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忠十三歲進的宮,當時是高祖在位,然後就被分配到三皇子劉玢手裡,因爲地位不高,只是一個普通的宦官,掌管一府的採買事宜。
待高祖去世,劉玢即位,然後就順理成章的進了皇宮,成爲一個不大不小的宦官,手底下還是有些許幾人使喚的。
結果,不到兩年,晉王就弒殺了皇帝,自己登基,改名爲劉晟,田忠就被貶到冷宮,幹些粗活,好歹保住了命。
“今時不同往日了!”去的時候還是走着,回到住處的時候,卻是坐着轎子,安穩的很。
掀開簾子,瞧着路邊這些宦官們驚訝的面孔,心中得意至極,誰能想到,他田忠還能再起?
不過一刻鐘,轎子就穩當當地停下,轎伕輕聲喚着:
“城使老爺,已經到了!”
“嗯!”答應一聲,田忠這才穩當地邁開步伐,下了轎,回首望了一眼這幾個轎伕,輕聲說道:
“咱已經到了,你們回去覆命吧!”
“老爺,從今個起,我們就是您的人了,日後的出行,就由我們來!”
四人點頭哈腰的,一臉恭敬地說着。
想着他們四人都是都督派來的,他心中急轉,點頭的功夫,就應了下來:
“既然如此,你們就跟着我吧!先停在這,等我回來,每個月的薪俸少不了你們的!”
不再看他們感激的神情,田忠來到了自己的居所,一個狹窄且陰暗的小巷。
它位於宮廷的最西南角,陰暗潮溼,地形低窪,哪怕冬季已過,此時進入這裡,依舊有一股寒流直衝腦勺,讓他直哆嗦。
腳下穿着縫縫補補,還算體面的皮靴,一步一個腳印,污泥濺到了靴子上,若是往日,田忠早就心疼個不行,但此時,他卻渾不在意。
些許皮靴算個甚,咱今日就得改換門庭,這些舊日的衣裳不要也罷。
大步流星的走着,路邊倒污水的宦官們,臉色麻木地看着新裝打扮的田忠,臉色滿是戲謔之色:
“田忠,你咋了?娶媳婦了?換上了新衣裳!”
“還紋着錦繡着哩,怕不是十來年的衣裳吧!”
“嘖嘖嘖,田忠這小子,咱好好的把後半輩子過了得了,這要是惹人嫉恨啊!”
這些宦官,最年輕的也與田忠相當,最老的,牙齒都掉個精光,與他一般,都是打入冷宮的,辦砸了差事,不得喜愛的宦官,如今只能幹着最低賤的活,勉強苟活度日。
“嘿嘿,咱與你們不同,今日也算是改命哩!”對於這些同病相憐的同輩,平日也靠相護扶持度日,田忠倒是不怎麼在意,反而得意洋洋地尖笑着:
“咱一飛沖天,自然也不會忘記你們的,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話下,安度晚年,一日三餐,這是最起碼的!”
衆宦官臉上的調笑瞬間擴大,甚至有的彎下了腰,破舊的衣裳扯掉了幾塊,心疼得直呼不已。
“阿耶,這是真的嗎?”別人都不信,只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田福卻是極其相信的,連忙問道。
“當然,阿耶啥時候騙過你?吃香的喝辣的也有你一份!”對於困難時候一刻相互扶持的乾兒子,田忠自然不忘,笑着說道。
“吃香的喝辣的?小爺我也想去,怎麼地,帶我一個?”
這時,背後突然就想起了一聲尖銳的笑聲,不用回頭,田忠就知曉,這是那些惡霸們來了,平日裡忍氣吞聲也就罷了,今日卻不同以往了。
“怎麼了?張監作也想去不成,帶你一個也無妨!”回過頭,田忠滿臉的笑着,毫無懼色。
一個小小的監作,不過從九品罷了,往日裡剋扣餐食,薪俸,欺凌他們這些打入冷宮,無權無勢的人,忍氣吞聲不過常事。
今個兒,可與以往不同,他可是皇城司城使,位高權重,這些小雜魚欺凌到自己頭上,可得惹笑話。
“哼?你小子不要命了?敢跟咱這樣說話?”
張作監臉色發白,薄脣挺鼻,眉眼間滿是戾氣,叉着腰,顯然,他已經氣急了。
“阿耶——”乾兒子拉扯着田忠的衣袖,一臉的焦急不安。
“無事,安了!”拍了拍其手,田忠輕聲安慰道,隨即扭過頭,傲氣十足地說道:
“喏,拿去瞧瞧,看看這是什麼?小小的從九品作監,在我面前放肆!”
張作監隨手一接,只見是一塊木製的牌子,周邊圍着一圈鐵環,上書三個大字:皇城司
背面,則是一行字:都督府轄下皇城司使田忠
“皇城司?”有識字的宦官忍不住的叫出聲來。
“都督府?”這一聲更是高昂,直衝雲霄。
“你,你,你……”張作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都督府誰人不知?這一個月來,就是大漢新的權力中心,原先宮中權勢滔天的宮使,一個個都成了刀下鬼。
李都督,是這個朝廷最有權力的人物,跟紅頂白一向是他們這些宮內人的常態,不到一會兒功夫,田忠身後就站立了數十人,而張作監身後只有寥寥幾人。
顯然,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麼官職,但絕對比小小的監作強太多。
田忠戲謔地看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張作監,等着看他怎麼辦。
“田老爺,我錯了,原諒我吧!”
張作監咬咬牙,不顧地上的污泥,立馬跪下,把頭伏在田忠腳下,誠懇地認錯。
“哼!”田忠一腳踹到其肚子上,將其踢倒在地,捂着肚子叫喚,冷聲道:
“今天阿耶我心情好,饒你一條狗命,快滾——”
“多些田老爺,多些田老爺——”被手下攙扶着,張作監賠笑着,快速地離開。
“阿耶,就這麼放了他?往日裡這小子就欺負咱,可是心狠呢!”乾兒子田福瞧着落荒而逃的張作監,心裡甚是快活,他憤憤不平地說道。
“今日未帶多少人手,就放了他,改日再收拾也不遲!”扭過頭,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