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一出,衛螭眼睛骨碌碌轉着,靜待帝后夫妻的反應平靜,心中卻在可惜、遺憾。如果一切按照計劃行事,高陽公主真的唱出這首歌來,以李二陛下的性子,還真會重新給她另指一位夫婿,現在,一切都難說了。
李二陛下突然道:“來呀,把衛螭關入天牢去!衛螭,朕說不打你板子,可沒說不罰你。”
衛螭一愕,表情一跨,滿臉苦哈哈,與謝對望一眼,搖頭苦笑,拍拍謝的手,隨上前的侍衛出去。謝咬脣看着衛螭被帶走,猛地擡頭,看了看李二陛下和長孫皇后,又低下頭,默默不語。
長孫皇后道:“陛下,子悅他……”
話還沒說完,李二陛下就擡手製止她,冷聲道:“朕意已決,皇后不用再說。”
說完,帶着小黃公公走了出去,也不知要去哪裡。謝就這麼跪着,也不說話,也不行禮,長孫皇后一嘆,走過去,親自扶起謝,和聲道:“不用擔心,陛下不會對子悅如何,一切都是爲了你們好。”
謝一愣,低頭沉思一陣,明悟過來,眼中的冰冷終於柔和了幾分,行禮:“謝娘娘提點。”
長孫皇后笑着拉着謝的手,道:“你們小夫妻,頗爲難得,心誠如赤子,正直坦蕩,如此良臣赤子,乃是陛下與我的福氣。”
謝這下,纔算徹底放下心來。有了長孫皇后這句話,衛螭自不會有什麼問題。謝道:“娘娘,高陽公主……臣妾是否可以去看看她?”
長孫皇后道:“陛下把她關在她地寢宮,鄭氏,你持本宮的手令,帶衛夫人過去看看高陽公主。”
“是。娘娘。”
鄭女官領命。謝向長孫皇后行禮之後,隨鄭女官而去。待人出去後,長孫皇后才跌坐軟椅上,搖頭嘆笑,喃喃自語:“世上只有孃親好麼?這個衛子悅啊!”
謝隨着鄭女官到高陽公主寢宮,遠遠就見一羣女官宮女站在寢宮門口,偷偷往裡瞧,卻不敢進去。鄭女官過去。沉聲道:“奉皇后娘娘懿旨,着衛謝氏看望高陽公主。”
“衛夫人,您可來了,快去看看公主吧。”
高陽公主的貼身女官和宮女,常隨高陽公主去衛府,認識謝,見謝來,一臉遇到救星的樣子,趕緊迎了過來。
謝示意她們別急,問:“公主在裡面發脾氣嗎?”
女官懼怕的道:“陛下說。公主不反省清楚就不準公主出寢宮半步,公主回來後,把奴婢等都趕了出來,不準奴婢們進去,一個人在裡面摔東西。”
謝點頭表示知道了,問明路線方向。獨自一人走了進去。一路上,有不少摔碎的東西,漆器、瓷器,各種生活用品,裝飾用品地,扔了一地,一地都是碎片。謝微微嘆氣,這孩子真是……如果衛螭在這兒。估計要叫心疼,這些摔碎的東西,擺在現代,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古薰來着。
穿過前殿。終於來到內殿,一樣的滿地碎片,一樣的一片狼藉。遠遠就能聽到高陽公主嗚嗚咽咽,傷心無限的哭聲,小身子縮在牀上,被子蒙着頭,看不到謝進去。
謝看着高陽公主的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小笨丫頭,如果她按照計劃來,哪裡還會有這許多煩惱事。不過,高陽的性子在哪裡擺着,這個禍闖地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也不算難理解。
“敏兒!”謝看了高陽一會兒,出聲喚她,走了過去,坐她身後,輕拍她的背。
高陽猛地掀開被子,淚眼婆娑的轉身,入眼就是謝溫和的、淡淡的微笑,剛剛落下去一點兒的委屈、難過,瞬間爆發出來,悲悲切切一聲:“師父!”
