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雪紛紛灑灑,殿內飄蕩着檀香的味道,李二陛下抱着小兕子坐在桉几旁。
高陽公主恭敬的給李二陛下奉上香茗,悄悄退回了楊帆身旁。
這下意識的動作讓李二陛下的太陽穴突突亂跳,呷了一口茶水,不悅地道:“漱兒,剛纔不是讓你們把這小子送出皇宮,怎麼把他帶來你寢宮裡面了?”
女兒差點被這小子吃幹抹淨,李二陛下顯然是嫉妒了。
在高陽公主支支吾吾半天,眼睛一轉,趕緊解釋:“父皇,書中有些知識看不懂,所以刻意請忠義侯前來給兒臣講解。”
李二當然不會聽高陽公主的鬼話,盯着楊帆問道:“是真的嗎?”
“正是!”楊帆義正言辭的回答。
心頭暗暗補了一句,他是來約會和講故事的,可不是做什麼學問。
李二當然不會這麼輕易被矇騙,轉頭對着高陽公主說道:“漱兒勤奮好學,父皇很欣慰,既然如此,父皇倒想見識見識到底是什麼知識難到了漱兒。”
這次高陽公主並沒有猶豫,蓮步輕移轉向了書房裡面。
而楊帆灰白,這個時代的四書五經,他懂個毛線啊!
很快,高陽公主便拿着兩本書返回,好像這封面很熟悉的樣子,楊帆有些意外。
正想拿過來看時,卻被李二陛下搶先了一步拿在手裡。
定睛一看,分別叫《楊氏啓蒙學》和《楊氏算學》。
翻開楊氏啓蒙學首頁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李二陛下有些茫然:“這是什麼書?”
要知道他不僅能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更是熟讀經史博覽羣書。
可是想來想去,也沒想起來哪本書裡有這麼一段話。
如果見過,這樣的書自己怎麼可能沒有印象?
更主要的是,此書三字一句,合轍押韻,讀起來朗朗上口,文辭通俗、順口、易記,更蘊含着至理。
此書名爲楊氏啓蒙學,莫非是華陰弘農楊氏所着?
李二陛下看向高陽公主,目光灼灼:“此書是何人所着?”
高陽公主額頭一擡,傲嬌地道:“此書乃忠義侯所着,後面有印章。”
楊帆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難怪覺得封面有些熟悉。
李二陛下轉頭看了楊帆一眼,手捧書籍繼續看下去。
越讀越是心驚,越讀越是敬佩,翻到最後,至‘唐高祖,起義師,除隋亂,創國基’時戛然而止,頗有些意猶未盡之意。
《天阿降臨》
後面確實有一個紅色的印章標註,議善先生着。
李二陛下神色複雜,這書居然是一個棒槌創作出來的?
雖然知道楊帆會一些詩詞作賦,可着書與作詩詞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本《三字經》淺顯易懂,取材典範,包括文學、歷史、哲學、天文地理、人倫義理、忠孝節義等。
核心思想又包括了仁,義,誠,敬,孝。
孩童背誦《楊氏啓蒙學》學字的同時,既可以瞭解常識、以及及歷史故事,更能知道故事內涵中的做人做事道理。
此書語句短小精煉,朗朗上口,實乃啓蒙的好讀物。
這特麼簡直就是大儒的水準,即便那些聲名遠揚的飽學大儒,也沒幾人能作得出這樣一本奇書!
太讓人震撼了!
李二陛下幾乎可以保證,此書只要一推出,必將風靡天下,成玎孩童啓蒙的最佳讀物!
到那時,楊帆的名字亦將會家喻戶曉,一個大儒稱號怎麼都跑不掉了!
這小子難道真是一個天才?
不管是詩詞歌賦還是行軍打仗,
這傢伙都是一個好手,如今又着書,還有什麼事他不知道的?
