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寒風凜冽,三隻巨大的烈火鳳凰,拉着一輛古老的紅色戰車,在雲層中穿梭。
鬚髮皆白的烈陽天老祖、天地老人和水月律一起護送辛卓離開。
一同前往的,居然還有那大和尚迦葉。
辛卓盤坐在戰車的角落,盯着三隻碩大的烈火鳳凰觀望,這鳳凰雖然希奇,但並不足矣讓他好奇,他只是有些感慨。
人生際遇,真的是一波三折,在界蟲源墟時,他還想着一旦逃出去,就和姜大狗他們組隊去挖墳,再不濟去找姬邀月試試,看看她還認不認自己?
他承認,如果不借勢,以自己招惹的這些破事,將來的確很麻煩。
結果眨眼回了原本以爲不可能再回去的太一古宗,然後被準帝老祖送往他處修行。
前途未知,一片迷茫。
亂七八糟,稀裡糊塗。
關鍵他問過烈陽天老祖等人去哪裡,一羣人也說不清,只說到了自然知曉。
一連三天,還是沒有趕到目的地的徵兆。
他看向戰車中盤坐,始終瞪着雙眼一字不發的迦葉佛祖,一身氤氳的佛光,十分驚人,就算這老和尚一根手指崩碎了天地,他也相信。
弟子都強到這種地步,如來又是何等高手?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他起身走進戰車中,一句“有煙嗎”的暗號,險些脫口而出,想來前世兩千多年前的和尚,是不抽菸的。
迦葉看向他,淡淡一笑,像個彌勒佛:“小施主,有何見教?”
辛卓沒話找話:“大師什麼修爲?”
“辛卓,不得無禮。”烈陽天老祖不知何時到了一旁,沉聲呵斥。
迦葉卻不以爲意:“和你家老祖流峰差不多。”
很好,流峰老祖什麼修爲,辛卓也是不清楚的。
辛卓故作驚訝:“如此高的修爲,想來佛祖一定不是出身西牛聖域那麼簡單。”
迦葉點頭:“貧僧的確不是西牛聖域生人。”
辛卓心道來了,好奇道:“那佛祖是……”
迦葉道:“那是一片可以度人到彼岸的極樂淨土,貧僧受世尊如來教誨,領悟佛門大妙慧眼神通秘法,遊歷萬界。”
辛卓不忍了:“佛祖既然遊歷萬界,想必是聽說過地球的。”
迦葉陷入沉思:“地球……是一界或者某個地方?這貧僧倒是不曾注意。”
辛卓陷入沉默,莫非前世兩千多年前的人不知道地球這種說法?
想了想,他又道:“那麼佛祖可知三清道祖?”
說完死死看向大和尚的神色。
誰料迦葉並不意外,頷首道:“吾追隨世尊如來,曾見過他們,是三位學究天人、開創道的大賢,你得到過他們的分身心法,也是緣分。”
辛卓有些憋得慌,就是那種……你明明知曉對方可能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卻不能和他真正的溝通,你甚至無法說出前世的種種憋悶。
他只好轉移話題:“不知三清老祖和如來佛祖,去了何處?”
迦葉看了他三息,一雙老眼渾濁不堪,又好像清澈見底,笑道:“去往該去的地方,貧僧也不清楚。”
話題打住,聊不下去了。
“受教了。”
辛卓施禮,走出戰車,到了車沿,看向外面的細雨和烏雲。
這時前方的天老人忽然大步走來:“師尊,到了!”
烈陽天頷首,示意水月律。
那水月律走到辛卓身邊,替他整理了一下衣着和髮飾,然後拿出一面銅鏡,示意辛卓看。
辛卓看向銅鏡內,裡面的人一襲白色錦袍、金冠束髮,身姿頎長,皮膚白皙如女子,五官經過八百年的保養,可謂精緻絕倫,比女子還好看,關鍵有種十分特別的氣質,一點不娘。
辛卓承認被自己帥到了,隨手把銅鏡推到一邊,認真道:“敢問大師姐,我所前往修行的地方,莫非十分注重顏值……呃,也就是容貌?”
水月律抿嘴一笑,轉而認真道:“嗯。”
辛卓莫名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相對這種事,他更容易接受殺伐果斷的風格,嚴肅道:“你和我說實話,這個地方……它正經嗎?”