然後“哇”一聲又哭起來,投入謝懷中,抱着一陣嚎啕大哭。謝溫柔的笑着,輕輕拍着她的背,道:“傻孩子,哭了一天,看看眼睛,不想要了麼?”
謝的目光,細細的打量着她,小臉蛋兒上地五指印還沒消,小臉兒半邊腫的老高。還真下得去手,謝心疼不已,輕輕的撫摸着她的小臉兒。
高陽哭着道:“嗚嗚……師父,父皇欺負我,他根本就不疼敏兒,嗚嗚……這世上,敏兒只有師父了。”
“傻話!”
謝輕輕嗔了一聲,把高陽公主小小的身子摟懷裡,摸摸她小臉兒,柔聲問:“還疼嗎?”
高陽公主可憐兮兮的不停地點頭,眼眶又涌上眼淚,謝又是一陣安慰。高陽的身量,估計沒遺傳到她家皇帝爹,不算太高,現在才十三歲,等她成年,估計能長到一米六以上,小身板兒很苗條,特別是拜了謝做師父後,經常在衛府用餐,衛螭有意的培養她飲食清淡的習慣,除了小臉蛋兒還有些稚嫩、嬰兒肥,和一般的少女比,反而顯得有些瘦弱。
謝拿着手絹,給她擦眼淚,一雙大眼睛,這會兒可全腫了,一張小臉兒,哭得慘兮兮的,梨花帶雨……半點都談不上,倒像個白白的小包子。謝道:“你這小笨丫頭,把事情都搞砸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高陽有些羞愧的道:“父皇太傷人家心了嘛,師父,人家好難過地。”
謝笑着拍拍她背,安慰道:“好,好,不怪你了。”
說着,謝凝視了高陽一會兒,微微嘆口氣,站起身,彎腰撿起滿地的碎片,找個小籃子,全部裝了進去。
高陽估計有點不好意思,也跟着下牀,來撿東西。師徒倆一起,把滿地的碎片給撿進小籃子裡。沒摔壞地東西,合力擺回遠處。謝也沒說話,重又坐回
視着高陽。
高陽倒是慚愧地低下頭,覷眼看看謝,小聲道:“師父。敏兒錯了。”
謝還是不說話。高陽公主覷眼看看她平靜的臉,趕緊接着道:“師父,敏兒知錯了,師父不要不理敏兒,敏兒只有師父。”
說着,又有要哭的樣子。謝再狠不下心,嘆了口氣,朝她張開雙臂。柔聲道:“過來。”
高陽還帶着淚痕的小臉兒上,不由一喜,兩步跨過去,坐謝旁邊,讓謝抱懷裡。謝抱着她,溫潤慈愛的目光,注視着她,點點她地小鼻子,道:“和師父說說,爲何頂撞陛下?”
說到這個。高陽心底的氣又開始漲起來,嘟着小嘴,小眉頭皺着,眼睛裡又是那種倔強要強的神采,把事情經過說出來。
謝聽得滿臉苦笑,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別說她的父親是皇帝,就是普通人,只怕也忍不下去,肯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的。謝伸手在高陽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高陽委屈的嘟着嘴:“師父,爲何打敏兒?”
謝只是笑着說了句:“小笨丫頭!”
高陽公主依偎着謝的懷抱,不說話了,默默地咬着脣。謝道:“委屈了?”
