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舍龍最後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對於他來說,李慕雲所說的一切太過震撼,還需要回去好好考慮。
但蒙舍龍在離開之前還是明確表態,自己並沒有與朝庭爲敵的意思,之所以會殺了朝庭派來的官員,主要還是因爲被逼的實在活不下去了,只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爲自己爭取一條活路。
蘇婉晴和一些軍中將領同樣無法理解李慕雲,在他們看來之前一個月的訓練就是爲了平定劍南道叛亂的,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又何必拼了命的訓練。
李慕雲靜靜的聽着他們提出一個又一個爲什麼,直到沒人再說話纔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們覺得我們的任務是什麼?殺光叛軍?”
“難道不是麼?”裴行儉早已經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結果李慕雲如此虎頭蛇尾的操作讓他大失所望。
“平定叛亂分爲很多種,當然,把他們都殺光也算是其中的一種。不過你們真覺得殺光叛軍就能一勞永逸?劍南道的民風是什麼樣的這一路你們不是沒看到過,除非你們想在這裡待一輩子,否則這叛亂就永遠不會平息。”
李慕雲若有所思的坐在桌邊,看着桌上重新繪製過的地圖,看着若有所思的衆人道:“但現在這樣就好多了,我們只需要等着那個蒙舍龍挑一批人出來,然後殺了他們,接下來的事情蒙舍龍就會幫我們處理好,只要半個月,我們平叛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要去執行我們真正的任務了。”
“什麼?真正的任務?”裴行儉愕然問道:“難道平叛不是我們的任務?”
“當然不是,平叛只是順路,我們真正的任務是去鬆州,替老牛解圍,在吐蕃人的背後給他們來上一刀。”李慕雲雙眼盯着地圖,就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可是房間中的衆人卻傻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半晌無人說話。
這個答案簡直太出人意料了,原本他們這一支隊伍的真正目的地竟然是鬆州,平定叛亂竟然只是一個藉口,爲的只是掩人耳目。
不過很快,這些人就反應了過來,一個個露出興奮的表情,相比於平定叛亂,能與吐蕃人交手顯然更讓他們感興趣。
一些戰爭狂更是嚷嚷道:“將軍,那,那我們還等什麼,這裡的叛亂您不是已經解決了麼,不如明天我們就走吧!”
“走個屁,一仗不打就解決了叛亂,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東西!”李慕雲翻了個白眼,把目光從地圖上收回來,沒好氣的說道。
“不是,那蒙舍龍不是已經服了麼,咱們殺誰去啊。”龐文龍伸長的脖子,急急問道。
”老龐,聽先生的,先生應該早有打算。”田雨禾到底還是老成一些,見李慕雲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意思,連忙將龐文龍攔了下來。
李慕雲用算你小子走運的目光看了龐文龍一眼,隨手將地圖合上:“都回去準備吧,相信用不了幾天,蒙舍龍就會把他的敵人交給我們,到時候就是檢驗你們這一個多月訓練成果的時候了。”
大唐尚武,首重軍功,只要有了軍功在身,待遇便會水漲船高,家中賦稅也可以被免去許多,這還是對那些當兵的來說。
而那些在軍中任職的更是如此,十二轉軍功,封妻廕子全告它了。至於說走文官的路晉升封爵,不好意思,平民的身份,累死你也不可能有機會。這也是爲什麼大唐軍的十分好戰的原因,畢竟敵人的人頭是很值錢的嘛。
時間一晃便又過去三天,張樂進屁顛屁顛的回來了,順帶還有一封蒙舍龍送來的信,其中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個地址,以及一個數字。
地址是他想要除掉那人的部落,數字則是那人所擁有的兵力,三千四百人。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儘管很多人都認爲裝備簡陋的僚人並沒有多少戰鬥力,但在李慕雲的強烈要求下,近萬大軍還是集體行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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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這種事情我帶着上兩千人就足以應付,調這麼多人過去耽誤的時間太長了。”蘇婉晴在出發之前試圖說服李慕雲留下,畢竟這翻山越嶺的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情。
李慕雲自然知道她的好意,微微一笑將等在旁邊準備接受新命令的傢伙們都趕出去:“婉晴,說起打仗,真正應該留下的應該是你纔對,怎麼你卻勸起我來了。”
“什麼啊,我纔是正牌的將軍,你只是個安撫使者而已!”蘇婉晴皺了皺挺翹的鼻子,嗔聲說道。
李慕雲伸出怪手在蘇婉晴的鼻子上捏了一下,調侃道:“雖然如此,可皇命卻是你聽我的,再說,我可是戶主,不聽我的聽誰的?!”
