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李承乾帶着齊鴻來到戰場之上。
此戰,四百多名叛軍只有少數一些人成功逃走。
其餘的,要麼是被乾字營直接殺掉,要麼就是被五花大綁的打斷腿丟在路旁,等着李承乾過來處置。
這時,渾身浴血的羅定安走到他的背後:“殿下,這些人怎麼處置?”
“他們敢造反,就得承受造反的代價。”
李承乾隨意的揮了揮手,道:“一個不留,全殺了吧。”
聽見這話,站在李承乾身邊的齊鴻不由暗暗咧嘴。
顯然,他是覺得李承乾有些殘暴。
而看見他那表情,李承乾也就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李承乾只是輕笑了一下,隨即道:“其實我這麼做,已經算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聞言,齊鴻滿面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得饒人處且饒人?
把他們全殺了,還得饒人處且饒人呢?
可是他心裡這麼想,嘴裡卻不能這麼說。
他只是含笑點頭,說道:“殿下說得對。”
“行了。”
“別這麼口不對心的說話了。”
“我知道,你覺得我殘暴,覺得我殘忍。”
“覺得這些人說到底,都是咱們大唐的百姓,沒必要都殺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人若是活下來是要被送去長安城的。”
李承乾回頭看向齊鴻道:“他們若是到了長安城,死的可就不止他們這些人了。”
聽見這話,齊鴻愣了愣。
隨後,他也不由苦笑一聲,道:“殿下說的對。”
他第一次說出‘殿下說得對’,或許是口不對心。
但第二個,他是發自肺腑說出來的。
他也是在李承乾的提點之下,纔想起了其中緣由。
要知道,公然造反以及參與造反都是重罪。
以揚州那些世家爲例,每一個都被誅九族連十戶。
正如李承乾所說,若是這些叛軍被送到長安城,那麼死的就不是他們自己,他們的家人鄰居也會受到牽連。
不過嘛。
這也不是李承乾的真實想法。
這些對於他來說,確實有些無關痛癢。
他真正想要做的,一是震懾敵人。
讓敵人知道他們並不好惹。
其次,他也是想讓這些常州兵都看看,什麼叫打仗,什麼叫戰爭。
而這一次,李承乾確實是成功了的。
百餘名乾字營出手,便將數百名敵軍斬殺,這真的是震驚了滿場衆人。
同樣的,乾字營在接到李承乾的命令之後,直接將那些俘虜毫不猶豫是處死,也讓這些常州兵心生恐懼。
這是怎樣的一羣人啊。
簡直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殺人魔頭。
看着那一個個渾身染血的乾字營士卒,一些膽子小的常州兵甚至都開始打哆嗦了。
而這也就是高至行所說的差距。
從未上過戰場的士兵不如上過戰場的,而上過戰場的兵又比不上百戰老兵。
這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畢竟誰都要有個第一次。
而李承乾也願意給這些人一個熟悉戰場,成爲百戰老兵的機會。
至於他們會不會讓李承乾失望,那就是後話了。
……
待到清理完戰場。
李承乾好生安撫了一下在場的百姓,隨後便繼續引領着隊伍繼續前進了。
這倒是讓齊鴻頗爲意外。
在他的理解當中,若是打仗取勝,做主將的肯定要趁此機會在軍中立威纔是。
而今日雖說只是殲滅了數百人,但也算是一場小勝啊。
可是李承乾卻什麼話都沒說。
而且就連他帳下的那些乾字營士卒也同樣如此。
擦去臉上的血和盔甲上的血漬就回到隊伍當中了,那場面就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回頭間,看見齊鴻臉上的疑惑神態。
李承乾微微一笑,隨即道:“我第一次來江南時,我才八歲。”
“那時候,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那些停泊在碼頭的大船,長江裡的河鮮。”
李承乾臉上忽而露出了一抹壞笑:“還有那些江南的姑娘,那可真是一個比一個俊俏,簡直嬌柔到了骨子裡。”
聽見這些話,齊鴻也是笑了。
他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們江南靠着長江,姑娘長得都水靈。”
“那是。”
李承乾先是笑着點頭,隨後又嘆了口氣。
“可也是那一次,我經歷了我這輩子經歷過的第一場戰爭。”
“或許在別人看來,那根本算不上戰爭,但與我而言,那就是我的第一次。”
李承乾回憶道:“那是在航行途中,我們遇上了水賊,二三百人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樣的衝擊我的船以及周遭的船。”
“幸而有侯將軍和我姐姐指揮着侍衛奮勇殺敵,將那些水賊擊潰。”
“那時候,整個江面上,飄了數十個動也不動的水賊屍體。”
“並且那些屍體當中,還摻扎着許多還在掙扎呼救的水賊。”
“可他們的呼救與掙扎,沒有贏來憐憫,迎來的只有侍衛們毫不留情的長矛。”
李承乾搖頭笑道:“那時我年紀小,甚至差點被這樣的場面嚇的尿褲子。”
“如今已經八年過去了,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火光沖天的江面。”
“我也無法忘記,那些人在我眼前廝殺的場面。”
說着,他忽而看向齊鴻道:“你是知道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的感覺,跟聽別人說,完全是兩個概念。”
戰爭遠沒有說書先生說的那麼熱血澎湃。
戰爭與在電視劇裡演出來的完全是兩個樣子。
兩幫人生死間的搏殺,說是人間慘劇也不過如此。
齊鴻身爲武將,自然是能理解這種感受的。
此刻,他看向李承乾的時候,不知爲何心中對他的恐懼減輕了許多。
反而還生出了一股子非常特殊的感覺。
也就在這時,李承乾忽而又笑了。
他道:“不過也還好,就是在那時候我與婉潔結緣。”
“後來,她還成了我的側妃。”
“也是從有了她開始,我才真正明白,我這麼拼命是爲了誰。”
李承乾抻了個懶腰,道:“我不是爲了百姓而戰,也不是爲了誰誰誰而戰,我是爲了我自己而戰,爲了我的妻子而戰。”
不是爲了別人而戰,是爲了自己而戰……
這句話直說的齊鴻心裡非常不舒服。
好似有團東西塞在心裡,憋得難受。
而這時,李承乾也回過頭來。
他望着齊鴻道:“江南道,不僅僅是大唐的領土,還是你的家。”
這一句話,直讓齊鴻如遭雷擊,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他說的沒有錯。
江南道就是自己的家。
自己的妻子,父母,孩子,都在江南道生活。
哪裡就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