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事不好,阿拉伯人來了!”
就在主帥與監軍太監鬧得頗爲不愉快的尷尬中,猛地,一個渾身都包裹着鐵皮盔甲的低級軍官連滾帶爬的闖進了帳篷,把自己重重砸在地上,焦急的叩首嚷嚷道。
頓時,不論麥茲喬斯還是肥胖的監軍太監,都是僵在了那裡,胖太監的臉上明顯露出了畏懼的神色,腰上肥嘟嘟的贅肉都猛地一甩,旋即齜牙咧嘴的對着麥茲喬斯尖銳的嚷叫起來。
“陛下命令你速速退兵,不得與阿拉伯人交戰,否則就是不忠於陛下!”
可惜,面對於監軍太監的威脅,麥茲喬斯卻似乎無動於衷,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雞冠一樣縱向鬃毛頭盔戴在頭上,旋即對着那太監惱火的伸手指着外面港口吼道:“現在不能撤軍,你把我軍現在的情況報告皇帝,如果奧古斯都責備,我無話可說!”
拜占庭的將軍可比華夏硬氣多了,並且拜占庭宦官也比明朝太監的潑天權勢差出去許多胖宦官除了用皇帝名義威脅一下外,還真是那麥茲喬斯毫無辦法。
而且如今正是帝國用兵的時候,君士坦丁四世得位不正,對這些軍區實權將軍正是加緊籠絡的時候,恐怕官司就算打到奧古斯都面前,也是自己吃虧。
不得已,眼看着麥茲喬斯忙碌着披掛起來,儘管滿懷恐懼之心,肥胖的宦官還是牙齒哆嗦着套上一件緊繃繃的皮甲,屁顛屁顛跟在了麥茲喬斯後面。
倒不是麥茲喬斯推脫,而是如今的拜占庭皇家海軍的確是混亂在了塔拉基亞港口中,大約兩萬多人還在不死心的挨個民居,廢墟挖掘着最後一點金銀,財富,剩下搶夠了的也是懶洋洋的將劫掠到的奴隸女子,金銀糧食衣服塞到船上。
這種情況下,下令撤軍,造成的結果很可能是大崩潰。幾萬人擁擠着塞向船上,反倒是還降低了效率,而且阿拉伯人要是趁機從後面攻上來的話,港口丟了不說,自己也得掉海里餵魚,這種情況下還不如出城打一戰。
頗有些後悔的看着被焚燬拆除了一半多的城牆搖搖頭後,麥茲喬斯領着十多個軍中百夫長繞着一片狼藉滿是屍體的港口城市大聲的叫嚷着,足足十多分鐘時間,纔有大包小裹或者提着褲子腿兒發軟的東羅馬士兵從廢墟中走出來,在百夫長的吆喝下聚攏成軍陣。
已經塌了一半的破舊城門被推開,到底是老牌帝國,在一個個軍官的吆喝下,整齊的羅馬戰陣還是腳步隆隆的從灰突突的城門中開了出來。
大約一萬五千的拜占庭皇家海軍從城門中列隊出來,此時的拜占庭軍隊實際上已經與古羅馬軍制有很大區別了,每個百夫長屬下的農兵步兵由八十多人下降到六十四個,而且按照軍區訓練的軍區兵也不像是安娜臨時組織成的市民兵那樣拿着羅馬短劍,最爲前列的重步兵四分之三是槍兵,端着十二英尺,大約三點六米長的加重步兵槍,剩餘四分之一是弓箭手,這一部分人大約有三千。
剩下的絕大部分就是輕步兵了,穿着鑲嵌鐵片的札甲,左手挽着風箏型盾牌,右手則是加長了不少,曾經被羅馬人嘲笑的蠻族九十釐米長劍,許多人背後也揹着弓。
整個拜占庭軍陣猶如一個巨大的棒槌那樣,前頭略細的重步兵壓陣,後面則是粗一些的輕步兵陣列,君士坦丁四世也知道這是最後撲騰的機會了,儘管是沒招募多久,依靠仇恨力量驅使的農兵,依舊將拜占庭最後一些積蓄全都從國庫中擠了出來。
如此一支軍陣,也終於讓麥茲喬斯身後的那個胖宦官有了底氣,開始肚子恬的老高觀望起遠處徐徐而來的阿拉伯人來。
而看到遠遠而來的阿拉伯軍,這個胖宦官則是更加放心了。
曾經給拜占庭留下深刻印象的穆阿維葉的穆斯林遠征軍,幾乎人人都穿着大馬士革工匠精心打造的黑色札甲,手中是加重的破甲槍或者鋒利的大馬士革彎刀,尤其是猶如蝗蟲一樣的箭雨更是令人頭疼。
可眼前的阿拉伯軍?雖然人數看上去多一點,而且絕大部分騎着馬或者駱駝,可整個軍隊顯得亂糟糟的,彷彿一大團棉花糖一樣從黎巴嫩山脈的邊緣山坡上擠出來,到處都豎着旗幟,也不知道其建制如何。
尤其是,前來應戰的大馬士革阿拉伯軍隊穿什麼衣服的都有,有的穿了身皮甲,有的乾脆是平日裡阿拉伯人的頭巾與長袍,回頭看着自己士兵的結實盔甲,這個拜占庭胖子禁不住更加有了底氣,甚至腦袋都昂了起來。
只不過堅持着出戰的麥茲喬斯此時卻是眉頭都皺了起來,他印象中的兩次阿拉伯帝國討伐拜占庭,那種軍容森嚴,軍陣如山的印象太深了,怎麼大馬士革的守軍反倒連個甲都批不上了?近兩年聽說阿拉伯人不斷走下坡路,下的也太快了點吧?
