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阿拉伯人並不善於攻城。
從荒蕪的阿拉伯沙漠走出,除了滿腦子《古蘭經》,這些荒漠戰士還沒有太多的學識與技藝沉澱,目前還處於伊斯蘭大擴張的七十八年內,大批繳獲的波斯帝國,拜占庭帝國乃至其他民族的成果還根本沒有時間去消化。
以往阿拉伯人打垮了兩個帝國,起主要作戰思想卻還是野戰中打垮敵軍有生力量,對於建城卻大多以圍攻爲主。
大馬士革,哈利德圍攻了三個月,波斯首都泰西封打了四個月的圍城戰,埃及首府亞歷山大經歷六個月圍困,終於出城投降,安條克同樣歷經了五個月痛苦圍困才敞開了大門。
至於小亞細亞安卡拉等一系列名城都是拜占庭人在野戰中被打光了或者徹底被阿拉伯人嚇怕了纔拿下的如此輕鬆,饒是如此,打安卡拉依舊讓穆阿維葉付出了數千精銳。
不過入侵的太一帆風順,也讓穆阿維葉頭腦稍微不清晰起來,面對君士坦丁堡很是輕視,這個輕視,第一天就讓他付出了三千多精銳傷亡的慘重代價。
雖然士氣,裝備都是頂尖,但全副武裝爬上十二米城牆,再與數倍於己的敵軍對砍,沙漠中最精銳的戰士也是有些吃不消,尤其是阿拉伯人缺乏重型攻城器械支援,還要頂着弩炮在頭頂上怒吼,鬼才立得住腳呢
。
第二天,吃不消的穆阿維葉就被逼的不得不轉變戰術了,一方面從已佔領的小亞細亞徵調拜占庭自己造的弩炮過來,一方面該強攻成襲擾,幾百阿拉伯輕騎兵或則駱駝騎兵分散殺到城牆下,下馬用弓襲擾狙殺城牆上守軍。
這一下,戰局就僵持了下來,與以往的圍困戰還不同,阿拉伯陸海軍光能從西南面包圍君士坦丁堡,東北面的金角灣始終處於拜占庭海軍保護中,一條攔海鐵鏈就把數萬海軍攔在了外面,穆阿維葉還是不得不眼睜睜看着一條又一條運糧船運進君士坦丁堡。
不過大體形式上,還是阿拉伯人佔優,別看穆阿維葉是孤軍深入巴爾幹半島,此時的拜占庭卻已經被打破了膽略,皇帝一味的向西南的羅馬逃竄,希臘,馬其頓一帶的主要兵力同樣全力護衛着皇帝,沒有大的援兵支援君士坦丁堡,而且阿拉伯大軍佔據了附近所有農業產區,光依靠色雷斯一帶的農業產量,也支撐不了多久,尤其是拜占庭帝國的敵人很多,色雷斯一代也不太平。
所以,擊下君士坦丁堡,穆阿維葉還是有信心的,他相信圍困上這裡幾個月甚至一年,依舊會啃下這座雄城,乾枯荒涼的沙漠中走出,阿拉伯獵手的耐心可是一等一。
捏着下巴上幾縷鬍子,雄鷹那樣披着整齊的黃金色華麗扎甲,佩戴着王冠,每天上午穆阿維葉都會率領禁衛站在軍隊最前列,看着這座不屈服的城市在自己軍隊圍困下掙扎的場面,正巧,在沙漠輕騎兵騎射的襲擾下,忽然拜占庭又是城門大開,數百步兵舉着古羅馬樣式方形大盾牌,排列成了龜甲大陣,小跑着衝出了城,去驅趕不斷襲擾城牆的阿拉伯輕騎兵。
垂死掙扎吧!
