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草原部落都有一個共同特性,分家。
就連顯赫如蒙古人,成吉思汗死後,也是分爲了四大汗國,大元的忽必烈直到接受漢家儒家思想後,這才停止了分家,到了明朝時候,蒙古的地位越來越輕,原因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太多了,有資格繼承大汗的人太多了,再沒有一個強者能振臂一呼,統一整個蒙古部落。
阿蘭人同樣如此,一個大部落老酋長死後,各個子女有能力的則進行一次分家,分成若干小部落,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再分開,幾代之後,有的部落消亡了,有的部落成長成新的大部落,這形成了草原生存的常態。
其實這也不是沒有道理,平均若干土地,遊牧大約能養活七個人,農耕則能養活一百個人,遊牧部落無力在一起聚攏太多人,所以分分合合成了草原的常態,低出生率與高死亡率讓草原總人口差不多總是沒有太多波動。
阿蘭人的政權組成形勢差不多也與這些部落的分分合合有關,共同遵從於同一個阿蘭沙汗,向沙汗繳納貢賦,戰爭時共同出兵,同時各個部落又根據他們出身組成一個個血親聯盟,不對外征戰掠奪時候部落間流血爭奪草場也是頻頻發生,除非冒犯到自己,不然阿蘭汗基本上不管,甚至對麾下部落的衝突隱隱推波助瀾。
矛盾越深,這些狼崽子越不容易聯合在一起,發展壯大,威脅自己的統治。
也是有這麼個血親聯盟,土肥圓在阿爾瓦特人部落大開殺戒後,立刻想着把
自己同一父親的兄弟部落也拉下水。
“阿蘭汗那錯央無道,背叛萬王之王閩王!還害得大傢伙離開了祖先的土地,還失去了閩王賜予的貿易,更是惹得閩王他老人家動用一百萬大軍來征討我們!我已經去阿蘭布草原拜見過沙汗沙陛下他老人家,那兒真有一百萬大軍啊!”
真是和傳銷差不多,自己落了套,不管轉沒賺到錢,看沒看到利潤,都要拼命拖親朋好友下水一樣,如今土肥圓也就是陷入了這個狀態,比安娜還能吹,唾沫星甚至飛濺到了對面自己哥哥的腦門上,手舞足蹈的胡咧咧着。
“你是不知道,阿蘭布草原那片景象,那戰馬,比咱們阿蘭人所有馬,駱駝加一起都多,那長矛,從東到西幾十裡都是一望無際,讓我還以爲到了興都庫什山脈的森林,那人多到燒火做飯的熱量都把雪化開了,草都張到了腳稞。”
“你們不知道,那閩王真是神的兒子,用他們閩國話說就是真命天子,爲了征討咱們,閩王他老人家把上天賜給他的戰神真身都顯露出來了!”
“身高十多丈,閩王他老人家有着三個頭,六條手臂,最中央的頭滿是威嚴,神情俊美卻令人不敢侵犯,離着老遠看我一眼,嚇得我腿就軟了,其他兩個頭更是直接青面獠牙,據說每天都要吃十多個人!”
“那場面,我估計一旦閩軍殺過來,天都得打塌了一塊啊!”
兩個黑乎乎的手放在腦袋兩邊,土肥圓齜牙咧嘴的說着,聽的他十一個兄弟各個直哆嗦。
之前阿蘭人各部一萬多人入關搶掠,一個都沒回來,就沙汗沙卑路斯自己逃回來了,聽說閩軍是吃人的,自己的大軍就是被閩軍吃光了,這些傳言他們可是早有耳聞。
剛剛在帳篷外面,黑壓壓數不清的閩軍騎兵列陣,整齊蕭殺的陣容同樣看的他們心有慼慼,如今聽自己兄弟土肥圓一說,這幫人更是嚇破了膽那兒有不相信的道理。
“那,老三,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繼續往北逃嗎?再跑,可就是突騎施人的地盤了,去了還不得被當成奴隸啊!卑路斯汗不是說閩軍打不過來嗎?該死的!”
自己兄弟的話可不能不相信,亂成一團的圖坦土瓦茲一氏十一個兄弟甚至抱怨的連卑路斯都罵上了,一個個六神無主的模樣完全是熱鍋上的螞蟻,還好,面前還有一個能人土肥圓。
“還好,閩人還相信一句話,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在開戰之前,閩王拍了自己的德妃,拜占庭女王安娜公主,還有最心愛的長子福郡王李讓過來,看看各部還有沒值得招撫的好人,見到福郡王第一眼,我就覺得,這輩子非他不追隨了!”
說的跟一見鍾情似的,土肥圓這可是滿嘴跑火車,事實上到現在他連李讓面都沒見過。
不過十來個圖坦土瓦茲酋長信就行了,懷着對閩國的畏懼,一幫傢伙紛紛圍攏在了土肥圓身旁,當年侍候爹都沒有的殷勤勁兒全都拿了出來,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就連當年最牛氣的老大,一個滿臉鬍子的兇漢,這會兒都是陪笑的猶如張飛繡花那樣,小心翼翼的問着。
“那,三弟你能不能,給我們引薦一下福郡王。”
舒服的差不點找不到北了,土肥圓眯着眼睛笑呵呵的擺着手道:“好說!好說!”