高陽公主只是把腦袋往謝懷裡拱。還是不說話,這小丫頭還委屈了。謝一笑,道:“平時看你挺聰明,氣上來怎麼就犯渾呢?你對陛下說的那些話。你自己想想,聽着能讓人舒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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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不服氣的道:“可敏兒確實沒有母親,父皇……父皇確實疼她們勝過敏兒,敏兒……敏兒……嗚嗚,敏兒只有師父疼了。”
說着說着,又哭起來了。謝笑着搖搖頭,決定不再勸她,這小丫頭,這會兒還在氣頭上呢,也就是謝,她還能耐着性子聽,如果是別人,估計早就被她趕出去了。
謝轉開話題,溫和的開導高陽公主,那雙眼睛,再哭下去可就不行了。不說謝在那邊安慰高陽公主,只說衛螭被人帶走關起來,關的地方,就是宮裡的人犯錯的時候,偶爾關禁閉的小牢房,條件還不錯,乾淨得很,沒有衛螭想象的那種悽慘,起碼,有套簡陋的鋪蓋,還有兩個年紀很大地太監守着。
衛螭被關起來後,兩個老太監還給他泡了壺茶水,衛螭嚐了一下,好茶,他們家茶廠出的,看來,坐牢的待遇也不錯。
喝着熱茶,衛螭乾脆和兩位看守的老太監嘮起嗑來,笑呵呵的,天南海北的和人家侃大山,待那倆老公公知道了他地身份之後,還給人家做了個簡單的體檢。搞得那倆看守的老公公,差點兒就要把他引爲知己了,茶水隨時給他備着,全是熱的,半點兒冷的都沒喝到。
俗話說得好,有人好辦事。人混熟了,待遇自然也就變好了,乾淨的鋪蓋,乾淨的牢房,好吃好喝的飯菜,熱乎乎地茶水,如果不是被關着,哪裡都看不出像在坐牢,反而像度假。在牢裡呆了一宿的衛螭,吃過早餐後,一邊剔牙,一邊在心中嘀咕,嘴上繼續忽悠人家倆老公公。
“看來,衛子悅不管去到哪裡,人緣都不錯,這究竟是懲罰還是休假呢?”
正說着,一道聲音,突然響起,衛螭的愜意全沒了,趕緊和兩位老太監一起行禮:“拜見陛下。”
李二陛下揮揮手道:“你們倆先出去,朕要單獨審問衛螭。”
“是,陛下。”
倆老太監出去了,偌大的牢房內就剩下衛螭和李二陛下。衛螭眼睛骨碌碌直轉,李二陛下臉上很平靜,看不出悲喜,靜靜地注視着衛螭,問:“衛螭,這牢房,住的習慣否?”
衛螭笑呵呵的道:“回陛下,條件還行吧,雖說晚上有老鼠,偶爾還爬出幾隻蟑螂、跳蚤的,但咱要求不能太高,畢竟是在坐牢來着。”
李二陛下眼中掠過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淡淡道:“原來你還知道是在坐牢,可朕看着,怎麼反而像在度假呢?被伺候的不錯吧?”
衛螭嘿嘿笑:“回陛下,臣的親和力一貫很好,人緣好了,這日子就好過了,是吧?”
李二陛下微哼一聲,在小黃公公叫人端進來的椅子裡坐下,和衛螭對視着,表情和眼神,看不出心思,看得衛螭一陣發毛,額頭冷汗滾落,喵喵的,男人和男人,有啥好看的,廝又不是美女。
李二陛下盯了半天,突然開口,道:“衛螭,爲何要插手高陽的親事?”
衛螭沒有半分猶豫,滿臉坦誠:“回陛下,因爲高陽公主是我媳婦兒的徒弟,她叫我師丈來着,所謂徒弟有事,師父服其勞,總不能看着她不管,是吧?”
李二陛下又是一哼,道:“承乾你要管,兕子你要管,雉奴你要管,泰兒你也管過了,如今,高陽也要管?不嫌事務繁忙麼?”
衛螭覷眼看看李二陛下,小聲道:“陛下,魏王殿下,是您讓臣管的,不然臣哪敢管啊。”
李二陛下一窒,道:“就算泰兒不算,你管的也不少。”
衛螭盯了李二陛下一眼,苦着臉,乾脆的道:“如果陛下是一位好父親,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放肆!”李二陛下喝斥一聲。
衛螭抓抓臉,豁出去道:“陛下,您乾脆多關臣幾天吧,臣又有話忍不住要說了,但是,不能再打屁股了,您答應過的,娘娘可是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