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愉的慶典從正午開始,一直持續到了傍晚,閩王實現了他的承諾,在帳外大擺宴席,成堆的篝火上烤着牛羊,從後方運來的美酒放量的供應,還有粟特人,草原人特意選來的美女過來陪酒,不論劫後餘生的西路軍,還是在冰天雪地跟隨追李捷殺奔草原的關寧鐵騎其他將士,無不是玩的縱情聲色。
好勝的草原遊牧民族還與同樣好勝的閩軍甚至還展開了競爭,摔跤,騎馬,射箭,甚至喝酒,到處都是一片歡騰的場面,經常可以看到穿着閩軍軍服的和袒露着上身或者穿着破皮袍子游牧民兩個醉鬼抱在一起扭啊扭啊,最後咕咚一聲來個同歸於盡,引得周圍一大羣人鬨堂大笑。
習俗不同,語言不同,瞳孔不同,但是酒卻是相同的。
精心搭建的草原行宮中,熱鬧之氣同樣不亞於外面,歡快的大唐舞樂中,一羣穿着宮裝長袖靚麗的各國美人赤着腳,在波斯地毯上曼妙的跳着採桑舞,靡靡舞曲之間,一個個閩宮麗人穿着誘惑的低胸長裙,抱着閩國的美酒,各色佳餚川流不息,好一片奢靡之景。
折騰了這些中亞各部頭臉人物這麼久,又是動刀動兵,又是示之以威,也是時候給這些地頭蛇一些甜頭嚐嚐了,不然逼得太緊這幫一言不合動刀動槍的蠻夷就該造反了。
所以李捷擺的宴會叫絕纓之宴。
所謂絕纓之宴,來源還是春秋時代的楚國,春秋五霸第二位的楚莊王。
楚莊王即位之初便遇到宗室叛亂,經歷了數年的戰亂方纔平叛,爲了慶賀勝利,楚莊王同樣大擺宴席,甚至還把自己最寵愛的美人許姬交出來陪酒。
古時候可沒有高度酒,不過喝了整整一天也夠人受了,更何況酒不醉人人自醉,有美人陪伴,不醉也醉了,人道酒壯慫人膽,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淬滅了楚王宮中所有燈燭,就有好色之徒藉機在美人許姬挺翹的電臀上好好揩了一季油。
不過也不愧是楚王的女人,許夫人非但很是顧忌楚王顏面沒有驚叫,反而回手摘下了那個好色登徒子武將頭盔上的盔纓,對了,那個時代還沒有登徒子,登徒子作爲楚國大夫還要兩百年後才倒黴的被宋玉推上好色之徒的代名詞。
反正這位許夫人是怒氣衝衝回去找自己老公出氣了,如實告訴了楚莊王,讓他上火燭,找出這個沒了盔纓的色狼滅了他。
不過考慮了片刻,楚莊王卻沒有答應,反而下令所有官員摘下頭上盔纓,喝酒喝個痛快,如此之下,那個色膽包天敢調戲王的女人得色狼也就逃過一劫。
三年後楚晉大戰,有將唐狡自告奮勇爲先鋒,率勇士數百,每戰如虎,身先士卒,攻必克,戰必勝,破鄭人數萬之衆,讓後續大軍兵不血刃直抵鄭都新鄭,續功之時,唐狡不要分毫獎賞,自言正是三年前無纓之人,謝大王不殺之恩,以性命相報。
楚莊王選擇寬容時候,未必想得到後來會有如此報答,僅僅單純是思考酒醉之後難免亂人心,以及不能讓功臣們寒了心,這也正顯示出了楚莊王難得的寬容豁達,日後君王也多效仿楚莊王設立這絕纓之會,不過起目的卻是多半爲了籠絡人心了。
這一次李捷就是如此,真正坐在了這個位置,他也真體會到當年楚莊王的不容易。
這幫草原土蠻既缺乏教養,又沒有華夏這麼長時間的禮儀沉澱,閩國從遠方運來特有的高度蒸餾酒下肚,幾杯酒就亂了心性,坐在王座上,李捷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一個個yin亂的各部族酋長臭臉上嘻嘻哈哈壞笑着,一隻只鹹豬手不斷從端着食物上菜的閩國宮女揩油亂摸。
像唐狡那樣僅僅是摸摸搜搜沾點便宜的依舊還算好的了,李捷還親眼看到土肥圓這個死胖子蕩笑着拖住一個宮女兒把她拽進了懷裡,肥嘟嘟黑乎乎的大手直接從人家低胸裝的宮裙裡探了進去重重捏了起來,在那個漂亮的波斯舞女驚呼中撲騰了好半天才掙脫開,逃命一般哭哭啼啼奔向了後廚。
後面引得一羣草原粗人大聲的蕩笑着。
另一頭,粟特人去中原經商,覲見中原皇帝,權貴,好歹多多少少懂得了些禮儀,對於經過身邊的宮女也算收禮,不過那也不代表這幫傢伙就是善類。