他那兒知道,眼前這些阿拉伯部衆都是混亂逃散時候被侯傑鼓動過來的,着急中當然沒有時間披甲了,一部分人的武器還是昨夜路過侯傑準備的前沿兵站發放的。
而且阿拉伯人,從來就沒有羅馬那樣森嚴的陣型。
“侯大人!”
就在拜占庭人出城應戰的時候,山坡上涌向海邊的阿拉伯人軍陣也是緩緩逼近了港口,甚至都能眺望到了對面拜占庭重步兵前沿一個個馬其頓人焦黃的大牙,阿拉伯大軍方纔終於停了下來。
駕馭這駱駝,費薩爾從前軍小跑着回了來,恭敬的對着侯傑撫胸一彎腰,,滿是昂然戰意的詢問道:“是否發動進攻?”
“戰歸戰,禮不可廢!”
戴着獅子頭盔的侯傑卻是重重的搖了搖頭,反倒是對着一旁開羅伊瑪目薩拉瓦向前擺了擺手。
“薩拉瓦長者,請您上前責問拜占庭人爲何侵略我城市,並勸說拜占庭人投降。”
宗教上的紛爭,每個阿拉伯人心頭,打異教徒都是天經地義,從和拜占庭開戰開始,很少阿拉伯人開戰前還打聲招呼,而且這種情況下,敵軍氣勢洶洶而來,一箭沒發就投降,也是不太可能,就算信任侯傑,薩拉瓦乾瘦的老臉也是露出了爲難。
“相信主!”
滿是宗教意味,侯傑又是加上一句,這才讓薩拉瓦無奈的點了點頭,雙腳輕踢駱駝,向前衝了出去。
不過跑到了距離敵陣快一百米,薩拉瓦忽然卻是福臨心至,張口對着對面拜占庭人高喊起來:“哈里發問汝等異教徒,爲何無故侵犯神的國度?萬物非主,唯有安拉,爾等若是不速速投降的話,主將降臨神罰,摧毀你們這些異教徒的一切!”
這時候的迷信意味還是很濃郁的,眼看着一個乾瘦的如同巫師一般老頭子張牙舞爪說了一大通聽不懂的阿拉伯語,然後又使用希臘語惡狠狠的威脅着,哪怕前排的馬其頓人都是有些發怵,略略向後縮了一下。
躲在後頭指揮的麥茲喬斯,聽着這話禁不住眼前一亮,帶着這亂糟糟的軍隊來的,竟然是對方阿拉伯帝國的哈里發?
如果殺了他或者俘虜了他,那麼,收回敘利亞,甚至吞併整個西亞,都是成功了一小半,想到這裡,麥茲喬斯的心就開始變得浮躁了起來。
主帥在計較得失,一時間倒是忘了讓人回去反駁,在陣前張牙舞爪了一通也沒人搭理,感覺無趣的薩拉瓦也不得不悻悻然退了回來。
聽着一聲聲我們哈里發,再看着身邊一個個表現得理所當然的阿拉伯戰士,侯傑的嘴角上禁不住再一次挑起了笑意,看着他往回跑,便對身旁的費薩爾微微點了點頭:“可以進攻了!”
真是等的有些抓耳撓腮了,聽到侯傑的命令,大喜過望的費薩爾怪叫一聲,又是騎着駱駝跑到了雲朵一樣的穆斯林大軍前沿,高高揮起了大馬士革彎刀,嘹亮的大嚷着。
“穆聖有言,每個穆斯林都有着拿起武器,捍衛主之道而奮戰的義務,爲主而戰,無限光榮!死者得以肅清一切罪孽,升入天堂,享受永遠的寧靜與富饒,生者,主也把眼前這些異教徒作爲戰利品賜予你們,汝等可以合法的講起打做奴隸!成爲你的合法財產!”
揮刀向拜占庭軍陣,費薩爾如同一個被激怒的豹子那樣嘹亮怒吼着:“爲了主的榮耀於財富,衝!”
一馬當先,這個大馬士革城內最大的部落酋長猶如離弦的箭那樣,飛快向拜占庭人殺去,跟在他身後,無數的阿拉伯人更是猶如箭雨那樣,紛沓而至。
不論爲了財富,俘虜,還是宗教上的狂熱,一個個昨天還想遷徙回炎熱沙漠多避兵亂的阿拉伯部衆,如今卻是雙目血紅,滿滿的都是殺意與佔有慾。
從阿拉伯軍陣前足足剝離了一層,狠狠地向拜占庭人撞了過去。
聽着嘹亮的喊殺聲,麥茲喬斯也終於從擒殺哈里發的美夢中驚醒過來,趕忙扭頭對着身邊的軍團官大聲的嚷道。
“吹號應戰!”
嗚嗚嗚的聲調中,十多個軍鼓手臉漲得通紅,吹響了手中羅馬長號,升調的號聲中,前排列陣的重步兵亦是迅速被調動了起來。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