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風波一直喧囂到七月份,羅馬教皇來訪的消息依舊是閩國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之一,而且還掀起了一股羅馬熱。
在中世紀初期這個地區趨向閉塞的時代,不少人連羅馬在哪兒都不知道,尤金一世的到來,不光是給閩人增加了新鮮感,而且還讓他們開拓了視野
。
世界居然這麼大。
儘管教皇七月份就坐船走了,到了九月中旬,不少茶客依舊以說一曲完整的羅馬帝國奮鬥史爲榮,什麼凱撒,奧古斯都,三巨頭,斯巴達克斯,都成了人們耳熟能詳的人物,乃至於還有人把斯巴達克斯,利奧尼達等西方猛將與中原傳來的關羽,典韋等大將等大將相提並論。
還有好事的書生刊印出了《古今中西名將猛將考》圖冊,摻雜着華夏史料以及西方史料更是給中亞之地的波斯人好好惡補了一回。
大街上,田間地頭,趕着羊羣高鼻深目的波斯人和扛着鋤頭,皮膚髮黑的天竺人爭論着漢尼拔究竟與諸葛亮誰頭腦更靈光一些,亞歷山大能與曹操拼個誰上誰下,口沫飛濺,雞同鴨講的模樣倒也是蔚然成趣。
不過時間到了九月份十月份開始,悶熱的呼羅珊難得幾個月的清閒時節便一去不復返,從城市到鄉野,一小半中亞地區陷入了躁動的忙碌中。
經歷了第二年的屯田,整個波斯的農業已經恢復了古代全勝的模樣,而且還真是神明保佑,這一年北天竺都連發了幾場大洪水,呼羅珊居然屁事沒有,裡海,波斯灣沿岸以及興都庫什山脈附近的屯田區都獲得了大豐收。
沿着閩國官道一路走去,道路兩旁盡是喜人的麥田,碩大優良的伊朗小麥穗沉甸甸的垂下頭。
就算與官府五五分成,這一次的豐產一就夠全家安然度到下一個收割季節,還能有盈餘,可以出售給官府換去些新衣,給媳婦女兒購買兩個小飾品,從各個村社的屯田校尉手中領取到鐮刀,一個個波斯屯田戶揮舞着鐮刀還真如下山猛虎般,狂野的衝進了麥田。
這一頭,北方的石磨在河水帶動下,瘋狂的旋轉着,連成片的屯田莊中莊莊洋溢着濃郁的麥香,另一頭,波斯灣沿岸各大港口,更是忙昏了頭。
伊朗這面,在來濟的主持下,同樣取得了大豐收,而且伊朗總督府更遼闊的疆域,不光是糧食取得了豐收,無花果,石榴,椰棗,菸草棉花等經濟作物亦是得到了豐產
。
新鮮的石榴從樹上採摘下,直接裝進木箱就被運送往天竺,而且不再是用的裝貨量大卻速度緩慢的福船,而換上了帆槳並用波斯特有的小型快帆船,以最快的速度送達北天竺。
如此速度的快趕中,第五天新鮮的石榴就擺上了京師大家小戶的餐桌上。
而且李捷來自後世,後世一種令消費者咬牙切齒的東西還被他帶來了古代。
精選一些上等石榴,無花果等,用捕魚業捕捉到的鯨腦蠟粉在水果表面薄薄塗一層,這樣的水果至少能保存兩三個月。
這一批水果,李捷很猥瑣的外銷了,向西賣往阿拉伯,拜占庭,向東走喜馬拉雅山口,賣往吐蕃,長安,李捷很是期待李治抱着打完蠟的水果啃的一包癮得樣子。
除了石榴,收穫的另一種對閩國相當重要的作物也是椰棗了。
這東西又叫波斯棗,海棗,長着椰子樹一樣的造型,長出來的卻是棗一樣的果實。
最高達三十五米的椰棗樹上掛滿大串大串小紅燈籠一樣的棗子,每當收穫時節,當地棗農僅僅在腰上綁一條繩子,徒手就攀上了高大的椰棗樹,靈巧的猶如猿猴一般。
成串成串的棗子直接被丟在地上,椰棗樹頗爲豐產,一顆椰棗樹大約能產幾十斤椰棗,這些上天賜予的珍品除了少量新鮮的上市外,絕大部分卻被閩國儲藏了。
在椰棗產地不遠,閩國建造了成排成排類似於後世吐魯番晾曬葡萄的蔭房,磚砌成多孔的蔭房中,被洗好的椰棗串直接晾在裡頭,火辣辣的太陽照射下,空氣不斷流動,幾天功夫就變成了上好的幹棗。
這些東西對閩國的意義可不只是吃那麼簡單。
椰棗富含果糖,蛋白質,而且含有多種維生素,閩國能如此強盛,源於它把歐亞非大陸穿起來的商業路線,而這些財富一半得經過海上,如今閩國各處飄着的軍用民用船隻差不多有兩萬餘艘,比後世海上馬車伕的荷蘭都要多。
如此多的艦隊航海人員,海上食物則成了重中之重,遙遠的航程,一方面捕捉海洋生物作爲新鮮食品,一方面還要準備大量不易腐爛的食物,歐洲大航海時代,各國大量準備的航海食物幾乎都是乾肉