嘴角噙着滿帶殺意的冷笑,穆阿維葉旋即又是一揮手,當即從他身後,百多名精銳騎兵狂奔而出,老遠就對着這個小方陣挽起了複合弓。
嗖~在大盾牌縫隙中膽怯的窺視着外面,最邊沿的羅馬市民兵頭部被狠狠地洞穿了,抽搐着躺倒在了地上……
相比較城外阿拉伯人攻擊的隨心所欲,狄奧多西城牆上,則是一片慌亂忙碌之象,一個個從西哥特衛隊或者拜占庭禁衛軍中聖騎兵教官踢打喝罵下,穿着布衣戴着拉丁圓盔的市民兵不斷被在城防上調動來調動去
。
阿拉伯人選用的弓騎兵可都是精銳,沙漠中一等一的獵手,射沙狐野兔在行,射人自然也不差,哪怕十二米的城牆,依舊時不時有那個倒黴蛋捱了一箭,雖然按照這個殺傷速度一百年也未必殺得乾淨拜占庭守軍,卻對士氣是一個致命打擊。
如此凌亂的阿拉伯弓騎兵,弩炮的命中率也是極低,第二天面對騷擾戰,弩炮手打了一天也沒打死十幾個阿拉伯兵,還平白浪費了大批彈藥,別看最常拋射的不過圓溜溜大石頭,這東西也需要打磨,還要選重量最適宜的石頭,拜占庭儲量也是有限的。
不得已,拜占庭人又拾起了老祖宗遺留下的羅馬大盾牌,爲了做盾牌甚至拆了好些貴族馬車。
還好,安娜的演說下拜占庭元老貴族也終於被調動起來,雖然沒有達到坎尼會戰後全部貴族傾盡家資,每一位貴族元老僅僅能給自己妻子或女兒留下個幾克戒指那般無私奉獻,但也是要人給人,要物給物,數百輛馬車被拆卸一空,打造出了萬餘塊可以拼在一起結實的方盾,與此同時一個個貴族倉庫盡開,庫存的糧食與布匹也全都支援在了前線。
第一日的攻城血戰,阿拉伯方面付出了三千人代價,拜占庭方面卻是八千人的慘痛傷亡,從奧古斯都把共和國改變成帝國開始,爲了討好民衆,一直奉行麪包與娛樂法令,具有羅馬公民身份的羅馬人都可以免費觀看角鬥等各類大賽,每人每天都提供足夠的麪包,就算啥都不幹也餓不死,拜占庭同樣在首都延續了這一法令,吃着免費麪包長大的君士坦丁堡人肉搏上的確不是在沙漠中餓了多少年的阿拉伯人對手。
戰爭結束的第二天,臨時徵召的剩餘兩萬多人市民兵全都被召集在了狄奧西多外城牆後方的外城臺上,由地主貴族充任軍官,殘餘的斯拉夫衛隊官兵成爲教官,領導着分成四個軍團的公民兵就地訓練起來。
迎着地中海陽光烈日,萬人的長條方陣揮汗如雨的對着空氣劈砍着。
“殺!殺!殺!”
“記住,劍儘量要刺出去,阿拉伯蠻族的重甲,一劍你砍不死他,回身他就砍死你了,死了也白死,還有,刺儘量往腦袋,胸脯上扎,你扎大腿上也扎不死他,回頭一刀他還得砍死你!”
唾沫星飛濺,一個個西哥特或者斯拉夫教官則是無比得意洋洋,平時這些拜占庭人可沒有一個看得起他們,這回卻被訓的跟孫子一般,大大漲了這些蠻族人的顏面
。
另外,這些市民兵自己訓練的也挺刻苦,幾天前城牆上的血戰現在可依舊曆歷在目,那一天從城牆上擡下來的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屍體中不少都是他們的家族鄰居,有了現成的督促,甚至不需要催促這些人就瘋狂訓練起來,可是誰也不想下一次被砍死的是自己。
職業兵只有七千多一些,太過珍貴,所以每天拿着大盾牌出城驅逐阿拉伯輕騎兵的也是選自這些市民兵中的年輕悍勇者,每格殺一個阿拉伯兵,賞錢都足以令人眼紅,活着回來,也有足夠的賞金髮下,利益驅使下,每天倒是有足夠的兵士應募。
穆阿維葉的戰術改變,加上城內兵馬戰鬥力開始增強,安娜與諸多元老最開始定下的守城,等待閩國軍隊攻擊阿拉伯帝國後方,逼迫哈里發穆阿維葉撤兵的戰略如今基本上是達到了,可新的爭吵又在元老院中響了起來。
“絕對不行!陛下,這太冒險了!”
