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山下的遊牧聯軍慢了半拍,圖坦土瓦茲部兵也動了起來。
十多具長牛角號吹出了嗚嗚嗚淒涼的長音,一萬五部落大軍同樣邁開了腳步,不同於那些輕騎兵的衝鋒,一開始圖坦土瓦茲的軍隊並沒有快馬奔馳,一個個騎兵小媳婦那樣催着戰馬小步向山下溜去,逐漸才小跑起來。
揚着遊牧角弓,山下的圖蘭聯軍興奮吼叫中,一個遊牧民族標準的衝鋒陣型,野豬頭陣展現出來,最中央的圖蘭部主力向前突出了一個不規則弧形,三個尖銳的尖端猶如野豬的血盆大口一般令人生畏。
作爲大部落,圖蘭人的勇士從不畏懼肉搏,甚至渴望渾身沾染鮮血的興奮,尤其三個尖端奔馳在最前方的十幾名勇士,更是袒露着上身輪着厚重的狼牙棒嗷嗷作響,看着敵方狹窄的縱深,恨不得立馬用狼牙棒砸開。
而與圖蘭人相反,圖坦土瓦茲部落軍細長的軍陣在慢跑中卻是呈現了各倒v字,中部向後縮,兩翼向前包抄,而且隨着奔騰,中間細長的中軍沒等交鋒就斷裂開來,逐步向兩邊拉開距離。
一盞茶的時間,兩軍終於交鋒在了一起,不過透過圖坦土瓦茲人,或者閩軍指揮官們特意留下的裂縫,圖蘭人野豬頭主力正好穿了過去,就猶如一隻有力的拳頭打了個空,軟綿綿的令人吐血
。
相反,閩軍指揮下的圖坦土瓦茲人斷成兩軍,還逐步加粗,彷彿兩塊厚重的板磚一樣,狠狠地砸在了圖蘭人聯軍兩翼上。
圖蘭人兩翼多是小部落組成的雜兵,跟着射射箭,打打順風仗還行,戰鬥力比之前的圖坦土瓦茲人還不如,可如今面對的卻是閩軍百戰老兵指揮,又見識了最近因爲貴族空缺,有立下戰功升爲部落勇士貴族的同族先例,正是嗜血眼紅的圖坦土瓦茲大軍,如此力量對決,幾乎一個衝鋒間,兩翼幾個部落數千騎兵就被打的潰不成軍,四散而逃。
慌不折路的敗兵有的直接逃向了四面八方,更多的則是下意識往中軍去縮,本來就組織混亂的圖蘭聯軍中軍,當即被這些敗兵攪擾的更加混亂。
第一個衝鋒過後,閩人指揮的大軍明顯佔據了優勢。
調轉馬頭,親自上陣的圖坦土瓦茲大首領土倫佐興奮的甩了甩腋下夾着的大槍,又是狼嚎着牽馬掉頭,另一頭,親自奔赴前線指揮的左武衛懷化中郎將郭孝恪同樣一身鮮紅,虎吼着調轉馬頭,有幾百名閩軍隊正幫助調撥,幾乎幾個呼吸間,人數較少的圖坦土瓦茲兩個軍陣就調過了頭。
可此時,圖蘭人的聯軍還是處於混亂當中,六個部落互相不爲統屬,左右翼兩個部落又被拍爛了,四散而逃,亂竄的敗兵更加加劇了混亂,前方的勇士吆喝着往後擁擠,準備再次廝殺,後面的打醬油隊則是竭盡全力向前擠去,以逃避下一次進攻,坐在中軍中,看着自己軍隊混亂的一幕,圖樂善濃郁的不妙涌上心頭。
可就算他喊破了喉嚨,也沒把混亂的大軍整理過來,倒是把圖坦土瓦茲人第二波進攻吸引了過來。興劃過帶起大叢的鮮血奮的嘶吼中,這一次也是擺着野豬頭一樣的衝鋒陣,分成兩翼的部落兵輪着角弓彎刀,哇哇怪叫着再一次扎向了圖蘭聯軍脆弱的軟肋。
噗嗤,長槍捅傳身體,咔擦,彎刀飈過,本來就戰鬥力弱的兩翼小部落在混亂中更是不堪,一窩蜂般的擠向中軍,將中軍戰力強悍的圖蘭兵擠得更加混亂,更是調轉不過來。
第二輪衝殺過後,損失微乎其微的圖坦土瓦茲人幾乎馬蹄帶着鮮血從圖蘭人聯軍的肚子裡鑽出來,眼看着自己身後屍橫遍野,血流遍地的圖蘭人,興奮到眼睛都紅了,土倫佐又是高舉着黑鐵大槍,狼嚎一般大吼着
。
“華夏庇佑!殺賊!殺賊!”
