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年,四月。
李恪的被俘的消息傳到各處。
聽聞這消息之後,率軍在東部作戰的張驍,看着眼前來勸降的使者久久無語。
使者是李承乾派來的。
他的目的無二。
無外乎就是勸說張驍放棄無謂的抵抗,向朝廷繳械。
畢竟他手下的這些蜀軍也是唐人,他是真的不希望這場戰爭再繼續下去了。
而看見張驍久久都沒做出反應。
那使者直朝着張驍道:“張將軍,您要知道,叛國之罪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就算您不爲自己考慮,也應該爲你的家人,你的兄弟們以及他們的家人考慮考慮。”
“難道您希望您的家人或者子孫後代,亦或者是您兄弟的家人以及他們的子孫後代,生生世世的都要揹負着這個罵名嗎?”
“說真的,這不公平,對所有人都不公平。”
使者直看着張驍說道:“所以,我還是希望您可以好好考慮考慮,不要意氣用事……”
聽聞這話,張驍也不由苦笑。
使者說的沒錯。
如今李恪已經被俘,蜀地的勢力已然滅亡。
而他們作爲主帥必須得爲手下兄弟某一條活路。
在這樣的戰爭當中,想要活下來,能走的路有兩條。
一是帶着兄弟進行逃亡,逃到天涯海角,躲避朝廷軍隊的追捕。
二就是主帥選擇犧牲自己,從而保全大家。
顯然,第一條路並不明智。
若是選擇了,他們將再無回頭路。
而他們的家人也勢必因此受到牽連。
不說要被滿門抄斬,但以後是肯定別想在鄰里鄉親的面前擡起頭來了。
而他們的子孫後代,自然也好不了。
更何況,如今外面可是不止有一支軍隊正在對他們圍追堵截。
不論是尉遲敬德的追殺,還是高至行的圍追堵截,都不是他們能輕易闖的過去的。
思索半晌之後,張驍彷彿是被抽乾了力氣一般,直癱軟在椅子上。
他擡頭直看向那使者,道:“若是我投降,要死的是不是就只有我一個?”
“這個……”
使者抿了抿嘴,隨即道:“這個還需要等殿下,或者陛下定奪。”
“最終的結果是怎樣,誰也不知道。”
“而我也不想欺瞞將軍,所以這個我沒辦法與您做出什麼承諾。”
“但有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只要您頭像,你的那些兄弟活下來的一定是絕大多數。”
聽見這話,張驍忍不住苦笑。
他搖頭道:“我倒是無所謂,兄弟們能活下來就行。”
“我也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諾,讓我的那些無罪的兄弟活下來。”
說完這話,張驍站起身來,邁步走向營帳之外。
他直朝着周遭喊道:“傳令下去,即刻打開寨門,全軍上下皆向朝廷繳械!”
聽見這話,周遭的士卒茫然的茫然,迷惑的迷惑,憤怒的憤怒……
當然,更多的還是如釋重負。
這場仗打了半年,他們輸了半年,身邊的兄弟死了一個又一個。
誰不會擔心,明日死的就是自己?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的心理壓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但如今聽聞張驍投降了,這場戰爭不用繼續了。
這些士卒也是難得的露出了輕鬆的模樣。
終於結束了。
自己終於能回家了……
最終,在東部死守的叛軍也是在李承乾派出的使者的勸說下,宣佈了投降。
而張驍本人,則是被押送至益州城,先行面見李承乾。
後續他們這一行叛軍的主腦們也會被一同帶去長安城交由李世民與長安百姓審判,
當然,張驍也不是一個人來的。
與他一同抵達益州城的,還有在蜀地北部抵擋涼州軍南下的尚雲賢與他帳下先鋒陳福寬。
除他們之外,還有蜀地一些零零散散的叛軍將領。
當初李承乾派出使者的時候,就是力求每一個地方都去到。
包括南部防線的幾個據點,他也都是全部派遣了人員過去。
畢竟,此次戰爭跟對外戰爭可不一樣。
他是平叛,而不是入侵他國。
如今叛軍首腦已經被俘,作爲朝廷的平叛軍主腦,他有必要對李恪早前控制的領地以及人員先進行安撫。
唯有對方冥頑不化,他方能派兵繼續進行剿滅工作。
這也是在向外界展現他們的親和力以及包容心。
唯有如此,才能收攏已經瀕臨破碎的民心與民信。
而向張驍一樣選擇直接放棄抵抗的將領不在少數。
畢竟如今首腦都沒有了,他們再抵抗下去也都是徒勞。
而且作爲軍中主將,他們也跟帳下的士卒有感情羈絆,在這種時刻他們也甘願犧牲自己保全大家。
對於他們的行爲,李承乾也是深表敬佩。
望着站成一排的叛軍將領們,他也不由嘆了口氣。
這些人也曾是大唐的南疆巨擘,爲大唐守衛一方安寧。
可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着實令人唏噓。
李承乾邁步走上前去,直在尚雲賢的面前停下了腳步:“就是你在劍門關攔着我不讓我過來的?”
“正是。”
尚雲賢沒有否認。
“你小子可以。”
“畢竟這世上,能擋住涼州軍進攻的人可並不多。”
李承乾先是稍稍誇讚了他一句。
緊接着,他話鋒一轉,直道:“可你作爲一個將領,一個大唐的將領,千不該萬不該,怎麼着也不應該帶着你的將士背叛國家,背叛大唐的百姓。”
“背叛百姓也好,背叛國家也罷,總歸事情我是做出來了。”
尚雲賢搖頭輕笑了下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只希望太子別爲難我那些兄弟就好。”
固然當下他已經成了敗將,卻依舊強撐着面子。
他也是清楚自己的情況。
以自己犯下的錯誤而言,自己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
故而,即便是面對李承乾,他也依舊面無懼色。
而見他那模樣,李承乾也不由笑了。
這傢伙要是能好說好商量的,李承乾還真就願意跟他好好聊聊。
但他這是什麼態度?在自己面前擺譜呢?
他直朝着對方道:“你覺得,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講條件?”
聞言,尚雲賢陡然一愣。
他對上了李承乾的目光,聲音愈發清冷:“怎麼?殿下是不打算履行諾言?”
“我履行諾言與否,與你無關。”
“而且憑你的身份也管不着我。”
李承乾死死地盯着尚雲賢,道:“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話,你可有爲你往日的所作所爲感到過後悔?”
在進攻劍門關的時候,涼州軍可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而那些人的死,可都是因爲眼前的這個傢伙。
若說對他沒有仇恨,連李承乾自己都不信。
此刻,他就想知道,這傢伙到底會不會因爲殘殺了手足兄弟而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