閩宮精心收藏的秘色瓷,玲瓏玉盤還有上等的高度宮廷酒讓一個個既是商人又是權貴的昭武九姓貴族們看的眼睛發綠如同狼一般,鬼鬼祟祟的左右張望一下,伸手就把杯子盤子酒瓶揣進懷裡了。
李捷右手八米多遠那個粟特人瘦子,硬生生把自己揣成了胖子。
幸好這一次一進來李捷就把安娜安置在自己身邊,要不他真懷疑自己能不能把眼前這羣奸商,小偷,流氓,色狼來個就地血腥大屠殺。
這些還不是令李捷最抄心你的,真正令他頭疼的幾個如曹國主曹格列純,葛邏祿可汗阿史那葉護,石國主密格勒骨碌怵,還有十多個當地高級貴族從一開宴開始就紛紛陰沉這臉,酒也很少喝,肉也很少吃,只不過時不時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幾句。
這些人才是河中背後真正的推手,只有徹底擺平他們,閩國才能將勢力紮根在中亞這片土地上的。
當然,如今閩國掌握着主動,面對李捷的威嚴,這些中亞的權貴們同樣是小心翼翼,也僅僅敢使一些小動作,宴會都進行了大半天,幾個人小心翼翼始終沒敢發一言。
一面飲着酒,李捷的注意力始終在這幾個人身上,這功夫,一個不相干的傢伙卻是迷迷糊糊站了起來,也不知道那個部落的瓜蛋子,長着大酒糟鼻的臉上滿是醉意,胖成圓的肥厚胸脯一個勁咯咯的打着酒嗝,迷迷糊糊搖晃着身體,拎着酒杯彪呼呼的直奔李捷而去。
“來,閩王,嗝~”
哆嗦着手高舉着直灑落酒液的酒杯,亂糟糟的鬍子還流淌噁心的白沫,這個彪呼呼的傻子口齒不清的對着李捷傻呵呵笑着晃動着手裡的酒,口氣卻是大的很。
“老子最敬佩的就是你閩王老子了,來,老哥我敬你一杯,咱,咱哥倆喝一個!”
這簡直是大不敬,聽着參雜着土語與磕巴唐語的一番話,李捷都是皺着眉頭看了回來,旁邊的閩國羣臣更是紛紛暴怒的站起身來,不過搶在他們之前,一個聲音暴怒無比的大吼了起來。
“放肆,閩王乃是中原貴胄,大地的征服者,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與閩王稱兄道弟。”
一腳踹過去,那個小部落酋長直接趴在了柔軟的波斯地毯上,迷糊迷糊,竟然直接醉倒了過去。
踩着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傢伙,曹國主卻是一份恭敬的模樣重重鞠躬拜了下去。
“此人狂妄無知,小人義憤,特出手教訓,還望閩王恕罪。”
字正腔圓的關中官話,禁不住讓李捷挑了挑眉頭看了過去。
這位曹國主大約五十多歲了,保養的倒是挺好,尤爲引人注目的他沒有穿着粟特人傳統的貴族長袍,反倒是一身紫團領交袍,還陪帶着網紋玉帶,如果不是粟特人的紅鬍鬚面孔特徵,簡直與唐人員外郎一模一樣。
恍惚間這樣的人李捷見過很多,東市裡這樣的西域豪商不知有多少。
只不過從曹格列純略微三角形深沉的眼睛還有眼角處長長的魚尾紋依舊能依稀看出,此人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和氣生財。
注視了他足足幾秒鐘,李捷方纔終於展顏一笑,和睦的向前揮去了手說道:“曹國主真性情,更何況孤在開宴之前已經嚴明,此乃絕纓之宴,列位不必計較凡俗虛禮,盡情狂歡即可,曹國主何罪之有?”
“無須多禮,曹國主敬請歸席,享樂即可。”
李捷一席話頗爲和藹可親,聽的下面的各部族長心頭猛地驚醒後又是放心了幾分,不過得到李捷如此親切寬慰後,這個肥嘟嘟的傢伙非但沒有退回去,反而又是又重重的鞠躬下去。
“小人還有一不情之請,還望閩王陛下答應。”
“哦?”
這又是冒出什麼幺蛾子?盯着這個一眼看去就不像好人的傢伙猶豫了片刻,李捷方纔輕輕點頭,應允道:“曹國主請說。”
“化外之國仰慕天朝久已,近幸天德蒙恩賜聖人,我們曹國希望劇組內嵌,內附與閩國,還望閩王應允。”
這話一出,剛剛還喧鬧的草原大殿中,瞬間就靜了下來,甚至有人酒都嚇醒了,驚愕的紛紛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