激動的差不點沒從座位上飛出去,安娜登基後憑着裙帶關係爬上元老位置的阿木列一張肥嘟嘟的臉都快成了苦瓜,第一個激動的擺手拒絕着。
“是啊陛下,如今君士坦丁堡已經安穩,我們只需要等候閩國人的援兵即可,何必在節外生枝,與那些蠻族人打交道呢?”緊隨着列昂提也是勸說起來,跟着其他元老同樣紛紛站起,同樣是跟着搖着頭,整個元老院大半席位都是否決聲。
沒辦法,安娜的想法太瘋狂了。
龐大的羅馬帝國在威震十方時候同樣也是周圍蠻族覬覦的肥肉,從匈奴推動了日耳曼人大遷徙開始,一支又一支蠻族從冰冷乾枯的北亞北歐冰原來到溫暖富庶的羅馬帝國境內,洗劫驅趕了曾經的羅馬主人,建立起一個又一個新的國家,哪怕到現在都沒有停止。
拜占庭與波斯,與阿拉伯帝國血戰的時候,北方疆域又來了一支新的蠻族取代了曾經的哥特人入侵巴爾幹半島,擊破了拜占庭在萊茵河的防區,如今安娜視若生命線的色雷斯就被這支蠻族佔據了一多半。
安娜想要和這一支蠻族和談,而且要僱傭他們作爲僱傭軍南下攻擊阿拉伯人
。
這就跟你家進了個小偷進了個強盜,你要和小偷商量一起打強盜那樣。
眼看着滿元老院的反對聲,安娜晃動着皇冠上的流蘇卻依舊笑容滿面,揮起了紫色的長袍衣袖用力向下壓了壓金權杖,這兩天這位年輕的共治皇帝已經得到了元老們擁戴,頓時就變得鴉雀無聲。
“諸位,你們想過沒,自少我們需要守衛三個月,如今支撐拜占庭快五十人口的糧食全來自色雷斯,如果放任保加利亞人繼續劫掠色雷斯,我們能撐上三個月嗎?就算撐上了,如果閩國有個萬一需要我們再撐三個月,又怎麼辦?”
“而且作爲盟友與文明之邦,閩國與我們結盟就是看中了拜占庭的實力,如果在戰爭中我們連挫一挫阿拉伯人軍隊的實力都沒有,閩國人還會看中與我們的合約嗎?”
安娜的反問說得一大羣元老鴉雀無聲,的確,就算名義上與閩國稱臣了,心理這些元老依舊自認爲自己是文明人高人一頭,起碼不低於閩國人,如果在戰爭中一點表現都沒有,恐怕將來戰勝阿拉伯人,拜占庭還是個任人宰割的地位。
“可,可也不能與保加利亞人結盟和談啊?他們是草原上來的蠻族,剛剛劫掠過我們,殘暴無比,去的使節還不得被他們殺了啊?”又是阿木列質疑的站了起來,這一次,安娜俏麗的臉上卻多了一股陰謀得逞的笑容。
“所以,本凱撒要親自去。”
“什麼?”
這一回蹦起來的不止阿木列一個了,半個元老院元老跟燙了屁股那樣彈跳而起,安娜趕忙再一次揮動金權杖壓了壓,笑容滿面的解釋道:“放心,本公主纔剛剛坐上凱撒,纔不會送死呢,不想好了萬全措施也不會下這個決定,會有勇士保護凱撒與保加利亞人安全接觸上並勸他們投誠的。”
順着安娜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有了殊榮進入元老院聽政,卻靠着柱子睡的正香的侯傑身上,似乎如此多的目光也不適應,翻了個身後侯傑幽幽而醒,揉着眼睛愕然的左右探看着詢問道。
“諸位,出了什麼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