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帳篷中,幾個侍女亂做了一團,找藥的找藥,弄紗布的弄紗布,新提拔的粟特人小侍女露絲這時候倒是頗有大將風範,指揮麾下的小女人們井井有條,不一會,草原上上號的止血藥以及燒好的熱水就被端了上來。
原本土倫佐名義上的牀位如今更不屬於他,幾個侍女將渾身是血的完顏阿骨打攙扶了上去,在安娜緊張的注視下小心的剝開衣甲,頓時,衣甲內積累的血液哇的一下流淌了出來,沖鼻的血腥味驚得幾個膽小的女人全都驚叫着向後退去,就連安娜亦是驚嚇的捂住了嘴,旋即才皺着眉頭不悅的命令下去。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給完顏將軍療傷!”
幾處箭傷全都在上身,常年的軍旅生涯令完顏阿骨打肌肉頗爲解釋,如果不是中箭後又經歷了劇烈的廝殺,也不會傷的如此重,看着血肉模糊的傷口夾着砍斷的箭頭,幾個小侍女又是揪心的用小刀爲他小心翼翼的清理着爛肉。
疼痛終於讓完顏阿骨打意識清醒了點,見此,安娜焦急的捏着裙角問道:“完顏將軍,究竟出了什麼事,誰人把你傷成這樣?是卑路斯的人還是什麼部落?”
不料完顏阿骨打卻是撐着牀榻焦急的徑直坐了起來,渾然沒有注意來不及收刀的侍女們又在他傷口上留下了些新傷。
“殿下,快!曹國人那面傳來了新的緊急軍情,末將小事,無關緊要,軍情大事!軍情大事!”
完顏阿骨打因爲失血,臉都變得蒼白,猶自焦急的吼叫着,愣了一下,安娜亦是點了點頭,轉身就進了裡面的帳篷。
滿是血顫抖的小手哆嗦中挖出了沾染着碎肉猙獰的箭頭,負責取箭頭的小侍女趕忙把其丟到一旁的熱水裡,冒着血花的熱水中已經取出了六個了,這是最後一個。
咬在木棍上滿頭冷汗的完顏阿骨打亦是終於鬆了口氣,吐出了已經留下深深牙印的木棍後,完顏阿骨打卻是頗爲惋惜的從腰上解下了個僅剩小半壺的酒囊,嘆息一聲,拔開壺蓋,毫不吝惜的全都撒在了自己胸膛的傷口上。
“啊!!!”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沒有痛覺的關雲長,劇烈的痛呼傳進屋內,讓每一個盯着地圖的人又是再次劇烈的顫抖了下,看着那個長有老橘子皮臉曹國人使節滿頭大汗緊張急迫的臉,安娜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今天的惡兆還都應驗了。
卑路斯的邀請封汗徹徹底底是一個陷阱!
得到圖坦土瓦茲人違背自己禁令攻擊恆羅斯城的第一刻,這個一貫優柔寡斷的傢伙這一次居然一反常態迅速下了決定,集結了塞種人部落,烏孫人後羿以及一部分突厥雜胡的軍隊,多達十一萬,埋伏在了封汗的草原上。
卑路斯同時還命令調集了昭武九姓各城邦的軍隊打算過來參戰,更是向突騎施借兵,打算在土倫佐率部到來的第一時刻滅殺他,同事讓阿蘭汗迅速控制住其部衆。
卑路斯下定決心對自己動手,這對目前處於弱勢的閩國遠征軍已經是個不幸了,可偏偏禍不單行,急忙得到消息的完顏阿骨打急急匆匆帶着十多親衛就要來與大部隊匯合,與安娜商討對策,可偏偏半路上遇到了阿蘭人一個被圖坦土瓦茲滅掉的部落餘孽埋伏。
就算完顏阿骨打勇猛,武藝高強,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焦急之下中了一叢的箭雨,就算拼着力戰格殺掉了敵方五十多人,他這個樣子,幾個月內最起碼不能動手了。
大戰之際,折損大將,對閩軍來說更加的雪上加霜。
白嫩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安娜甚至皺出了細小的皺紋,盯着她,對面老橘子皮曹國特使同樣心臟撲通撲通直跳,緊張的盯着安娜,不過片刻之後,安娜棕色的眸子突然銳利的死死盯着老橘子皮的臉。
“曹國究竟出了什麼事?昭武九姓究竟出了什麼事?卑路斯還做了些什麼?”
“這?”
怎麼也沒想到安娜突然問出這一句來,昏花的老眼閃過一絲驚駭,瞠目結舌了片刻,曹國特使方纔重重的搖了搖頭否決道:“曹國沒事,昭武九姓沒事,我家國主看在閩人與阿蘭人爲國主除去政敵的面子下方纔告知,你們閩國人可不要不識好人心反咬一口啊!”
聽着曹國特使色厲內荏的威脅,安娜精緻的嘴角卻是挑起了一抹冷笑,不屑的抱起了胳膊,將她一對兒軟乎乎的寶貝撐得鼓鼓的。
“好,曹國主的好意我們閩人心領了,既然前途如此危機,本宮決定,把阿蘭人撤退到我們閩國的控制勢力內!”
眼神瞄着老橘子皮粟特人眼中果然閃過一抹驚駭,用會說話般的眼睛壓下急迫着要反對的薛禮,安娜更是輕鬆的哼着:“反正閩國對中亞偌大的土地並無野心,治理如今的領土也是費事,閩國需要的僅僅是一些忠心的盟國與番屬部落來維護邊疆的穩定,有葛邏祿與阿蘭人兩條看門狗已經夠了,曹那烏大人,您說對於不對?”
沒等曹國特使結巴的出言要辯解兩句,剛剛還一副笑意的安娜有如會變臉那般,迅速變得冰冷冷的面孔,冷硬的擺了擺手喝令道:“來人!送客!”
“安娜侄女兒,這,這不太好吧?好歹老曹那烏也是朋友了,留他吃個晚飯再走吧?”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錢,驚愕過後,阿木列苦着臉就過來講情,不過已經變成冰塊臉的安娜卻彷彿沒聽到一般,另一頭,幾個高大的閩軍精銳已經隨着命令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同樣冷着臉對曹國特使擺手說道。
“先生,請!”
真是一步三回頭,在幾個禁衛挾持下老曹那烏不斷回頭希望安娜能挽留他一下,不過兩個閩國巨頭似乎真的已經下定決心那般,安娜真的將戰略地圖都捲了起來裝箱,馬上到了門口,已經急不可耐的曹國特使終於撕心裂肺的在門口嘶吼了起來。
“不要趕我走,我說!我說!曹國真出事了,昭武九姓真出事了!整個河中都出事了!”
如此料事如神,真驚愕了片刻,薛禮旋即很是敬佩的瞄了安娜一眼,不過連虛禮的心情都沒有了,安娜卻是直接擺了擺衣袖讓人把曹那烏提了回來。
臉色蒼白的比失血過多的完顏阿骨打還要白的嚇人,氣喘吁吁,蒼老的曹國特使又是一屁股坐會了凳子前,哆嗦着嘴脣,又猶豫了片刻,曹那烏方纔斷斷續續的道出了一個消息。
聽得安娜與薛禮的眼睛當即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