“一等一的正經。”
水月律強忍着笑意,收了銅鏡,轉過頭去,肩膀顫抖。
那不苟言笑的烈陽天老祖和天地老人老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辛卓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這時前面傳來幾聲鳳嘯,戰車開始下墜。
與太一戰車一同下墜的居然還有一大片不知從哪裡來的數百尊戰車、飛行靈寶和神獸,上面儼然盤坐大批青年才俊。
辛卓立即透過快速飛過的雲彩,看向下方,只見是一片連綿極遠被祥雲覆蓋的神山,黃龍、英招等神獸飛掠其中,起伏波折、極具神韻的古老建築,
最前方的山門巨大牌坊,呈九極吞天下之勢,其上雕刻八字“不證極道,枉爲武夫!”
一盤還有個豎碑:“東皇宮!”
東皇宮?
辛卓猛然看向烈陽天幾人,第一反應是自己又被賣了!
如果是被一位準帝老祖親自賣了,還有一位佛祖鎮壓,只怕自己就算有保命神通,也在劫難逃。
卻發現烈陽天幾人也看向他,安慰道:“阿卓,我們知曉你與東皇宮有過節,但無妨,沒有人可以傷你分毫,相反,來到這裡,你最安全,請相信我們!”
辛卓深吸一口氣,仔細想想,邏輯也不太對,若是把自己賣了,何必去救自己,直接讓自己死去,豈不更好?
所以……
流峰說的最安全的修行所在,就是東皇宮?
自己兜兜轉轉,又跑到東皇宮來了?
戰車快速下墜,很快與周圍的戰車、神獸、飛船一起落在一處寬敞的玉臺上。
前方數十位東皇宮的高手迎了上來。
一衆老祖寒暄幾句,這邊已經有上百位氣勢凌厲、威壓極強的東皇宮弟子上前,領着辛卓與一羣外來的年輕人前往前方的巍峨宮殿。
辛卓再次看了眼烈陽天老祖幾人。
只聽烈陽天老祖沉聲道:“你且放心,你是內定之人,首選,家中老祖已與東皇宮老祖商定完畢,只是走個過場。”
辛卓點頭,又看了眼戰車內,發現迦葉佛祖不知何時消失了。
……
辛卓與二百多位青年才俊站在了一座祥雲藹藹的古老宮殿前。 似乎在等待某種篩選。
這種拜師的陣仗,辛卓能理解,據說東皇宮是太虛大帝的直系傳承,逆天傳承不可能單單一種,大帝也不可能只會幹架。
也許是繁雜的丹道、醫道、禁制、陣法、殺戮、幻境、遁術等等等,選擇弟子自然是別出一格,從他處選擇弟子也正常,畢竟天地間武夫們的最終極目標,是擊敗九天山海仙逆。
從四周的人羣中,也能看出一絲端倪,什麼境界都有,從人聖一直到恆境。
剛要收回目光,忽然猛的鎖定一人,張了張嘴,一肚子疑惑。
恰好那人也回頭看來,刀削般的臉蛋,五官非常立體,與他四目相對,大吃一驚:“大當家的!”
慕容休!
當年那個扶風城的大家族子弟,自己麾下的山賊,後來的聖地修二代。
在這裡遇見慕容休,是他絕然沒有想到的,這些日子,好像總能出現意外。
慕容休也顧不得太多了,小跑着過來,站在他一旁,哈哈一笑:“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能在這裡見面,簡直是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辛卓打量他的修爲,地皇,疑惑道:“你是……”
慕容休得意一笑:“說來也是巧合,我當年給你去了書信收到了吧?我跑去了西儒大域修行,把你當年做的歪詩、歌賦、文章、孫子兵法等等盜來一用,頓時被驚爲天人,然後一句‘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順利進入那一域最強大的宗門,接受了古來先賢的教誨,被奉爲聖賢。
後來機緣巧合被儒家帶到了虛無界,來了神州儒宗,那個哈哈哈……”
盜中盜!
辛卓拍拍他的肩膀:“這是你的機緣!”
慕容休得意一笑:“承讓,也是大當家的功勞,對了,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指的是當年的故人了,只是辛卓此刻實在不太想聊,說道:“還是顧着眼前吧,你有多少把握?”