見識過或親身經歷過完顏阿骨打一千破兩萬的部落兵同樣激動的高舉起手中兵器,隨着土倫佐的大吼,反身再次衝殺起來。
另一段,郭孝恪同樣亢奮的高舉着馬槊。
“殺敵立功,封侯拜相!”
爬上曾經一輩子都要仰視得部落貴族地位,更是激勵的本部將士眼睛紅到幾乎要流血。
彷彿銳利的子彈頭,奔涌的兩部第三次扎進了癱瘓的幾乎向爛肉一般的圖蘭聯軍軍陣中,在圖樂善欲哭無淚的吼叫中,帶走了無數性命。
然後是第四次衝鋒……
殘酷的衝鋒白刃戰持續到了中午,下午時分,布倫山脈的半山腰已經血流成河,流淌的血甚至匯成小溪,衝出一片片紅色的溪流。
早上尚且還是氣勢洶洶的三萬大軍主動殺上門來,把圖坦土瓦茲的討伐軍擁堵在布倫山脈,到了晚上,卻是兩萬出頭的喪家之犬,顫抖的跪伏在滿地血腥之下。
再也沒有了上午那種囂張跋扈,領着多達,哈合魯,密支等六個部落酋長顫抖的跪伏在地,被打寒了心,圖樂善幾乎是磕着頭把弓捧到了頭上。
這在阿蘭人的禮儀中,這可是弱小部落對強大部落的臣服標誌,以表示全部落的武力性命都歸宗主調遣,圖蘭部落可是阿蘭人中數一數二的大部落,就算阿蘭汗也要敬畏幾分,如今卻擺出這麼一副姿態,明顯是被真的殺怕了。
單手抓過那把弓,土倫佐帶着勝利的聲威,高高舉起,看着夕陽中燦爛的雕弓,不管圖坦土瓦茲的老部衆,還是新加入的原帕拉多瓦人,都跟着發自內心的歡呼了起來。
偌大的歡呼聲震動的布倫山都是跟着嗡嗡顫抖了起來。
先前圖坦土瓦茲人打敗帕拉瓦人如果說還顯的太過詭異,似乎透露着某種陰謀,但布倫山脈一戰,阿蘭人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力量集結在那裡,都被圖坦土瓦茲人擊敗,那圖坦土瓦茲人的實力可就太恐怖了。
圖蘭人,阿蘭族中數一數二的大部落都臣服於圖坦土瓦茲人,迅速讓阿蘭人部族中其他部落再一次看清了形勢
。
那一天布倫山下擊敗圖蘭人,圖坦土瓦茲的部落大營便被遷到了這片擁有着肥沃土地的山脈下,龐大的部衆愈發的多,十五萬衆二十個營地,成羣的牛羊駱駝被放牧在山野間,富饒無比。
越來越多的遊牧小部落,勇士投奔到了圖坦土瓦茲部落的旗幟之下,足足有三萬鐵騎爲之所用,其餘阿蘭部落同樣紛紛派遣使節向圖坦土瓦茲表示臣服,進貢。
相比之下,原本的阿蘭汗卻一直帶領的他的部衆靠攏在卑路斯身邊,遠離自己的族人太久了,哪怕對於新崛起的圖坦土瓦茲人都是不聞不問,變得也越來越不得人心。
整個阿蘭族中,似乎要改天換地了。
土倫佐,從前阿蘭人中不起眼的若干小酋長之一,如今似乎也成了阿蘭汗一樣炙手可熱的人,不過星光閃耀中,可誰都不知道,土倫佐,這位阿蘭人未來的新汗,卻每天都會恭恭敬敬的侍奉在一個帳篷下。
阿蘭的霸權,實際上就是閩國的霸權。
這一天,安娜的帳篷中,多了幾個客人。
安娜,薛禮,完顏阿骨打三人分別列坐在大帳的主位,兩端,不過今天,位高權重的三位大人卻是都有些心不在焉,一面漫不經心的探討着中亞河中的局勢,一面眼神總是不經意的划向門口。
這種難熬的等待中,足足半個時辰,裹着吼吼的羊皮襖,一個臉色凍得鐵青的拜占庭胖子終於領着幾個同樣把自己嚴嚴實實藏在斗篷下的粟特人鬼鬼祟祟流進了帳篷。
“阿木列叔叔,您可終於回來了!”
離別多日,哪怕精明而好權如安娜,見到那胖子,都是激動的站起身迎了過來,倒是捏的阿木列凍得生疼手指疼的齜牙咧嘴,沒等安娜敘述完別離,薛禮這蠻漢又是焦急的一個箭步迎了過來,同樣死死捏住了阿木列的肩膀。
“阿木列先生,形勢究竟怎麼樣了,曹國,到底是如何答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