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達被氣的渾身直哆嗦,指着李慕雲跳腳罵道:“黃口小兒,信口胡言,老夫與你誓不兩立!”
“老傢伙,這裡是朝堂,不是你家裡的一言堂,連陛下都沒說什麼,你憑啥在這裡跳腳,誰規定歲數大就一定說的有道理的,年齡小就一定是錯的,如果真是這樣,去外面搬個王八來,以後大家都聽它的好了。”
李慕雲連蕭瑀都敢頂,更不要說陳叔達,只是他發言的時候忽略了上面坐着的李二,結果立刻被一支從上面丟下來的筆砸到,然後耳邊響起李世民的咆哮:“放肆,再不說人話,當心你的一身好皮!”
陳叔達這老頭兒可以不理,滿朝堂的老頭兒也可以不怕,但是上面坐着的大老闆李慕雲可不敢得罪,縮了縮脖子把筆撿起來交給一邊的小太監,點頭哈腰的說道:“皇上,臣一時失言,您大人有大量,還請看在微臣沒啥文化的份上,放臣一馬!”
這混蛋!李世民險些被氣樂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沒文化爲藉口請求他原諒的。
如果這個理由其他人來用,那後果指定非常悲慘,會被無數人跳出來指責,畢竟沒文化就不能混朝堂,這是規矩。
可李慕雲就不一樣了,整個大唐就算是剛會走路的娃娃都知道,他就是一個關係戶,憑着李淵的關係才混上朝堂的,指責他就是指責太上皇,這事兒就算是魏徵都不會幹。
陳叔達被氣的像是剛剛跑過五公里武裝越野,眼珠子通紅的盯着李慕雲,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好個逍遙王,世人都說你生就一張利口,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不過就算如此,如果你不把剛剛的話說明白,老夫拼着這條老命不要,也與你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沒必要吧?”李慕雲看着小老頭兒,在心裡給他做了一翻評估,覺得這老頭兒應該不會被自己氣死,才繼續說道:“陳大人,不知你能不能告訴大家,我大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大政策下以什麼爲第一要務?”
陳叔達朗聲道:“自然是發展民生!”
李慕雲在大殿上來回走了幾步,嗤笑道:“太籠統了,詳細些,發展民生這種事情就算是順天門外要討飯的都能隨口說出來,何用您老來說。”
陳叔達一口氣憋在喉嚨裡,看着李慕雲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作爲朝庭的高層,只要知道發展民生就已經夠了,具體細節那是下面官員才應該管的事情,何用他來操心,可是這種話他畢竟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說了便有瀆職之嫌。
好在李慕雲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很快便繼續說道:“發展民生,說來可笑,朝庭上下其實一直都在強調這個詞,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具體如何發展,不得不說,還真是悲哀!”
羣臣之中有人看不慣李慕雲的得瑟樣兒,譏諷道:“那不如逍遙王來指教一二如何?”
此時正是某人獨角戲快要唱不下去的時候,聞言大喜,重重一點頭道:“好啊,那我就來說說。發展民生,重點要放在哪裡?在我看來,就在於一個‘民’字,‘民’是什麼?子民,百姓,所以發展民生就是發展百姓。”
“噗嗤”李慕雲話音剛落,下面嗤聲一片,發展百姓,這算是什麼屁話,只要稍微有點學問的人就不會用如此說話。只有有限幾人微微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將目光投向同樣帶着一臉譏諷的李慕雲身上。
“你們是不是覺得本王有些詞不達意?那好,本王換一個說法,發展人口你們總能理解了吧?我大唐國土廣袤無邊,可實際人口才有多少?連帶那些逃民都弄回來,有沒有八百萬戶?按一家五口人算,充其量也就是四千萬人口!”
“四千萬啊!聽上去是不是很多?可是諸位大人們,這可是我大唐的全部人口,這麼大一個國家,只有四千萬人,很多麼?!笑,你們怎麼能笑得出來!”
李慕雲揹着手站在大殿中間,冷眼掃過朝堂上那些混吃等死的傢伙,用更加譏諷的語氣說道:“殺殺殺,你們只知道殺,卻不知道一個人從出生到成年需要十幾年,你們殺的痛快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要多少年才能重新把人口恢復過來?”