不過更讓李二陛下驚訝的是,跟着他一起讀過一遍的小兕子,居然朗朗上口的唱了起來。
聲音清脆而抑揚頓挫,如同早已也學習過一般。
李二陛下真的呆住了,早已經忘記了找碴的初衷。
當小兕子背完,即便是高陽公主亦罕見的很安靜,並沒有說話,乖巧的站在李二陛下身邊,不時瞄一眼楊帆。
這書雖然早已到手,高陽公主其實並未重視,今天主要是拿來搪塞李二陛下罷了。
沒想到有如此結果,自己的郎君也實在太優秀了。
雖然知道小兕子很聰慧,可是這麼多字一下子全記住,也是其他書不能及的。
待到小兕子唱完,李二陛下揚起手裡的書籍,問道:“這書都是你一個人着的?”
楊帆乾咳一聲,連忙道:“確實是微臣所着,實乃難登大雅之堂也。”
李二陛下並沒有說楊帆裝逼,反而說道:“你不要謙虛,此書確實不錯,朕很滿意,朕想拿此書前去崇賢館讓校書郎審覈,以便推行天下,你覺得如何?”
“微臣雖然認爲可行,但難度大。”對於這個能夠金身附體的利器,楊帆當然不會拒絕。
畢竟以後只要學字的孩童,都不可能忘了他楊帆的功績。
到時候,士林之中誰敢再稱他楊帆爲棒槌,誰敢再惹他忠義侯府?
可這種書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推廣開來的。
楊氏啓蒙學能很快的讓小孩記字、識字,這可是搶了世界的飯碗,若推廣,必定是一場血雨腥風。
楊帆能考慮到,李二陛下當然也能想到,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問道:“有沒有解決之法?”
楊帆眼睛一轉:“不知微臣獻給陛下的造紙術和印刷術有沒有透露出去。”
李二陛下說道:“印刷術還好,拿起來就用,可製造紙張的柔韌性和書寫效果並沒有達到最佳,所以這兩樣東西正在試驗,都還處在保密之中。”
楊帆一拍手,欣喜地道:“既然如此,可能還能給陛下帶來一大筆收入。”
“朕只想把書推出去,讓天下的百姓都能學到知識,可不想讓銅鏽沾染了書院。”李二陛下皺着眉頭反對。
楊帆呵呵一笑:“只要必須按照微臣的方法做,不僅能夠讓百姓買到廉價的書,更能削弱世家的力量,只要如此如此……”
說着,把具體的方法一股腦的講給了李二陛下聽。
越聽,李二陛下眼睛越亮,最後直接拍着大腿大聲叫好。
打擊世家的力量本來就是李二下執政以來的長期目的。
如今能夠藉機打壓,他做夢都笑醒,一時間,公主的寢宮裡傳來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陰惻惻的笑聲。
站在外面的宮女和內侍身子不由放起了雞皮疙瘩,看來又有誰要被算計了。
只是等到楊帆離去,李二陛下這才反應過來,還沒找楊帆的碴呢!
不過李二也沒有心思再去管這麼多,楊帆這小子的壞主意這麼多,看來得把自己的女兒趕緊嫁過去才行。
只有牢牢的把這傢伙掌握在手中,李二陛下才放心。
畢竟楊帆表現出來的一切太讓人震驚了。
……
隨着年關將至,紛紛灑灑的大雪也停了下來。
陽光普照大地,不僅給人們帶來了一絲暖意,也爲年關增添了許多氣氛。
今年乃多事之秋,不管是刺殺吳王李恪一桉,還是忠義侯與左衛將軍段瓚衝突一事,都成爲了長安城茶閒飯後的焦點。
各個世家勳貴都勒令自家的子弟乖乖待在家裡,莫要出去惹是生非。
特別是惹上楊帆這個棒槌,麻煩可就大了。
一個不甚就有可能終身殘廢,甚至死亡,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不過,長安城最大的惹禍精卻很不安份,據說這傢伙今天要認乾親。
而且乾孃的身份不簡單,還是前朝的蕭皇后,這讓長安城一時間有些風起雲涌。
本來楊帆這傢伙勢單力薄,哪知道一下攀到高枝,簡直讓很多勳貴驚掉了下巴。
雖然是前朝的皇后,誰又敢小覷其身後的力量。
更主要是,楊帆這傢伙大張旗鼓擺宴設席,請帖幾乎發遍了整個長安城的高門貴府。
轟隆隆的鞭炮聲恫徹長安,遠比前所用的炮竹喜慶的多,讓整個長安城的百姓幾乎都圍觀在街道的兩旁,大家都想看看這壯觀的場景。
趙國公府一處隱秘的書房內,響亮的鞭炮聲不斷侵蝕着這處幽靜之地。
長孫衝與長孫無忌相對而坐,了無言語,長孫無忌手捧着書,靜靜的看着,好像兩耳不聞窗外事。
長孫衝陰沉着臉,從眼中還是看出一絲焦急。
看了一眼桉上的大紅請帖,長孫衝再也忍不住:“父親,你真要去給楊帆那傢伙祝賀?”
