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絲綢是老子先看上的,誰都不要搶!”
“給我,我還沒有呢!”
“都給老子讓開!”
李捷一席話,軍心似乎完全亂了,數以萬計的各種族軍人拼命向前擠着,生怕分不到,逼得唐軍不得不全力維護,後來乾脆把金銀財富直接向天空拋灑去,有搶到的直接掉頭就走,有貪婪的還在竭力搶着,場面亂成了一團。
眼看着馬蜂窩一般向北潰散的各族軍隊,李捷自己心裡也不是滋味,分發的財寶,包括他后妃的首飾衣服,宮廷用具,儀仗用品,連妻兒喜愛之物都沒保住,讓曾經在自己麾下的三拜九叩的軍隊一鬨而散,換了誰心裡都難受異常。
“哎,孤還真是四面楚歌了!”眺望着遠方阿拉伯人燈火盈盈,李捷自嘲的搖着頭下了城樓,雖然接觸漢學有一陣子了,這個成語安娜卻沒聽過,跟在後頭一面走着,她禁不住疑惑的嘟囔出來:“啥叫四面楚歌啊?”
“就是說大王打了敗仗,心裡不爽,要把你這羊(洋)妞殺了下鍋勞軍,反正都是羊!”一旁不爽的武媚娘接機陰陽怪調哼了起來,聽的安娜又是一頭霧水眼睛瞪得溜圓,一副呆萌的詫異模樣。
“哼,你們唐人男人真沒擔當,打輸了仗就怪罪女人,還沒有我們拜占庭男人有用!”
不屑的冷哼着,偏偏這妞小手又到了李捷肋骨下,一個三百六十度擰電飯鍋,腳一軟李捷差不點沒從樓梯上栽下去,揉着掐紅了的地方直咧嘴。
老子感慨一句,招誰惹誰了!
不過兩個妞的打鬧多多少少驅散了李捷的離愁,終於變得輕鬆一點,領着兩個鬥嘴的妞,李捷快步下了城樓,可剛出城門,卻又被截了下來。
“你們,不去領錢逃命,在這兒幹什麼?”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上百個天竺府兵,李捷回望了一眼尚且哄搶成一團的城樓一端,疑惑的問道。
“某的姓名是閩王從曲女城叛徒婆羅門的口下換回來的,某願追隨閩王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明明是土生土長的天竺人,可領頭跪伏在前的黑壯大漢此時卻有了關中老秦那股豪氣,跟隨在他身後,數百個天竺籍貫府兵也是一通擺下,鏗鏘有聲的整齊喝道:“願爲陛下出生入死,往陛下收留!”
哪一個民族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哪怕沉迷於來世的天竺,華夏文化的到來,讓沉迷於自己伏舍首陀羅身份的低等賤民也嚐到了另一個生活方式,讓他們願意爲之付出一切,哪怕挑戰五十萬狂熱的阿拉伯人,哪怕爲之米分身碎骨!
呆愣的看着這一幕,胸中一股熱流涌動着,足足哆嗦了幾下,李捷在滿是豪氣振臂一揮:“好,就讓本王帶領你們從百萬敵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列隊,開拔!”
“喏!”
洪亮的答應一聲,黑壯的天竺府兵校尉喝令下,幾百個天竺籍府兵迅速按照中原的戰法,匯聚到李捷身後排列成陣,看到這樣一支小隊伍鏗鏘而前,不少在擁擠隊伍中茫然的各族府兵猶豫片刻,居然也是義無反顧的匯聚了過來,列隊在陣中,數百人最後變成了數千人的大方陣。
驚奇的看着這一幕,安娜清澈的眸子再一次瞪得溜圓,雖然區區幾千人與二十萬相比,不過九牛一毛,她依舊在這些人身上看到了超越二十萬大軍的力量,一種統一的精神。
這種精神,曾經羅馬人也有過,在羅馬城被攻陷,高盧人掠奪走了一切時有過,在坎尼大戰打敗,羅馬的男丁戰死過半時有過,卻在羅馬統治了世界,建立在一片富足的帝國中丟了。
到現在,拜占庭人還沉浸在內鬥中,想到這裡,安娜禁不住垂下了頭。
耶路撒冷城的最後,十來個已經白髮蒼蒼的猶太老人攔住了李捷的去路,對着李捷又是深深跪伏了下去。
“神聖的閩王,吾等不要金銀,請殿下把耶路撒冷賜予我們猶太人!”
看着這羣老人的虔誠,李捷再一次觸動了,趕忙上前攙扶起來,滿是關切的問道:“耶路撒冷已經成爲一片死城了,過不了多久,阿拉伯人的屠刀一定會降臨在這裡,你們還留在耶路撒冷幹什麼?”
“沒有不流血就能建立的國!這一次我們猶太人太猖狂了,幾百年來,流落異國,我們依靠着自己的小聰明做了多少惡,這一次應許之地的得而復失恐怕就是上帝給我們的懲罰!這個懲罰必須用血來洗刷的話,我們願意流盡自己的血!”