。
真的是乾肉,幹到一定境界的肉,甚至刀切都不斷,需要用鋸切,而且放在水裡浸泡好久才能食用,後世英國海軍中不少工藝紀念品居然是水兵用乾肉雕刻出來的。
威脅船員生命的不光是惡劣的海洋天氣,還有疾病,尤其是壞血病,大量食用乾肉,缺乏維生素,船員很容易得壞血病,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屬下船員將近一半死於壞血病,另一位偉大航海家麥哲倫更是自己差不點死於壞血病,壞血病襲擾歐洲航海業幾百多年之久,死於壞血病的船員不計其數。
剛涉足海洋的閩國最開始也沒注意這個問題,攜帶的金華火腿之類乾肉作爲水兵水手主要食物,結果,理所當然的交了一大筆學費,不少富有航海經驗的老練水手牙齦流血不止,悽慘而死,這才引起閩王府的注意。
最早的解決方法是綠茶,壓成茶餅的綠茶每個水手一天喝一杯,疾病機率一下子降低到了可控制程度,而閩國入主天竺後,椰棗又出現在了各個船主海商的面前。
椰棗富含的維生素就可以成爲緩解壞血病很好的良方,而且味道還很甘美,之前閩國從阿拉伯帝國進口最多的貨物之一就是椰棗,如今,徹底掌握了呼羅珊農業,閩國自己也能有廣闊的椰棗種植基地,這種好東西當然要大量儲備。
尤其是遠在蘇伊士的水師提督劉仁軌還有更遠的羅馬遠征軍都送來了椰棗補給的請求,各個工部戶部官員更是注意與此。
最後一樣特產就是開心果了,這種鹽焗後脆生生的小食很是受到閩國上下的喜愛,就連閩王的桌子上都是擺放了一碟。
可惜,這一天似乎都沒有人有心思享用美食,波西斯大皇宮側面,太液池旁涼水亭內,李捷,兵部尚書李績,以及一大羣兵部閣臣都是緊鎖眉頭。
擺放在他們面前,一大張亞歐非大地圖,在呼羅珊的西方與北方,無數個紅箭頭指向這裡。
財富招來禍患,還真是不假,過去呼羅珊在阿拉伯人,中亞遊牧部落,閩國來回拉鋸下被打成一鍋爛泥,尚且沒有多少人問津,可如今這兩年,呼羅珊在閩國的折騰下再一次,再一次有了古代大帝國的風氣,富了起來,這禁不住引得西方與北方的羣狼再一次躍躍欲試
。
從教皇到訪呼羅珊那時候開始,從西部邊境入侵的阿拉伯部落騎兵已經變成了過去的十二倍,到了收穫季節更是頻繁到了每天都有阿拉伯騎兵,甚至美索不達米亞波斯人過來偷盜劫掠,讓守衛在沙特阿拉伯河漫長邊境線的左右領軍衛疲於奔命。
而且出乎所有閩國重臣意料,北方的卑路斯非但沒死,丟失了全部的實力後後回到中亞草原,卻又得到了中亞各過各部落的支持,形成一股勢力,嚴重對呼羅珊北部造成威脅。
這其中,一股大勢力的動作舉足輕重,被趕到中亞後,有變的強悍起來的一個突厥大部落,突騎施汗國。
這背後,可就有着安西四鎮,甚至長安的影子了。
哪怕閩國是大國,面對兩面夾擊依舊感到頭疼,看着左面右面犬牙差互的進攻路線,首輔王玄策爲難了半天,這才艱難的把手指放在了地圖上。
“陛下,臣認爲,還是應該進攻阿拉伯人,目前我朝在興都庫什山脈的防線基本上趨於完善,而且去歲卑路斯在呼羅珊損失慘重,全軍覆沒,失去人口十餘萬,就算獲得了突騎施以及昭武九姓的支持,卑路斯近幾年內也不可能對我朝北方防線構成什麼威脅。”
“而西線我朝除了幾個碉堡城市外,沒有太大天險可以據守,左右領軍衛守衛從波斯灣到裡海偌大的國境線,的確有些負擔過重,所以臣認爲,聚攏左武衛,關寧鐵騎與左右領軍衛匯合,驅趕盤聚在我朝附近的貝都因人部落,爲上策。”
王玄策的話,禁不住讓幾個重臣禁不住暗暗點頭,尤其是一張臉憋的最苦的來濟更是把腦袋點的快跟簸箕一樣了,原因無它,王玄策的計劃花費最少了,別看閩國財大氣粗,開支也大,四處都要花錢,他這個戶部大管家不得不捂緊錢袋子。
眼看着李捷也是微微要點頭時候,卻想不到另一聲清冷而滿含嘲諷的清脆聲音卻是從遠處傳了來。
“如此小打小鬧,諸位大人與閩王的意思,要等北方的和西方的敵人都從蟲養成大老虎,再去花費重金,犧牲十多倍的姓名,再去打一場沒把握的戰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