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雲被老孫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伸手將手扶住:“神醫,你這是幹什麼,我什麼時候有你說的那麼偉大了。”
憑心而論,李慕雲之所以會幫助孫思邈純粹就是一時衝動,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其實他都沒有老孫想像中那麼偉大。
也就是說別看他現在投入這麼多錢,但實際上這也就是看在老孫的面子上,與什麼心繫天下百姓沒有一丁點關係,故而老孫這一禮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受的。
結果不想孫思邈這老道士還挺倔,掙扎着非要給他道歉,弄的李慕雲心裡老大不是滋味最後只好說道:“神醫,您這樣不是折我的壽數麼,你說我一個小年輕,哪受得了您這份禮。”
孫思邈見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也就不再堅持,不過態度上卻不再是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直起身子道:“罷了,王爺既然不想出頭,那這份功勞老道代領了就是,只不過以後王爺還是不要以神醫稱呼老道了,不知可否?”
“沒問題!”李慕雲重重點頭:“不過讓我不叫神醫卻也有個條件,那就是你老也不能叫我王爺。”
孫思邈猶豫了一下:“這……,不大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的,以後你老就叫我慕雲,咱們結個忘年交,您看如何?”李慕雲一邊說着,一邊心裡還有些忐忑。
來到大唐這麼多年了,按說見到的名人也不少,但不知爲什麼,在孫思邈這老道士面前他就是牛逼不起來,估計是被這老道士的無私品德影響吧。
孫思邈初時還有些接受不了,這老道眼下還不如後世那麼有名,與一個郡王結忘年交也讓他有些忐忑,但後來實在受不了李慕雲軟磨硬泡,只能順了他的意思。
待兩人重新從好之後,孫思邈這纔想起李慕雲剛剛好像說過要查看病源的事情,於是正色問道:“慕,慕雲啊,剛剛聽你說要察看病源,難道你認爲這是瘟疫?”
“不,應該不是瘟疫。”李慕雲搖頭道:“如果是瘟疫眼下長安城怕是不會如此安生,我覺得應該是環境問題造成大量同一病因的,所以我覺得最好能出去看看,如果能找到發病的原因,那正好從源頭開始整治。”
“嗯!”孫思邈沉吟片刻,也覺得李慕雲說的似乎有些道理,當下起身道:“既然這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如何?”
李慕雲沒想到這孫思邈還是個行動派,愣了一下才笑着說道:“想不到孫老你竟然比我還急,不過要走也不急在一時,怎麼也要知道去什麼地方纔好吧?”
不想孫思邈卻迎聲答道:“地方老道大概知道些,這幾天來看病的人基本都是從城東方向過來的,咱們往那邊去一定可以找到些什麼。”
城東?李慕雲的臉色變了變,城東那邊如果不出意外好像是他的封地!這下,小李同志再也淡定不下來了,與孫思邈出了醫館,坐上屬於老孫的馬車,直奔城外。
老實說,李慕雲自從打完仗回來,就沒有出過城,半年時間,他的封地變成什麼樣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當馬車來到城外之後,李慕雲發現事情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糟糕,百姓依舊在地裡該幹啥幹啥,官道之上商賈往來,一片繁華景象,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種哀鴻遍野。
孫思邈坐在他的對面,目光時不時向窗外看上一眼,然後便又落到李慕雲身上,看的他老大不自在,訕訕問道:“神,不是,孫老,您看我幹啥?”
老道直言不諱:“你這一身的搭配俗不可耐,看着就像一個暴發戶。明明挺好一個人,卻非要自污,莫非你在擔心什麼事情?”
李慕雲不得不佩服孫思邈的觀察力,不過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含糊着搖搖頭。
孫思邈見他不想說,便也不再繼續問他,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關係親近了些,也不可能有問必答。
出了城,馬車一路前行,漫無目的順着官路走着,李慕雲在發現城外並沒有十分特別的事情之後,開始有些心不在焉起來,老孫注意觀察着外面的動靜,可時間長了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礙眼的事,慢慢也開始走神。
就這樣走了半個時辰,城外一片安靜祥和,車廂中的兩人皆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慕雲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異的東西,‘唰’的一聲將摺扇合上,怒道:“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孫思邈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麼了?”
“孫老,你看那邊。”李慕雲用扇子指了指外面不遠處的渭河河堤。
孫思邈凝神聚氣看了半天,再次問道:“看什麼?”
