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的推移,到了正月初五,陳橋兵變以及黃袍加身的事情終於傳到了揚州。
節度使府邸,李重進緊緊握着手中所謂的聖旨,面色發青,咬牙切齒:
“趙黑子竟然讓某移鎮青州,命韓令坤爲淮南節度,背主之人,安敢如此放肆?”
底下的幕僚們一片譁然,這個時候,他們才知曉,建立不到十年的大周,又沒了,五代更替,快速如斯。
“使君萬不可答應!”底下有幕僚起身,高聲說道:
“自來淮南,已歷半載,不可輕棄,再說,趙匡胤狼子野心,背主之徒,篡奪皇位,如果使君答應,下一次聖旨,就不是遷移藩鎮,而是……”
話雖然沒有說全,但在坐的都是聰明人,自然瞭解,臉色齊變。
有人的人臉色紅漲,義憤填膺;有的人不動聲色,心裡思量着如何保命。
居高臨下,李重進看的一清二楚,心裡也是明白,中央十萬禁軍,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區區淮南數萬地方軍,又如何抵抗。
但,作爲大周皇親,兩代帝王恩德,就算自己不抵抗,最後也免不了一番身死家滅的下場,不得不反。
“移鎮青州,等於找死,我李重進是這樣無腦之人?”李重進沉聲說道:
“太祖歷盡艱辛,方創大周,先帝南征北戰,纔有如此形式,趁主上年幼,竟敢篡奪,我等忠君之士,豈能饒了他?”
“諸位都是大周的忠臣,想必如我一般,痛恨如斯吧!”李重進認真地看了一眼這羣自己召集而來的幕僚以及高級將領們,冷聲說道。
“當然,當然——”衆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上黨的李使君盤踞地方多年,實力雄厚,若是與他聯繫,南北呼應,想必定能復我大周!”
李重進定眼一瞧,是自己的心腹翟守殉,連連點頭:
“甚好!如此,汝就北上,與李太傅(李筠當時是檢校太傅昭義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鎮守邊疆,監督北漢)聯繫!”
隨後,李重進命人端出一張痛斥趙匡胤的文章,將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盡,又令諸人簽署大名,按上指印。
他這才鬆口氣。
然後,他又開始進行佈置將淮南那些異心份子一一剷除,將淮南七州,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裡。
一番佈置後,他這才緩了口氣,接見這位南漢的商人。
“使君應該得到了消息,我們第二批貨物,已經在路上了過不了幾日,就會到達。”
陳楊再次接見了這位節度使,態度依舊不卑不亢。
“淮南雖大,養兵三萬,猶有餘力,唯獨糧草一事,甚爲短缺!”
李重進毫不客氣地說道。
“此時正乃青黃不接之時,糧草實在缺乏!”
“不知使君需要多少?”對於淮南的境況,陳楊還是瞭解的,這裡剛被佔領沒幾年,耕田還未恢復,百姓流失,加上淮河時不時地鬧騰一下,勉強自給已然是不錯了。
如果要進行大戰,光是糧草,就能餓死不少人。
索性這淮南之地,也能食稻穀,若是小麥,還真就無力。
“自然多多益善!”李重進沉着臉,嚴肅地說道:
“我還會擴軍兩萬,五萬大軍,每月至少五萬石,至少需半年之糧,三十萬石!”
聽到這個數字,陳揚臉色瞬間發黑,別的不提,位於興王府太倉裡面的糧食,都沒有三十萬石,這個數字太大,談何容易?
但,臨行前,李都督吩咐過,儘量的滿足淮南的要求。
“可以——”陳楊咬着牙說道:“但一時間拿不出如此多的糧草,分三個月,每個月十萬石!”
“好——”最嚴重的問題解決了,李重進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十分大方地說道:
“糧草一律以市價爲算,無論是絲綢,茶葉,瓷器,淮鹽等,皆算市價八成爲算,也算是酬算薛王的大恩!”
淮南雖說缺錢,但物產豐富,別的還真不缺,隨便弄點東西去嶺南,都能賣出去,尤其是絲綢,還能賣到海外,賺取差價。
陳揚算了算,一來一回,光是絲綢的差價,就能盈利上萬貫,再加上賣糧的,以及其他物產,每個月,至少能帶來十萬貫的盈利。
賺大發了。
沒了後顧之憂,李重進開始準備聯繫上黨的李筠,南北呼應,共同反宋。
對於後援,僅僅依靠南漢是靠不住的,李重進派人去南唐,準備尋求幫助,
可惜,江南國主李景膽子早就被嚇破了,得到消息了,連忙派人通知到東京。
而派遣北上的翟守殉,拐個彎,來到了東京,向趙匡胤彙報了李重進的躁動。
李重進猶未知曉,一直在秣兵厲馬,只待得到李筠的共起信號,就舉旗造反。
嶺南,番禹。
趙匡胤陳橋兵變的事,終於傳到了嶺南,文武大臣知曉的不少,唯有深處皇宮的劉鋹,依舊蒙在鼓中,尋歡作樂,好不痛快。
對於普通的官員而言,遠在千里之外的中原,與自己毫不相干,在這個亂世,改朝換代已然成爲了習慣。
但,對於南漢的高官而言,這是一個信號,一個政治危機的信號。
鍾邕則有些疑惑,自己的父親埋首在書房中,已經半天了,飯也不食,嘴裡不停的唸叨着,有時急躁,有時又十分的低沉,似乎在做什麼重要的抉擇一般。
哪怕李都督入京時,也未見如此。
“阿耶,您半日未食,身體要緊!”低頭看着桌子上的史記,鍾允章耳旁傳來了兒子的聲音,他聲音有些沙啞:
“什麼時辰了?”
“快子時了,您吃點東西,歇下吧!”鍾邕一臉關心的說道。
“吃?我又怎麼吃的下去?”鍾允章嘆了口氣,擡起頭,看着一臉忠厚老實的長子,說道:
“連夜收拾一下,與你弟弟一起,趕快離開京城,去邕州,回到我們鄉梓之地!”
“這又是爲何?”鍾邕奇怪。
“京城即將成爲是非之地,你們兄弟早些離開,也是好的!”
不知道爲什麼,鍾邕感覺自己的父親很低沉,一下午老了許多,但父親的話又不得不聽,答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