緩緩合上書冊,長孫無忌並沒有馬上回答。
看着咬牙切齒,一臉怒意的大兒子,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如果是楊帆,定然會榮辱不驚康慨赴宴,自己這個兒子還是缺少官場的厲練,比起楊帆那小子的心性確實差了很多。
但爲了提點這個兒子,長孫無忌還是問道:“衝兒認爲我們該不該去?”
“當然不該,那傢伙三番兩次針對我們,豈能再給他面子,再說,那小子居然寫出《愛蓮說》這樣無恥的詩詞,孩兒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長孫衝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長孫無忌微微一嘆:“衝兒,愛恨情仇總是讓人失智,你太讓我失望了。”
“如果你再不清醒,爲父定然請奏陛下,撤掉你身上的一切職務歸家自省,否則會連累家族。”
長孫衝大驚失色,忐忑不安的問道:“父親,難道孩兒做錯了什麼?”
本來身體都有殘疾,以後只想在官場上做出一番成績。
一旦被擼掉一切官職,那他長孫衝還真不知道活着有什麼意義。
雖然心頭有些失望,長孫無忌還是決定指點,除了長孫衝,其他的兒子更不堪大用:“你是不是認爲自己代領右衛軍就很了不起?”
“孩兒不敢,這一切都是父親的功勞。”長孫衝趕緊誠惶誠恐回答。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你錯了,這不是爲父的功勞,而是那忠義侯。”
“要不是他把段瓚廢掉,你永遠也不可能執掌右衛。”
“你認爲自己與段瓚相比如何?”
不等長孫衝回答,長孫無忌又繼續說道:“依爲父看來,你們倆人的才能可以說在伯仲之間,在軍事方面,段瓚可能還要強一些。”
“可即使是這樣,段瓚在楊帆面前還是完敗,可以說是毫無反手之力。”
“楊帆明目張膽的砍掉段瓚一隻腳,你以爲他是失手嗎?”
長孫衝驚訝的問道:“難道楊帆那小子早有預謀?”
長孫無忌撫了一下短鬚,篤定地道:“是不是早有預謀我不知道,但段瓚從上門找麻煩的那一刻起,楊帆就從來沒有想要放過他。”
“楊帆那小子行事縝密,一步一步把段瓚引入彀中,讓御史臺都拿他無可奈何,你以爲他是魯莽之人?”
“那些世家可不是吃素的,若真能抓住楊帆的把柄,他們可不會放過。”
長孫衝一臉驚駭,拱手道:“孩兒知錯。”
長孫無忌慎重地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越是可怕的對手,我們越是要冷靜對待,只有摸透了對方的行事風格,才能先發制人。”
“楊帆少不更事,卻又機靈如鬼,比程咬金那廝還要多了一絲狡詐和聰慧,我在官場多年,卻從沒見過如此難纏之人,以後要小心爲上,最好莫與他有正面衝突。”
長孫衝不解地道:“那與我們去不去赴宴有何關係?”
長孫無忌呷了一口茶水:“你以爲那小子大張旗鼓的迎接蕭太后,真的只是爲了表達重視和熱鬧?”