“您沒看到?”李慕雲回過頭看了老孫一眼,然後又指着遠處道:“那邊,那個人竟然在茅廁邊上淘米,您竟然沒看到?”
孫思邈原本還以爲李慕雲看到了什麼不可容忍的事情,但聽了他的吐槽之後,不由好奇的反問道:“這不是很正常麼?不在那裡淘米又去什麼地方?”
“不是,那,那邊上就是茅廁,這多不衛生啊!”李慕雲無力坐倒,他完全無法理解孫思邈是怎麼能夠如此心安理得說出‘正常’的。
結果,老孫卻一臉坦然道:“這有什麼,正所謂水不染人……”
李慕雲再也受不了孫思邈的這個論調,打斷他道:“怎麼可能不染人,孫老,老孫,你這個思想要不得啊,衛生環境很重要,有很多疾病其實都是通過這樣的途徑傳播的。”
孫思邈眨眨眼睛沒有說話,那樣子好像是在等李慕雲繼續說下去。
李慕雲無奈,只能繼續說道:“茅房,五穀輪迴之所,很多寄生蟲,病毒,細菌在其中繁殖,尤其是現在正是夏季,更是病毒繁殖的最好時節,而茅房依水而建,那些病毒自然也就順着水流開始蔓延,如果下游有人吃了這些這些不乾淨的水,生病的機會便會增加。”
李慕雲自認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結果,孫思邈這老道的回答更絕:“那挑出去不就行了,百姓雖然愚昧,但總不能看着蟲子在水裡依舊吃進去吧?”
無語,還是無語,這還是李慕雲第一次聽說有人說把細菌挑出去,還百姓愚昧,敢情孫思邈這老道士也並不怎麼聰明。
老孫見李慕雲表情糾結,疑惑問道:“怎麼?莫非老道說的有什麼不對麼?”
“唉,當然不對了。”李慕雲苦笑說道:“孫老,那些寄生蟲和細菌、病毒都是很小的東西,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自然也就無從挑起,只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吃進肚子裡。”
“什麼?眼睛看不到?這怎麼可能?”孫思邈皺起眉頭,盯着李慕雲看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抓過他的手腕,三根手指壓住他的脈門。
李慕雲本想掙扎,但見老孫似乎沒有惡意,便由他去了,只是隨口問道:“孫老這是幹什麼?”
孫思邈沒搭理他,繼續用手按着他的脈門,片刻之後才疑惑的道:“脈搏強勁,脾胃略有些失調,除此再無其它病症。”
這下李慕雲徹底無語了,敢情這老道剛剛是在給自己看病,難道自己的表現就那麼像是一個瘋子?
而就在他鬱悶的時間,老孫瞪了他一眼:“以後少吃些肉食,年輕輕的身體還沒有老道我一個土埋脖子的老頭子健康。”
聽了老孫的話,李慕雲不禁對他的年齡生出興趣:“您老今年高壽?”
“五十有八。”孫思邈伸手比了一下,然後就看到李慕雲頹然坐倒,口中喃喃道:“才五十八……”。
“怎麼?”老孫問道。
“沒事,您老現在土才埋到胯骨軸兒,離脖子遠着呢。”據說孫思邈這老道活了一百一十八歲,五十八,這連一半都沒到呢,如果不出意外,顯然還能再活六十年。
六十年啊!李慕雲甚至都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再活六十年,不過看着老道士似乎有刨根問底的意思,他連忙岔開話題道:“孫老知道佛門偈語,一沙一世界吧?”
孫思邈點頭道:“知道。”
李慕雲笑了笑道:“既然一顆沙子就是一個世界,那麼這個‘世界’之中的生物會是何等的渺小?如果在一顆沙子裡聚集上千萬的人,孫老還能夠一個個都看到麼?剛剛我說的細菌和寄生蟲其實也一樣,它們真的很小,但是小並不等於不存在,只是我們憑藉肉眼看不到……,孫老,你那是什麼眼神?”
李慕雲話說了一半,就見孫思邈正在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不由問道。
“一沙一世界所代表的意思是平等,意爲就算是最不起眼的沙子,也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這只是比喻!什麼一顆沙子裡面有上千萬人,你老師都是怎麼教你的?!”孫思邈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跟這個無學無術的傢伙結成忘年交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