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六年,正月初一。
按例,李承乾在皇宮與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問好後,就要去自己的準岳丈家中問安。
可比較尷尬的是,現在的李承乾一共有兩個準岳丈。
一個是盧青,另外一個便是蘇亶。
在前些時日,李世民已經給蘇府下達了賜婚旨意。
並且在聖旨當中,明確說明,要蘇清靈去做李承乾的正妃。
這樣一來,蘇清靈也自是要比盧婉潔高了一頭。
於情於理,李承乾都應該去蘇府拜會。
可李承乾是那種遵守規矩的人嗎?
在出了皇宮後,他就直接來到了盧府。
……
盧府正廳內。
主位上的盧青看着坐在自己下手旁喝茶的李承乾,臉上的表情直如彩虹一般精彩。
說實話,現在盧青的心情,那可真叫一個五味雜陳,喜憂參半。
喜的是,李承乾能率先來盧府,就足以見他對盧婉潔的喜愛,以及他對盧家的看重。
憂的是,李承乾如此作爲,明顯不和規矩,到時候難免會被人傳出閒話來。
他畢竟與李承乾不一樣,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循規蹈矩,一切都要按照規矩辦事兒。
而見盧青那表情,李承乾也差不多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他直朝盧青笑着說道:“盧叔叔,您也不用憂慮,到時候外面人罵也只會罵我罷了,跟盧家沒關係。”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被人戳破了小心思,盧青哪能不尷尬?
他直朝着李承乾乾笑道:“我只是覺得,殿下如此做有些不妥罷了……”
“沒什麼不妥的。”
李承乾胡亂揮了揮手道:“我的腿長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誰管得着?”
“再者,我的名聲已經爛到骨子裡了,沒誰會因爲這事兒再說我什麼的。”
聽聞這話,盧青忍不住苦笑。
確實,李承乾這些年做的離經叛道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了。
以至於讓那些世家都懶得在他的事兒上再做什麼文章了。
所謂債多不壓身,也就不過如此了。
盧青抿了抿嘴道:“可畢竟殿下過些時日就要開始監國了呀。”
“朝堂之上,派系紛亂複雜,殿下若不提前與朝堂內的這些世家首腦打好關係,怕是要舉步維艱的呀。”
“舉步維艱又如何?”
“你看我,可在乎?”
李承乾一邊擺弄着手中的茶盞,一邊頭也不擡的說道:“盧叔叔是個聰明人,有些事兒就算我不說您也清楚。”
“這次監國,無外乎就是父皇想要逼着我從幕後走到臺前來,在百官面前露露臉,展現一下能展現的天賦以及能力。”
“可盧叔叔是知道我的,你看我可有一丁點想要坐上那位置的意思?”
李承乾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說到底,這些事兒不過是父皇的一廂情願罷了,我也懶得再去辯駁什麼了,只讓他開心就好了。”
他是什麼意思,盧青又怎會不知道呢?
只不過,他也有些無法理解李承乾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若有機會當老大,誰願意去當老二?
若有機會當皇帝,誰願意去當臣子?
可現在這機會就擺在李承乾的眼前,他就偏偏不做。
甚至還屢次三番的拒絕李世民的太子賜封。
盧青看了眼李承乾後,忍不住搖頭嘆息了一聲。
“說實話,這些年我見過的皇子有許多,見過的王孫也有許多。”
“但若讓我來評判這些人中,誰最適合做皇帝,那便只有一個人。”
“只可惜,那人最後,並沒有登上帝位……”
聽聞這話,李承乾不由挑起眉頭,道:“您說的是我大伯?”
盧青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當然也沒有說出李建成這三個字來。
他只道:“他寬厚仁愛,儒雅隨和,並且富有格局,對一切事物都有一顆包容的心。”
“若平心而論,他若生在盛世,定能成爲堪比文景雙帝一般的明主。”
“可是……”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但他也知道,以李承乾的智慧也不難猜出他的想法。
如他所說,若平心而論的話,李建成確實算是個良好的天子模板。
只可惜,他生錯了時代。
當然,這個生錯時代,並非是因爲他與李世民生在一個時代是錯的。
而是因爲他生在了那樣一個全國剛剛統一,並且內憂外患的環境當中。
在這樣的環境中也只有李世民這樣遇事果敢,並且富有雄心壯志,能開疆定國的帝王才能成就一番事業。
換而言之,若在玄武門之變當中,死的是李世民而並非李建成的話。
且不說大唐會不會有日後的輝煌,只說在那渭水一戰當中,若沒有李世民以及他那幫兄弟的存在。
大唐勢必會被北漠突厥吞併北部的半壁江山,甚至國都都要因此而南遷。
但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樣做的結局是什麼。
不論是東晉的五胡亂華也好,還是南宋時期的屈辱也罷,都會在大唐這時代重演。
當然,如果他能成爲繼李世民之後的皇帝,以他的政治手腕來說,不說能讓大唐的整體實力更上一層樓。
也勢必能將李世民開創的盛世,繼續延展下去。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李建成也不可能活過來。
見李承乾怔怔出神,盧青索性也就把話給說開了。
“說句殿下不愛聽的話,以殿下的能力來說,若殿下不坐那位置,便是我大唐的損失。”
“若殿下不坐那位置,也愧對上天賜予殿下的超凡天賦。”
“同樣,若殿下不坐那位置,在現今這諸多皇子當中,就沒人配坐在那裡。”
盧青的這番話說的可夠絕的。
若這話讓外人聽見,怕是都要給他扣上一頂大逆不道的帽子了。
但他也知道,他所說的一切,李承乾都不會往外傳。
今日不論他說了什麼,也終究只會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罷了。
而聽聞盧青這番話,李承乾忍不住苦笑。
他直擡頭望向盧青:“難道盧叔叔也覺得我應該去爭去搶才行?”
“這不是爭搶的問題,只是一些東西,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盧青昂首道:“自古以來,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殿下是陛下嫡長子,自是要繼承陛下的一切的。”
“我不敢說,殿下能帶領大唐走向更加輝煌的明天。”
“但我知道,殿下定能讓這大唐百世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