也就在這功夫,連接在一起華麗的帳篷內側,一個阿蘭人小侍女忽然怯生生的走進來,很是生疏的用唐禮微蹲行禮道:“土倫佐大人,殿下有招。”
“草民遵命!”立馬像換了一個人,土肥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撫胸大鞠躬,又是弄得他兄弟們一愣一愣的。
帳篷內,如今位置又來了個變換,安娜也像薛禮一樣站立在一旁,唯一的座位讓給了剛高燒退一點的李讓。
還是有點虛弱,李讓頗有些手足不安的不斷回頭過去,頗有些不自信的不斷問着:“這樣真行嗎?我,我雖然監國過,可,可朝廷大事都是那些大員們處理的,我,一點兒經驗都沒有啊!能鎮住那些草原蠻夷嗎?”
“沒關係,這次你也當監國一樣,小姨娘還有薛將軍,完顏將軍會替你處理好一切的!”
發自內心的慈祥笑容,撫摸着李讓的額頭,安娜調皮的擠了擠眼睛,又是加了一句:“你不是想做一個像你父親閩王一樣的人嗎?這次就是個開始,要好好表現!”
這一句話真如同打了氣一般,重重的點了點頭後,李讓有如泥菩薩那樣,威嚴的一動不動坐在了上首。
安娜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這個百變妖精也是變了面孔,一副冷傲,高高在上的白富美模樣,看的一旁薛禮又是直翻白眼。
這變臉太快了,真不知道閩王爺是怎樣降服的。
這功夫,土肥圓一行兄弟也是從外面走了進來,咋一進去,土肥圓第一個五體投地的趴在了地上,恭敬的叩首道:“草民土倫佐拜見福郡王殿下金安,拜見大總管!”
當初去波西斯覲見李捷的禮儀土肥圓到沒有忘卻,這會兒正好用上了,這一突然的叩拜讓他十一個兄弟又是一愣,端詳了一下李讓,這纔跟着也是叩拜下來。
“草民等化外蠻夷,拜見福郡王殿下!”
說實話,儘管努力擺出一副威嚴,李讓還是太小,而且處處透着一股儒雅,並不符合草原人對首領狼頭一樣的期盼,還好,之前土肥圓說過,仁慈的福郡王!被一百萬忽悠出來的大軍嚇到,如今李讓越仁慈,反倒越符合他們的期望。
聽從安娜的話,李讓很是矜持的點了點頭,一句話都沒說。氣勢十足,站在一旁的安娜則是很不屑一顧的開了口。
“本來依照閩王的意思,要屠殺盡所有膽敢反叛於他的中亞部落,不過福郡王一直勸陛下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這纔派福郡王來,給汝等一個機會,帶着你們得部民戰士,與土倫佐首領回合,要麼天朝大軍殺到,片甲不留!”
這話說的霸氣十足,一點兒也沒給這些部族首領選擇,不過,還偏偏合乎了草原人的性子,連猶豫都沒猶豫,圖坦土瓦茲大氏十多個酋長中老大,那個兇漢土倫卡斯第一個撫着左胸,站起後又一次跪拜在了地上,接着,十多人同樣的禮節跪拜在地上。
這一幕,看的薛禮忍不住心頭讚歎,安娜這妞還真能吹,有兩把刷子,一面示之以兵威,讓其心生畏懼,一面又扯虎皮做大旗,虛虛實實之間,不但唬的阿蘭人出了叛徒,納了投名狀,給閩軍多出來一層掩護,如今這十多個部落酋長,恐怕憑空就讓閩軍至少一萬僕從騎兵。
簡直是空手套白狼!
可是接下來,形勢發展的卻有些讓薛禮變了顏色,冷哼一聲,安娜不屑的擺了擺衣袖說道:“給你們一個機會,向福郡王宣佈效忠!”
土肥圓第一個上了前,在李讓略有些驚奇中跪在他面前,親吻了他的左手,同時用磕巴的唐語鄭重的宣誓道:“您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會永遠對你忠誠,並服從與你!”
接着,十多個阿蘭酋長也是蜂蛹到了李讓身邊,親吻他的左手,並立下同樣的誓言。
“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您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我會永遠對你忠誠,並服從與你!”
“很好!”
滿意的聽着這些酋長的宣誓,安娜又是冷豔的給了他們一個保證。
“安心在福郡王的命令下立下功勳,將來殿下會賜予你們土地,並在你們中間冊封一位阿蘭州都督!”
西域都護府在羈縻州冊封官職,並賜予土地通知名義,在蔥嶺以西倒是流傳的頗爲廣,強大的影響力,這些阿蘭小部落也有所知,接受冊封的無不是一方霸主與王者,想不到自己也有與這些霸主王者有並肩的機會,一個個阿蘭人酋長喜形於色。
薛禮的臉色卻是完全陰沉了下來,其中,還帶着點點悲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