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到眼前的年輕人，一時恍神，彷彿回到從前，想起了故人。
李靖拱了拱手，“不錯，正是看病，不過病人不在，我們先來問問病情，還請李醫師見諒。”
無論古今，都有這樣的人或事，心存疑惑，病人先不來，與病人相關的人過來探探究竟。這事兒雖然稍顯不禮貌，但是本身也能凸顯病人方的重視程度。
而且李靖也很坦率，沒有藏着掖着。
所以李揚還是微笑着，“那就請說說病人的情況，看看在下能不能幫上忙。”
於是李靖就把晉陽公主發病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癲癇是突發病症，李靖又是近臣，所以也親眼見過一次，描述起來不難。
李揚沉吟道，“這麼看是癲癇了……”
李世民連忙道，“不錯，正是癇病。先生可有辦法醫治？”
李揚沒敢輕易回答。
癲癇發病原因很多，病人年紀又很小，加上現在這個年代的衛生狀況，遠比不上他前世。
要醫治的話唯有中醫鍼灸，在頭部施針，還是有危險的。
即使他的醫術已經到了高級的水平，還是不敢輕易答應。
李世民嘆了口氣，眼前這年輕人，雖然看着人很和氣，而且單憑語言描述就聽得出女兒是得了癇病。
但是畢竟年紀太輕，十幾位老御醫都束手無策的絕症，他自然也是沒用辦法。
“醫師可是姓李？可是長安老戶？父母可還安好？”
李靖一怔，陛下這是怎麼了？公主的病還沒說完，就問起人家醫師的家世，而且還是很突兀的不禮貌方式。
李揚也是覺得奇怪，不過眼前兩個人衣着錦繡，一看就非富即貴，應該不是什麼來敲詐的地痞混混。
他看向李世民，淡淡道，“我家自然是本地老戶，這仁桂藥坊就是祖傳的產業。老先生
這樣問，是認得我家的名號牌子？”
李世民心中又嘆了口氣，看來終究只是長得像而已。
“我看公子相貌，有點像我的一位故人，不過既是本地老戶，應該是錯認了。”
李靖立刻明白了陛下的苦心。
李揚也點了點頭，他也發現這威嚴有氣度的中年男人，和自己似乎有些相像。
不過德叔說過自己家就是本地老戶，連這藥坊，房產，都是祖傳。
“剛纔在藥堂看到兩幅字跡，真是筆走龍蛇，大家風度。可是公子家傳？”
李揚笑了，自己這兩幅字，自從掛出來，每天都會被誇。
沒辦法，超級水準寫出來的字，就得這個待遇。
“那字就是我隨便寫寫，被德叔掛了出來，也沒什麼稀奇的。先生過譽了。”
你？隨便寫寫的？
李世民和李靖對視一眼，臉上都是滿滿的不信。
原本對李揚的好印象，也都大打折扣。
李揚無奈的苦笑，這種表情他見得太多了。
一聽這兩幅字是自己寫的，幾乎沒人肯信。
“二位！能聽到本藥坊的名字，趕來問醫，也算是緣分。貴親的癲癇，我並不能確認能不能治，不如這樣。”
李揚說着，將琴旁的筆墨盒打開，拿出筆墨。
“我給貴親開一副方子，這卻不是藥方，而是引方。這方子拿回去，煎好了給貴親服下，
若是嗜睡不起，那就有救。若是服下沒有反應，那我也無能爲力了。”
李世民點了點頭，心中又浮起一絲希望。
這少年人，年紀輕輕，說話做事卻自帶一股靈氣，讓人不能小覷。
李靖心中也想，公主的病你真是未必治得了，不過倒可以親眼看看你的筆墨，就知道那兩幅字到底是不是你寫的了。
李揚從琴身下拿出一張紙來，這都是最近練琴練字，養成的習慣。
琥珀，磁石，龍骨，硃砂……
兩個中年男人，親眼看着一個個龍飛鳳舞，大氣磅礴的字，從李揚的筆端流淌而出。
都是瞳孔放大，心跳加速。裂開的大嘴，好半天都合不上。
這精妙絕倫的字體，居然真的就是眼前十六七歲的少年所寫。
筆力之非凡，自稱天下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奇才呀！絕世奇才！”
李靖毫不掩飾的誇讚，眼睛卻是看着李世民的。
這時的年代，單就這一筆好字，就值得一個六品以上的官職了。
李世民卻是默不作聲，心態無比複雜。
這少年如此靠譜，真能治好兕子的病也說不定。
年少多才，卻又老成持重，要是我李二的兒子，該有多好。
他可比承乾，李治他們，強出了一大塊。
可惜啊！我李二沒這福分。
李世民邊想着，邊把引方小心翼翼的吹乾墨跡，揣在了懷裡。
“李先生年紀輕輕，真是才華橫溢！”
李世民不叫公子，不叫醫師。卻叫他李先生，那是對李揚最大的尊重。
在古代，先生是極其尊重的意思，尤其對年輕的小輩，不尊重是叫不出來的。
“我們也是姓李的，大家還是本家。”李世民看了李靖一眼。
“家族裡做的是些小生意，如果李先生真能治好了小女的病，必有厚報！”
李揚還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最近幾個月，治好了無數病人，家屬的反應他早習慣了。
聽這意思，對方是要走，他也就不挽留了。
誰知道這時候，剛好德叔端着個餐盤走了過來。
“公子……喲！他們還沒走呢……開飯了公子。”
餐盤上擺了四道菜，糖醋活魚，白斬雞，苦瓜炒蛋，紅燜香菇。
盤子一端上來，李世民和李靖的眼睛就挪不開了。
富貴如當朝皇上和衛國公，也從未見過如此的美味。
哪怕是皇宮御膳，也做不出來這等上好的佳餚。
畢竟差了一千四百年。
沉澱出的藝術，完全打動了古人的心。
德叔皺起了眉頭。
這些日子，見過太多這種臭不要臉的人了，想混飯嘛。
李揚卻是再度苦笑。
“二位先生可曾吃了飯？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這個……”李靖吞了一口饞涎，看向陛下。
李世民很想留下來嚐嚐，但是帝王之尊，臉面還是要的。
不過他還是捨不得走，於是回看李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