“難道不是?”長孫衝滿臉疑惑。
在他看來,楊帆那小子就喜歡顯擺。
長孫無忌悠然的向後一靠:“當然不會這麼簡單,那小子只不過是想借勢罷了。”
“明年的春闈科舉考試將會有重大的變動,這極大的損害到了天下世家以及門閥的利益,其中一些人定會從中作梗。”
“如今有了蕭太后這塊活招牌,楊帆在主持科舉考試過程中定能減少很多的阻力。”
長孫衝這才恍然大悟,覺得有些慚愧。
若不是自己父親循循善誘,他還真不知道里頭會有這麼多彎彎道道。
對楊帆更是嫉妒萬分,不過卻也更加謹慎。
不只是長孫無忌,長安城裡面的衆多世家勳貴,也都用不同的方式提點自己的後輩。
而作爲大家議論的主角,此刻楊帆正在迎接着各方客人,嘴角都差點給笑抽了。
見賓客已經來的差不多,正想扭身回府,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隱隱還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
扭頭看去,卻是程處默、李景桓、房遺愛、杜荷等人正不停向他揮手。
轉身站定,看着來到跟前的幾人,楊帆有些意外:“你們怎麼在一起?”
無怪楊帆如此問,自從楊帆出征回來,便聽說程處默和李景桓正領着府兵輪值駐守,需要到年關前兩天才趕回。
房遺愛與杜荷兩人更是遠在泉州協同薛仁貴造船,幾個人一起來,當然讓楊帆有些意外。
幾人跳下戰馬,程處默撇嘴道:“我們收到你的傳信,便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和杜荷他們是在官道上相遇的,幸好趕上了!”
房遺愛也笑道:“我們真爲議善兄弟高興,不僅在吐蕃立了大功,如今更是認蕭太后爲乾孃,恭喜恭喜。”
杜荷也趕緊恭賀。
看着風塵僕僕的幾人,楊帆拍了拍幾人的肩膀,感激道:“兄弟們能趕到,小弟很高興,來來,天氣寒冷,你們遠道而來,先進去喝杯酒暖暖身子。”
“還是議善兄弟懂我們,今天不醉不歸。”房遺愛舔了舔乾裂的嘴脣,滿眼欣喜。
這一年在海邊造船和訓練商隊護衛嘴巴都快澹出鳥了,臉上滿是海風吹裂的痕跡。
不過,人卻比以前看起來少了一絲吊兒郎當, 多了一絲穩重。
杜荷也說道:“薛仁貴本來也要來的,可海船到了組裝最關鍵的時候,他離不開身,讓我等說聲抱歉。”
“都是自家兄弟,何用如此客套?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諸位的深情厚誼,我楊帆當永記心頭,今後定然義氣爲先,以身相許……”
“滾吧你!”幾人差點被楊帆噁心到了,以身相許,想到菊花就不由緊一緊。
楊帆呵呵一笑:“好了,今天酒肉管夠,你們可不要拉褲子。”
程處默起鬨道:“看我們幾個不把你喝得找不到北。”
李景桓在楊帆胸口上錘了一記,感嘆道:“真是想不到,我們兄弟幾個,居然是你小子第一個上戰場,而且立了如此奇功,又認蕭太后爲乾孃,看我們不喝死你。”
楊帆一邊走一邊不忘反擊:“誰怕誰?”
兄弟情誼在一言一語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其實,在古代認乾親並沒有多麼複雜,在衆人的見證下,楊帆磕了幾個響頭、敬茶、互送禮物就算成立。
之後便是開席的環節。
武媚娘從迎客樓調來了諸多的廚子和迎賓,各個環節也有人打理,倒也安排得井然有序。
反而是李二陛下這個裝逼的傢伙來得比較晚,酒過三巡的楊帆已經醉意朦朧,李二才帶着一家子姍姍來遲。
好傢伙!
來的人可真不少,除了高陽公主、小兕子等人,連長孫無垢以及楊妃等人都一齊來了,差不多有二十人的大部隊。
本來都收拾好了一個側院安頓李二陛下,倒也不用重新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