“百姓傷亡幾何?”
司馬晞有點難以啓齒,思考了半晌他喃喃的道:“倒有有三百餘百姓因爲昨天的大火,相互踩踏致命傷,一千餘人受傷。火場中僅找到三十餘具小大不等的屍體!”
褚蒜子道:“情況真是如此?”
也難怪褚蒜子會懷疑,房屋燒了一兩千家,萬萬沒有燒不死人的道理,再說大火幾乎是瞬間燒起來的,那一兩千戶人口,至少大半跑不出來。永寧縣在永和四年發生一場大火,燒了七千餘間屋子,結果死了三千多人。僅燒死三十多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司馬晞道:“昨夜的大火燒得都是遷走的匠戶舊房空屋,因爲將士用命,救火及時,倒也沒有波及其他百姓的房屋。”
聽到這裡,褚蒜子心中更是複雜,半響無語。
她的臉從開始的蒼白,慢慢變成赤紅,褚蒜子感覺喉嚨裡有一股子腥味,她的胃裡也感覺翻江倒海,終於她再也忍受不住,暈倒了。
就在北遷大軍浩浩蕩蕩的北上時,沉寂半年之久的魏軍終於又有了新的動作。
魏國永興五年四月二十六日,大魏皇帝下旨於兵部,着兵部謀劃大魏夏季軍演。
冉閔旨意的意思是,這次軍演是在魏國豫州、洛州受到攻擊的背景下,魏軍戰備機動部隊蒼狼營、疾風營、背嵬軍、陌刀軍、虎憤軍、討賊軍以最快的速度從駐地支援樑國、沛國、譙郡一帶,魏國京師駐軍冉閔的嫡系部隊步營、射聲營、越騎、屯騎、中壘六軍則在接到戰報時,立即籌備,準備全線反擊。
這個軍演聖旨,讓魏軍上下都興奮異常。
魏國軍人或許沒有太高的覺悟,他們只剩下一個共同的目標,統一天下,結束這數十年的戰亂,給天下百姓一個萬世太平。魏軍將士心中都明白,當魏軍消滅氐秦,進入關中之後,北方燕國和代國已經無法撼動大魏的根基,唯一的當前敵人就剩下流着同樣血液的晉國。
多少年來,他們在胡人的鐵蹄下苦苦掙扎,他們對晉朝王師北上收復失地,是望眼欲穿,從祖逖北伐,殷浩北伐一次次毫無保留的挺身而出,一次一次晉軍功敗垂成,他們也一次一次遭受着胡人的報復性屠殺。
赤地千里,白骨成堆,十室九空,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多年的期盼,慢慢的變成了冰冷的絕望。
就在他們幾乎陷入絕望的時候,冉閔站出來了,他高舉民族復興大旗,號召漢人反抗胡人暴政。無數不甘壓迫的血性漢子前仆後繼,死而後已,經過無數次血戰,他們打敗了羯人,匈奴人、鮮卑人,他們想攜勝利驅逐胡人的北方六州之地投入晉朝的懷抱,可是晉朝卻沒有接納他們的勇氣。
面對隨之而來的胡人報復,晉朝不但袖手旁觀,還在推波助瀾,這已經不是失望了,而是滿腔的憤怒。身爲皇帝,卻沒有庇護自己子民的能力,也沒有納百川的胸懷。
司馬氏失德,不配享受天下國柞,天下應該輪到有德之人居之。這是北方士族儒門學者最終得出的結論。
因爲現在晉朝無法保證他們的利益,而冉閔能夠代表他們的利益。
士族在暗中造勢,魏國爲統一天下造勢。
或許,百姓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將士也不知道什麼有德,什麼是失德。可是他們卻知道,誰是真正對他們好的人,魏國給他們土地,讓他們可以有足夠的糧食可食,有衣可禦寒。有了吃和穿,對於原本要求並不太多的百姓來說,這樣的日子就是天堂。
百姓們得到了滿足,可是將士希望戰爭能帶給他們功勳,他們可以封妻廕子,造福子孫。在這個背景下,冉閔發起以晉朝北伐爲假象敵的軍演,不能不讓全軍將士浮想聯翩。將領想得比士卒多,他們感覺自己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士卒也感覺,他們家裡可以多幾畝田,多一點錢,生活更有盼頭了。
正是集民之所想,給軍之所需,魏國上下士氣高昂。
大將軍董潤爲軍演總指揮,這次軍演和以往不同,以往時候,任何朝代的軍隊軍演,都差不多,既排幾個陣形,或者是挑選一些勇士比武,比騎射之術。說穿了和後世的軍演一樣,幾百門大炮排在一起衝一片空地開炮,看着地動山搖,其實就是兒戲。
這次確設立的紅藍兩方,先期是藍方進攻,紅方阻擊,然後伺機反攻。
軍演不設預案,藍方部隊主要和紅方兵力都差不多,也是騎步混編而成。步兵主要是豫州郡國兵、洛州郡國兵、青州郡國兵七萬餘人組成。
魏國軍隊主要分爲三種,既戰略機動部隊,主要是指冉明先後組建的騎兵部隊,沒有固定的駐地,主要是職責就是在魏國受到攻擊時,及時支援。
第二種就是冉閔的嫡系部隊,效仿漢武帝設立的八校尉。而冉閔取消了長水和胡騎,只剩下六校尉。
這些軍隊都駐守的鄴城周圍,是魏國最後的防線。也可以稱爲大魏軍禁軍。
第三種則是由各郡國兵組成,郡國兵也就是城池守軍,下縣一屯,一屯爲兩隊,既一百人,都伯一名、中縣則爲兩都或三都不等。
上縣(既超過戶的縣)一曲,既五屯,五百人,軍候一名。郡設一營,郡國軍的營,所轄兵力不固定,下郡有可能一千人馬,郡尉等同別部司馬,享受正六品待遇。中郡則爲六曲三千人馬,郡尉正五品。而上郡則是五部五千人馬,郡尉正四品。
以樑郡爲例,樑郡有十一縣,其中上縣三個,中縣四個,下縣四個。所有郡國兵則爲,兩千七百餘人。
軍演藍方總指揮爲車騎將軍張溫、下轄撫軍將軍蔣幹,折衝將軍曹伏朐、虎嘯校尉冉烽。除了三州郡國兵,還從越騎、屯騎、蒼狼營等軍抽出五萬騎兵,加上南征軍總兵力將近十五萬兵力。
主要紅藍以真實對抗以外,軍演還有另外一個看點,那就是進攻型武器全部採取演習武器。既塗了白漆的軟爲刃。原本冉明曾設想過採取紅色染料,結果發現紅色染料在塗在黑色鎧甲上並不明顯,而白色則不一樣,更加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