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道去，李世民的最後一句話方纔是他最想對李承乾說的。
無外乎就是想讓他去寬慰一下長孫皇后，別因爲這事兒就記恨了他。
想明白了其中關鍵，李承乾也是不由有些無奈。
他是真的對自己這個老子愈發無語了。
都是親爹親兒子，有什麼事兒明說就不行？非得這般拐彎抹角的？
可無語歸無語，事兒他總歸還是要做的。
待到離開了甘露殿後，李承乾便轉而去了坤寧宮。
當李承乾過來的時候，正瞧見狼媽的一副別緻模樣。
只見她一手搖晃着嬰兒牀哄孩子睡覺，一手捏着一本古籍觀瞧。
而在其身後，還有三五個宮女正在幫長孫皇后打理着頭髮。
“兒臣，拜見母后……”
“免了。”
長孫皇后微微挑了挑眼簾，隨後道：“今兒怎麼這般得空，來我這了？”
“當然是想您了。”
李承乾滿面堆笑的走上前去，直接過了宮女的工作幫狼媽繼續打理散開的髮髻。
聞言，長孫皇后亦是不由笑出了聲。
她道：“你這傢伙，早前住在王府的時候，得閒了也不見你過來。”
“如今住在東宮，不過三五步路的距離，還想上了。”
聽見這話，李承乾撇了撇嘴道：“兒子想娘，天經地義。”
“之前不過來，那是因爲只要見到了父皇，他就總是丟一堆瑣事讓我做。”
“如今，我這也是自己的瑣事太多，實在是分身乏術。”
“這不今日剛忙完，就趕緊過來瞧母后來了麼。”
說到此處，李承乾亦是話鋒一轉，直開口問道：“最近母后感覺怎麼樣？吃的可好？睡得可好？氣疾是否又犯過？”
聽着李承乾連珠炮一樣的問話，長孫皇后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
“聽你這話茬可是有些不對勁哦。”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長孫皇后隨手撣了撣衣襬上的灰塵，道：“怎麼着，你這是又犯錯了，想讓你母后幫你去你父皇哪裡求情？”
“還真不是我犯錯了……”
李承乾亦是有些尷尬的說道：“就是今天上午早朝的時候……呃……”
“嗯？”
見他這般吞吞吐吐的模樣，長孫皇后亦是有些莫名其妙。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作甚？”
長孫皇后回頭看向李承乾，挑眉道：“難不成，你除了想念你母后，也想念你母后手裡的戒尺了？”
呃……
我的好狼媽，咱們有話能不能好好說？
李承乾也不由在心中叫苦不迭，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一個是將家族做到鼎盛之後，非要將家族重新大落凡塵。
另一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說是按照人家的安排做了，但最後卻要自己的兒子過來頂雷。
李承乾也着實是被這兩個老流氓給整無語了。
但當下面對長孫皇后，他也不敢說別的啊。
故而他也只能實話實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舅舅那邊出了點事兒，長孫家如今怕是要遭受一場驚濤駭浪般的災禍了。”
“什麼？”
聽見這話，長孫皇后也是十分詫異，甚至整個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饒是她一直都與長孫家劃清界限，並且也嚴令長孫家在外面以自己的名義搞東搞西。
畢竟自古以來，後宮干政所帶來的影響都非常的惡劣。
旁人不說，就說那煌煌大漢，若是沒有那些個後宮干政以及外戚弄權，怎會走至末路？
而長孫皇后坐鎮皇后位期間，也是給自己立下了準則。
其一便是遏制長孫家，從根源上杜絕外戚弄權。
可以說，長孫家做大這事兒，完全是李世民自己過意不去，同時長孫無忌也有自己的絕倫才華，才讓他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其二，長孫皇后也是在非必要的情況下，絕不過問朝事。
這一點也能從李承乾在朝堂上不斷被人針對，長孫皇后這個親媽也從不發一言上能看出來。
可說到底，她也是長孫家的人。
聽聞長孫家出事兒，她又怎能坐得住？
不過很快，長孫皇后就反應過來。
她重新坐下，緩緩的說道：“朝堂上的事兒，你和我說作甚。”
“若是別的事兒，我自然是不會與母后說。”
“我也知道母后最不愛聽這些個玩弄權術的事兒。”
“但如今這不是我舅舅，也是母親的孃家麼。”
李承乾嘆了口氣道：“而且若是追根溯源的話，說來這事兒也是乖兒臣……”
“怪你？”
長孫皇后有些不解的問：“此言從何說起？”
“自是當初兒臣在治理世家上，爲父皇定下的養虎吞狼之策惹的禍唄。”
“當初世家爲禍，父皇雖坐朝堂，但卻如三歲小兒，朝局政務基本都被那些個世家一手控制着。”
“只要父皇不順他們的意，他們就聯合起來一起跟父皇對着幹。”
“可俗話說得好，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那些個世家都是從幾百上千年就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想要治理世家，就等同於是下深井取冰，而且還是不知道那水有多深。”
“最後也是沒辦法，兒臣就只得跟父皇提起，養虎吞狼之策。”
“其內無外乎就是讓一家或多家世族獨大，從根源上吞併消滅那些個根深蒂固的世家。”
李承乾抿了抿嘴，道：“兒臣也是想着，長孫家畢竟是我母系，畢竟是母后的孃家，所以便是最可以信任的哪一個。”
“然後我就跟舅舅聯起手來，又是做生意，又是在全國各地搞事情……”
這事兒長孫皇后倒也聽說過。
但因爲瞧着沒什麼，所以她就沒多過問，具體細節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些年長孫家莫名其妙的異軍突起。
可卻沒想到，這一切的背後竟然都是這小子的主意。
聽見這話後，長孫皇后也是變了臉色。
她直道：“然後呢？”
“然後……”
“然後長孫家的人就越來越多，素質也是高低不同。”
“近來也是沒少搞事情，着實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李承乾看着長孫皇后有些心虛道：“舅舅爲了解決這事兒，就自己往自己身上栽了幾個屎盆子。”
“而今天朝堂上父皇已經命令讓大理寺徹查此事了……”
本來，李承乾還以爲會遭受到長孫皇后的雷霆震怒。
誰承想，聽完最後一句話後，長孫皇后的臉色竟緩和了不少。
她輕笑一聲，道：“所以，今日你過來就是替你父皇擋雷來了？”
嗯？
李承乾滿面驚訝的看着長孫皇后。
我的天，自己這狼媽什麼時候有這般強大的理解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