慕容休嘆了口氣:“本來憑我的能耐和相貌,至少有八分把握,可是你一來,我一點把握也沒了,以前經歷過一次的。”
這話奇怪,辛卓道:“他們總不能只要一人,我來礙着你什麼事了?你我一起。”
慕容休吃了一驚:“這種事……還能一起?”
辛卓點頭:“我算是看明白了,人間修行一道,要無所顧慮,能屈能伸,將來何人可以走到最後,還未可知。”
慕容休瞬間驚爲天人:“大當家的心性……我這輩子是學不來了,佩服極了。”
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如果真有可能一起選上,你做大,我做小,絕無怨言,哥哥,一世兄弟,世世兄弟!”
辛卓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我做你師兄,也是理所應當。”
慕容休嘀咕着:“師兄師弟……這稱呼真好!”
就在這時,前方宮殿中,一位白髮青年一閃到了半空,揹負雙手,沉聲道:“千歲以上,退!”
四周二百多人對視一眼,很多人不敢在東皇宮隱瞞年齡,無奈退走。
慕容休擦擦冷汗:“好險,我今年九百九十九歲,差一歲!”
辛卓點頭:“年齡越小,未來可以走的越遠,合理。”
慕容休遲疑着看向他:“你是這麼理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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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卓蹙眉:“這麼理解,有什麼不對嗎?”
慕容休沉默,撓了撓下巴。
四周還剩下七十三人,大多數修爲不高。
那白髮青年掃視一圈,又道:“真境以下退!”
七十三人又退走了七十人,大多數人眉頭緊鎖,大感疑惑,這篩選的未免太快了,也太隨意。
慕容休也嘆了口氣,說道:“大當家的,這就沒辦法了,你努力!”
也退到了一邊。
辛卓也有些奇怪,可以這種操作?
原地便只剩下三人,辛卓和一個滿臉紅芒的胖子、一個體格魁梧的獨角漢子。
三人瞬間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畢竟千歲以下達到真境,簡直是逆天之子。
辛卓也發現自己最少被暗中的數十道恐怖的目光鎖定。
此時那白髮青年又道:“非人族退下!”
獨角漢子深吸一口氣,揮舞衣袖,轉身離開。
原地就是剩下辛卓和那紅臉胖子了,紅臉胖子氣息十分嚇人,好像一座山嶽一樣,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此刻主動抱拳道:“麒麟一族,可非異族,而是荒古聖族,此事,我勢在必得!”
那白髮青年冷笑一聲:“長得醜的退下!”
紅臉胖子怔住了,緩緩看向辛卓,有心反駁,又實在無法反駁,怒罵道:“該死的小白臉,世上怎的有你這種貨色,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豈能鬱郁久居人下,我淵天齊羞與你爲伍,改日人間再見!”
轉身離開,化作一隻恐怖的麒麟獸,直奔天穹。
辛卓只覺莫名其妙,這是個麒麟?一隻玩不起的麒麟。
所以東皇宮是幾個意思?
“唰……”
更多的目光掃視過來,看的辛卓毛骨悚然。
上空的白髮青年笑着點頭,道:“容貌不錯,不過你的氣勢倒是古怪,元陽破了沒有?”
辛卓沉默,修行收徒,還問這事兒?我破不破與你何干?
白髮青年輕笑,拍拍掌:“來人,更衣,送入太虛宮!”
遠處大批不苟言笑的女子,飛速奔來,三下五除二的替辛卓換了身袍子,紫色繡鳳,竟然是個不可多得的靈寶衣。
辛卓正詫異這東皇宮的待遇,就被簇擁着直奔一處雲霧藹藹的宮閣。
到了宮閣,只見萬里紅妝,從天穹一直蜿蜒到地面,宮閣四周盤坐八百身着喜慶的東皇宮弟子,雲層中還有數十位老祖盤坐,捋須觀望。
拐過一道彎的一座幻境神臺上,一位穿着凰衣,俏臉遮輕紗,披着九凰蓋頭,身姿婀娜高挑的女子,緩緩走下臺階,如同神女一般。
辛卓徹底呆住了,結婚?
何意?
他辛卓修行一世,女子遇見不少,這種事也經歷了好幾次,如今修爲高深,又來一次,有什麼意義?
說實話,心中滿滿的排斥,頭皮都有點發麻。
流峰老祖說的安全,是這麼回事兒?看樣子還是贅婿?
這……誰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