楞楞的看着幾個老者再一次拱拳彎下了腰,李捷再一次沉默了,又是遲疑了幾秒後,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
“東南營地裡還有八萬擔糧食,一百具投石車,五百牀弩,我全給你們留下,你們有一夜的時間,搬運到耶路撒冷!這城,是你們的了!”
“謝閩王!”
身後,喧鬧聲更加嘈雜,有的猶太人依舊執迷的等着分金銀,上萬猶太人卻是毅然決然放棄了代表生的逃命機會,在大家族長老號召下,毅然決然向空曠的耶路撒冷城內搬運起了唐軍遺留下的物資。
被羅馬人趕出去數百年,就算奸詐狡猾,居住在別人的國土上寄人籬下,這些猶太人已經過夠了這種日子,寧願去死而不再回去!
帶領着軍隊匆匆向前,雖然沒有回頭,李捷依舊感慨的狠狠搖了搖頭:“這一次孤小看了阿拉伯人,小看了猶太人,小看了孤麾下的天竺人,小看了天下英雄,孤敗得值,敗得應當!”
深受感觸的安娜同樣重重點了點頭。
另一頭,失去了諸多盟軍的閩國?軍營空蕩了一大圈,孤零零七萬多人散佈在前營狼藉的營地中,每個人揹包上都掛着三個水囊,在命令下拋棄了一切雜物,包袱裡僅僅有着三天干糧。
但此時,南征北戰的唐軍卻一個個顯得無比迷茫,牽着屬於自己的坐騎茫然的一羣羣呆立在那裡。
怎麼可能?敗了!敗得一塌糊塗,後路花費鮮血打下的萬里國土丟了,前無援軍,後無州縣,四面楚歌的被包圍在這裡。
哪怕一個個按照閩王命令如實傳達的將官這時候也沒有心事鼓舞士氣,他們同樣內心迷茫,不知道前路如何,李捷到的時候,唐軍就是這樣一副樣子。
“閩王!”
“殿下!”
見到李捷終於到來,一大羣已經急得火上眉毛的文武慌忙迎了過來,這種狀態下,就算拼死一戰都做不到,談何還從五十萬大軍的包圍圈中突圍出去?
幸好,早已經對這種局面有了心理準備,在王玄策,黑齒常之等人焦急的目光下,李捷僅僅是淡笑着比了比手,吩咐王微給新加入的其他民族府兵也準備乾糧坐騎,就在一羣高級官僚急切中自顧自的走進了大軍中。
“啊?小的拜見閩王!”
哪怕在這種情況下,李捷的威望依舊不可替代,看清了輕手輕腳走來的人影居然是李捷,一羣唐兵慌忙扶着長槊盾牌,單膝跪伏在了地上,叩首拜見着,滿含笑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兵,李捷平易近人的走上了前,伸手扶起了一個憨愣愣的黑小子。
“你叫什麼?”
激動的簡直不能自已,黑小子胸膛挺得溜直,興奮的大聲報告道:“俺叫劉大柱,俺是八閩福州人,貞觀二十三年入伍,現任伍長。”
說完了劉大柱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多了,忍不住憨厚的撓了撓頭,看的周圍唐軍一陣鬨笑,李捷也是笑容可掬頷了頷首,旋即卻是把手搭在了劉大柱的肩膀上,真誠的問道:“那你相信孤嗎?”
這個問題當兵打仗的劉大柱從來沒想過,不光他,就連他周圍的隊友也是愣了,好一陣,劉大柱纔再次反應過來,重重的點了點頭:“俺在八閩時候是給世家老爺種地的佃戶,一年都吃不飽一頓飯,如今是閩王爺帶我們走出來,如今俺家在天竺中央省有了自己的農莊,俺妹也風風光光嫁出去了,沒說的,閩王讓俺幹什麼,俺就幹什麼!”
聽着這個閩國出身,還帶着重重中原口音的大兵,李捷沒在說什麼,僅僅是懇切的點了點頭,然後視線轉向了一旁,隨着李捷詢問的眼神,一個旅,其他的將士也是重重點着頭:“殿下,我們相信你!”
一個又一個營地走過去,李捷每一次都僅僅問那幾句話,每一次卻總能點燃一大羣人的鬥志,每過一處,將士們總是能拍着胸脯,熱切的高喊着他們的信任,半個時辰下來,鬆垮的唐軍再次重新變成了一把銳利的寶劍,鋒利的寒芒刺眼。
“閩王真乃真兵家也!”看着這一幕,就連自傲的王玄策都忍不住由衷的佩服說道,在他注視下,此時的李捷同樣也再沒了剛入營時候的平易近人,騎在馬上,癲狂的繞着屬於他的大軍狂奔着。
“孤會帶你們回家!”
“回家!”
“回家!!!”
狂熱的迴應着李捷的呼喊,遠征軍再一次變得沸騰。--4779507918406536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