“四千萬人看着多,可是你們不要忘了,五口之家只有兩個壯勞力,另外三個不是老就是小,四千萬人真正能用上的只有一千六百萬。”
“大唐的稅收要靠這一千六百萬人,打仗要靠這一千六百萬人,所有的事情都要靠這一千六百萬人,可以說這些人每一個都很寶貴。”
“但是,你們中有些人卻不這樣想,總是憑着自己一時的衝動,憑着自己那毫無遠見的想法一意孤行,今天殺這個,明天殺那個,老子就不知道,等人都殺光了,朝庭靠什麼吃飯?你們這些當官的又在誰的面前作威作福!”
因爲手下士兵的事情李慕雲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起了個大早憋了一肚子起牀氣,這下子全都暴發出來,把個陳叔達說的老臉通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房玄齡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來到大殿中間,對李慕雲拱手道:“逍遙王之言如醍醐灌頂,房某佩服,只是不知劍南道之事郡王今後打算如何處置?”
不得不說,老房的確是當宰相的料子,這話問的不帶一點菸火氣,但卻十分關鍵,如果李慕雲不能說出個子午寅卯,那麼之前說的一切就全部成爲無稽之談式的扯蛋。
李慕雲深深看了老房一眼,似乎想要確定他如此問的意圖,朝堂之上敵友難分,老房雖然名聲不錯,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行爲既可以解釋成在幫助陳叔達,也可以解釋爲在幫助李慕雲。
思索片刻,李慕雲已經有了定計,接過話頭說道:“房大人目光如炬,既然如此,李某便說一下。”
趕鴨子上架的情況下,李慕雲也豁出去了,揉了揉鼻子說道:“劍南道僚人叛亂,說白了就是活不下去,再加上被有心人利用,所以纔會發生。”
“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原因,那麼一味的殺戮只會更加激化矛盾,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諸位大人家中都有子嗣,難道諸位會因爲子嗣跟你們犟嘴就把他們都殺了?這未免有些矯枉過正。”
“所以李某認爲堵不如疏,既然殺戮不能解決問題,那麼我們就給他們一條活路,比如我們可以修一條寬敞的水泥路進入劍南道,或者在派人入劍南道,教給那些僚人養蠶紡織之法,讓他們能夠看到希望,看到未來,看到出路。”
“聖人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就是在告訴我們,如果百姓明白事理,那就讓他們自己去發展,自己去管理自己,若是百姓不明白事情,那麼當權者就要教導他們,讓他們懂得禮法,這同樣也符合聖人的有教無類之言。”
大殿之上衆人啞然,目光詭異的看着李慕雲,虧得這小子剛剛還特麼說自己沒有文化,沒文化能張嘴聖人有云?沒文化能給‘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重新釋義?啥時候特麼文化人這麼不值錢了?
孔穎達原本正事不關已的閉目打盹,這個時候也來了精神,以前對‘民可使’的解釋是知讓百姓知道太多,只要他們迷迷糊糊聽從使喚就好,可經過李慕雲的重新斷句,竟然有了另外的意思,這讓老孔這個孔聖人的三十一世孫如何能不意外,如何能不驚喜。
大唐是一個開放式的國家,兼容並儲,並不排斥一些新的思想與文化,同時大唐的儒家文化也是如此,它並不像後來的儒家那樣排斥異己,而是不斷吸收一些新的東西,從學術方面來講,只要不是胡說八道,真正的儒家學者往往都會討論一下,如果是正確的那就吸收進來。
所以當老孔聽到李慕雲的新奇解釋之後,立刻來了精神,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怕是他能馬上拉着這位郡王大人好好討論一下。
房玄齡到底還是城府深一些,雖然也驚訝於李慕雲的解釋,但他更看重實際,經過初時的驚訝之後立刻問道:“郡王,劍南道地處蠻荒,修路的話花費甚巨,若是真按你所說的那樣,朝庭就是把國庫都花光了怕也不夠,只爲區區劍南道之僚人,這樣的投入是否得不償失?”
“非也!”李慕雲搖搖頭,直面房玄齡道:“房相豈不聞要想富先修路?修起一條通向劍南道的路固然花費不少,可是路修好之後的路橋費卻足夠朝庭賺的鉢滿盆滿,還有就是路修好了,劍南道的特產可以輕鬆運出來,中原的絲綢同樣也可以運進去,這一來一往又是一筆不菲的稅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