戶主,大致就是一家之主的意思,蘇婉晴雖然沒聽過這個詞卻並不代表她不能理解這個詞的含義,當下俏臉飛紅,狠狠瞪了眼李慕雲,連鼻子被人捏了下都顧不上了。
玩笑開過之後,李慕雲收起嬉鬧的表情,正色對蘇婉晴說道:“丫頭,你要記住,平叛並不是我們的真正任務,吐蕃人才是我們的目標,所以,在到達鬆州之前,我們必須讓那些心高氣傲的傢伙見見血,否則到了鬆州他們會吃大虧。”
蘇婉晴想了想,知道李慕雲說的是真的,於是學着他的樣子聳聳肩膀,俏皮的說道:“好吧,你是安撫使,你說了算。”
李慕雲見已經把蘇婉晴說服,點頭道:“命令你的人去準備吧,準備好我們就出發。”
施浪詔,也可以稱爲施浪部落,其部落頭領野心頗大,這段時間一直攛掇蒙舍龍集合軍力北上,想要在大唐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佔領更多的地盤。
而蒙舍龍因爲顧慮太多,施浪詔的頭領逐漸開始厭倦在他的手下‘打工’,大有把老懞舍龍給炒魷魚的意思。
這一日,天降大雨,雷聲自天邊滾滾而來,施浪詔部落在迷濛的大雨中,顯得格外冷清。
雨太大了,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天氣跑到外面淋雨,部落裡所有族人都縮在自己的家裡,或者聊天,或是休息。
“轟隆隆……”又是一個炸雷響過,一道粗大的閃電劃破天際蒼穹,像是要把烏雲密佈的天空撕裂,接着,一聲又一聲驚雷,一道又一道閃電接連而下。
而在那閃電閃過的瞬間,可以看到一條條如幽靈般的影子,正從部落四周的密林中鑽出來,藉着大雨的掩護,穿行於部落之中。
“轟隆……”巨大的雷聲震的地面都在顫抖,藉着那一閃而過的電光,可以看到李慕雲正站在一塊巨石的下面,雙眼呆呆的看着天空。
“在看什麼?”一身戎裝的蘇婉晴側目問道。
“聽……”李慕雲指了指天空:“這是閻王爺準備要收人了。”彷彿像是在證明李慕雲的話,天空中再次響起一連串的悶雷之聲,讓人心跳加速。
蘇婉晴的臉色變了變,不知道是被環境所感染,還是被李慕雲的話嚇到。
殺戮,就在這樣的大雨中無聲無息的展開,強弩的弩弦震動聲在大雨中幾不可聞,無數施浪詔的族人幾乎還沒有弄明白髮生了什麼,自己家的大門便已經被人踹開,一隊身上披着插滿翠綠灌木蓑衣的‘鬼面’幽靈閃身進入,接着便是一片箭雨。
慘叫的聲音時不時從各個角落傳來,但卻並沒有多少人能夠衝出自己的家,近萬裝備精良的唐軍士兵根本沒給自己的敵人留下任何機會,像死神的鐮刀般收割着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一切生命。
待到施浪詔的首領發現情況不對,帶着駐紮在部落中間的數千人衝出來的時候,地面上流淌着的已經不是雨水,那刺眼的腥紅幾乎刺激的所有人失去的理智。
可就在首領振臂高呼,打算命令族中勇士奮起反抗的時候,無數三棱箭矢穿過層層雨簾,眨眼間收割了數十條人命。
首領的臉色瞬間一片慘白,那些箭是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那烏黑的箭頭刺在石頭上火花四濺,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是鋼鐵所制。
劍南道沒有任何勢力能夠如此奢華,整個大唐能夠如此大量使用鐵箭頭的除了官兵,好像再也沒有其他人。
可是大唐的官兵不是還在劍南道之外麼?什麼時候進的劍南道,又是怎麼找到自己部落的?
