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丘的世界,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入眼全是枯黃與淡紅色,似乎是與這地下世界山峰上的熒石有關,見慣了清風明月的人,難免會感到一陣難言的壓抑與憋悶。
辛卓帶着牛妙弋和凝霜快速向前飛掠,直奔牛族領地,而且走的是牛妙弋特地選出來的偏僻之路。
姜嬛和姜無榭的蛟族、狐族、鼠族、貓族、鵬族此刻也已經悄然動身。
事情成敗只在今日了。
辛卓看了眼前方起伏的紅色山脈,問道:“此地距離牛族領地還有多久?”
牛妙弋神色暗淡的回道:“四百多裡,以我們的速度,想必要不了半個時辰。”
她的心情很複雜,雖然她並不清楚姜玉卿的打算,但姜玉卿被地仙追殺,先是收服鼠、貓二族,又入狐族,顯然所圖不小,不僅僅是爲了替他母親拿到解藥,牛族也許這次要亂上一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是錯,引虎爲患?或者傻到帶着惡人進入家中?
辛卓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認真的說道:“我並不是要挾你讓你報救命之恩,也並不是爲了與你牛族作對,只是我母親病危,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希望你能幫我一下,可以嗎?今後但凡有用到我姜玉卿之處,在下一定竭力報答!”
牛妙弋腦海中再次出現那日積水潭,姜玉卿擁着自己的那句“交給我,你且安心”,下意識點頭道:“好,我幫你……”
“那麼,你偷到你兄長的芭蕉扇的機率有多大?”
辛卓這兩天至少詢問了五六遍虻神山的事,要想進入,必須用到芭蕉扇。芭蕉扇?這讓他想到了牛魔王,莫非世界上某些事情是共通的?
牛妙弋不假思索的說道:“我兄長那人雖然桀驁不馴、脾氣古怪,但最是疼愛我,我這次回去就騙他,說逃脫了你的手掌,再與他飲酒,他怕是不會拒絕,我的酒量很大,他喝不過我,一旦喝倒了他,輕而易舉便可偷到扇子。”
辛卓放心了不少,點點頭:“多謝!”
“姜玉卿,你這個小狗,給老子站住,老子找了你好久了,可讓老子逮到了!”
就在這時,前方一棵大樹後,忽然跳出一道身影,一身乞丐裝,頭髮凌亂,臉上髒兮兮的,但依稀可以分辨正是李廣靈,而且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辛卓怔了一下,這也能遇到?匆忙上前,一臉激動道:“大哥,又見到你了,最近如何?”
“誰是你大哥?如何個屁!”
李廣靈勃然大怒,捲起袖子,一副要殺人的模樣:“老子原本以爲你這小子如何古道心腸,原來是個詭計多端的狗賊,利用老子當擋箭牌,你知道我這一個月是怎麼過得嗎?我一掌劈死你信嗎?”
“大哥!”
辛卓義憤填膺,一把抓住李廣靈的雙臂,說道:“我知道,你受苦了,可我是真心要與你共享富貴,我哪裡會想到朝廷和各宗的地仙狼子野心,非要半路截殺你?
若是一早就知道,我絕對不會讓你出去冒險!”
“你他孃的少來!什麼截殺我?那不是截殺你嗎?”李廣靈憤憤不平,“你就是單純的利用老子,少特孃的胡說八道,我是不會相信你了!”
“好!你不相信我可以!”
辛卓仰天長嘆,“但你總該相信一位孝子吧?我娘命不久矣,我實在沒有辦法了,纔會出此下策!
但我同樣知道,您的修爲蓋世,您是天下一等高手,沒人可以傷了你,而且你俠義千秋,古道熱腸,爲兄弟兩勒插刀!
既然你我相約了富貴,難道遇到了困難就不管了?你不會是這樣的人吧?你是嗎?”
李廣靈憤怒的甩着破爛袖子:“老子當然不是!但你也不能把我當三歲孩子!”
“好!我就知道你不是!”