“轟隆隆……”又是一道閃電掠過蒼穹,耀眼的白光中,施浪詔首領腦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前幾天蒙舍龍好像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就變的神神秘秘的,難道是他將官兵……。
想到這裡,施浪詔首領不敢再想下去了,叫上身邊一些死忠份子,藉着大雨遁入混亂的人羣之中。
大雨不知疲倦的下了整整一天,終於在入夜之前停了下來,殺戮一整天的大唐士兵放過了那些逃入深山的施浪詔族人,以後的日子那些人將再也無法走出深山,蒙舍龍爲了自己的地位,派出了舍龍詔的全部精銳分散在這一片山區,掃尾的工作將全部由他的人來負責。
而一直在深山中潛行了近月的大唐軍士也終於可以離開那讓片讓他們刻骨銘心的山林,得到了難得的休整機會。
悶熱潮溼的叢林讓很多人染上了皮膚病,嚴重一些的甚至皮膚已經潰爛,這是大自然留給戰士們的永久紀念,因爲那些創口將來就算是好了,也會留下傷疤。
不過李慕雲的心思並不在這一方面,針對施浪詔的圍剿雖然是有心算無心,但依舊有數十士兵戰死,數百士兵受傷,嚴重些的甚至會留下殘疾。
跟着李慕雲一起出來的那些學生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戰鬥,遍地殘屍讓他們幾乎將膽汁都吐的精光,而自己人的傷勢更是讓他們觸目驚心。
李慕雲帶着這些學生穿梭於傷兵營,在他的命令下,已經營地裡已經支起大鍋,鍋裡的水已經煮沸,翻滾着水花。
無數雙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面色陰沉的將軍,恐懼爬滿面頰,因爲失血而顯的蒼白的嘴脣哆嗦着,但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先生,您這是準備幹什麼?該不是要……”田雨禾跟在李慕雲身邊,蒼白的臉上掛着汗水,不知道是被剛剛的殺戮嚇的,還是忙碌間累的。
“放心,老子不吃人肉!”李慕雲從那些士兵低低討論聲中已經知道了這些人在想什麼,瞪了田雨禾一眼道:“去把出征前讓你們準備的繃帶找出來,拿出五分之一放進鍋裡煮了,另外,再去蘇將軍那裡將帶出來的藥品拿來,快點。”
“哦!”聽說李慕雲不吃人,田雨禾如飛般跑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與那些大頭兵一樣,以爲李慕雲這是殺紅眼了,打算連自己人一起煮掉,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兒。
很快,田雨禾帶着人回來了,大捆大捆的繃帶被丟進沸水之中,雖然不知道這樣有什麼用處,但照做總是沒錯的,否則誰知道面色難看的王爺會不會拿他們下鍋。
蘇婉晴也帶着人過來了,拿着幾個大大的油紙包,打開之後,裡面盡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金創藥,出征前李慕雲特地找孫思邈配好的,不過因爲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此前他並沒有見過這藥的樣子,現在驟然看到卻是將他嚇了一跳。
好傢伙,這什麼東西?老孫該不是把廟裡的麪粉當藥給拿來了吧?如果這樣的那特麼樂子可就大了。
不過李慕雲猶豫,一些有經驗的傢伙卻是兩眼放光,興奮的叫道:“金創藥,竟然有這麼多金創藥,這下兄弟們有救了,有救了!”
老實說,儘管已經有人認出了這個東西,但李慕雲還是有些不大相信這東西就是傳說中的金創藥,對於把這東西糊在傷口上還是有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
不過那些傷兵實在等不起了,一個個正眼巴巴的看着,如果這個時候告訴他們這藥不能用,估計非得炸了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