辛卓同樣憤怒道:“可你兄弟的母親病危,你就袖手旁觀了?這是爲人兄長的風範嗎?你如何擔得起古之蓋世高手的名頭?”
李廣靈蹙眉,臉上露出疑慮之色,這……怎麼變成我沒理了?
辛卓嘆了口氣,摟着他的肩膀,語氣變緩:“我母親快不行了,我身爲人子,實在沒辦法,你這一個月悽慘不堪,我這一個月又能好受到哪裡?我自己躲在西秦享福了嗎?沒有!我比你更危險!”
李廣靈沉默。
辛卓加了把火:“你說,我錯了嗎?我何錯之有?”
說完已經是突然的淚水滂沱,感人肺腑。
“這……”
李廣靈仔細琢磨這小子話中的邏輯,似乎、好像沒問題,他比自己更慘,他母親快不行了!
不由拍拍辛卓的肩膀,唏噓感慨道:“你是個孝子啊!其實,爲兄我當年也是個大孝子,我母親體弱多病,爲了給她老人家治身體,我是一步步往上爬,拼命的修行,只求爲了拿到那傳說中生死人肉白骨的靈藥,想當年……”
“大哥竟然有這麼一番故事,那得和我好好說說……”
辛卓摟着李廣靈的肩膀,指向前面,示意邊走邊說,心中一片明亮,這老小子沒有殺自己的心思,不然上來直接動手了,他還念着西秦之地修行享樂。
財富動人心,權利更是動人!
“是這樣的,想當年……”
李廣靈邊走邊感慨萬千。
身後牛妙弋和凝霜全程觀看,不禁有些感慨,很好,這個怪人又被姜玉卿哄住了。
西秦郡王的一張嘴,實在讓人吃不消。
“……那紅娘若不是由我護着,豈能一帆風順……”
“說的太對了!但我覺得武三娘也是不錯的,可惜大哥當年紅顏太多,辜負了人家……”
“話不能這麼說,武三娘活兒雖好,但多少有點名利心太重,我不喜歡……”
“原來如此!真是讓人感慨。”
“你感慨個球啊,你女人也不少,你也是個浪蕩之人……”
“哈哈,竟然被大哥發現了,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那是自然,我李廣靈是何等樣人,世上何人騙得了我?”
辛卓和李廣靈邊奔掠邊聊,片刻後停在了一處山坳中,前面人聲鼎沸,吵吵嚷嚷。
四人同時停下,探頭往前看,只見那是一處被紅色陡峭的山璧包圍的山谷,面積極大,密密麻麻的木寨、窯洞錯落有致。
普通牛族、奇形怪狀的怪物一眼看不到邊,舉着兵器歡呼雀躍,似乎在舉辦什麼宴會。
中間位置擺上了一張長桌,兩邊坐着一羣人,雖然相距太遠看不清,但依舊可以分辨出是人族的一羣地仙和一位體格壯碩、黑色大披肩、頭生雙角的壯漢。
辛卓有些恍惚,入了這妖丘,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妖怪的氛圍感,說眼前這地方是牛魔寨也不爲過了。
一旁李廣靈忽然怔怔的看向他:“咦?你小子……帶老子來這裡幹什麼?你想騙老子幫你幹牛帝君和各宗地仙?老子是不會幫你的,老子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老子打不過!”
辛卓乾笑一聲:“大哥說什麼呢?我只是單純的來看一看!”
說着看向牛妙弋:“巧了,他們正好在喝酒。”
“是的!”
牛妙弋俊俏的牛族美女臉蛋上露出一絲糾結。
辛卓卻在看着望月井中牛妙弋的祭靈屬性,目前沒有發生改變,可以用,對她道:“牛姑娘可以回去了,記住我們的約定,到時一旦收到你的消息,我們即刻動身下去。”
牛妙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身形一閃,直奔山谷。
辛卓的目光隨着她的身形而動,然後看向谷中那飲宴的一羣地仙,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