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發拉底河河畔,由安卡托裡亞山區奔涌而出的山泉水一路湍急向東,水聲宣泄着滋潤了古老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滋養了繁衍至今的一個個古老文明,不過湍急的河流聲音卻壓不住陣陣爭吵聲。
一個圓形的大帳篷中,激烈的爭吵聲就來源於此,而且已經蔓延了三個月有餘,可惜,長時間的爭論無助於緩解矛盾,反而將尖銳的利益相爭撕破的更加醜陋。
“必須先懲辦兇手,敘利亞絕對不會承認一個與兇手有包庇關係的哈里發,必須重新選舉哈里發!”據這兩件沾滿血的阿拉伯長袍,抖動着大鬍子,五十多歲的敘利亞總督穆阿維葉簡直氣的渾身發抖,昂揚的大吼着。
可惜,無數次要求,獲取的還是無數次同一個答案,來自華夏的絲綢盤頭,披着整齊的星月日哈里發王袍,面容圓潤鬍鬚頎長的第四代阿拉伯帝國哈里發阿里,穆罕默德的樣子與女婿,衆望所歸的伊斯蘭領導者卻依舊那麼慈祥有耐心的搖了搖頭。
“吾當選爲哈里發乃是安拉的裁決,奧斯曼哈里發的血案一定會被查清,但在安拉的國度中,穆阿維葉埃米爾,你不能違抗安拉的意志,必須交出敘利亞以及征討拜占庭異教徒的軍權,剩餘的,本哈里發在慢慢答覆於你。”
機率青筋肉眼可見的穆阿維葉的腦門上暴起,不過這一回,這位倭馬亞家族最高領袖,也是古來氏貴族利益的代表者卻沒有如同以往那樣暴跳如雷,而是陰沉的低下頭。
“阿里,你真的認爲你是安拉的意志下,名正言順的哈里發?”
“安拉已經賦予了他的僕人統治伊斯蘭國度的權利。”阿里還是那般謙卑慈祥的扶胸低頭,那做派,宛如穆罕默德在世一般,看的穆阿維葉一方的將軍也是心神搖曳,但片刻之後他們所有人都腦子一清。
“我穆阿維葉堅決不承認你阿里的哈里發地位,既然安拉庇佑與你,那就向我證明吧,在戰場上堂堂正正打敗敘利亞的大軍,證明安拉的眷顧,不然你什麼都不是,我們走!”
大部分都是曾經出身阿拉伯人貴族,數十員阿拉伯將領跟着穆阿維葉轉身而出,眼看着三個月的談判就這般破裂,穆阿維葉真的宣戰了,阿里的淡然也維持不住了,驚愕的站起身伸出了手似乎想挽留些什麼,片刻之後這位安拉的僕人卻又滿面堅毅,重重的一敲桌子。
“既然如此,那就讓安拉來裁決吧,準備開戰!”
夜幕漸漸降臨,但同出於阿拉伯沙漠數以十萬記穆斯林戰士卻無論如何都安靜不下來,隋芬平原上分列成兩個陣營相互對峙着。
覆滅了波斯,打垮了拜占庭,期間還剿滅了無數的部落,國度,終於,阿拉伯人的刀劍要品嚐自己同族的鮮血了。
敘利亞的軍隊幾乎是阿拉伯帝國最強的軍隊,肩負着與拜占庭作戰任務,穆阿維葉的軍隊裝備着最好的甲,最堅固的槍,坐擁大馬士革貿易,糧草充沛,兵員充足,而且從北天竺交易而來的烏茲鋼絕大部分在這裡打造成兵器,穆阿維葉屬下有着一萬多裝備大馬士革刀的精銳戰士。
不過,就算人強馬壯,裝備精良,要與哈里發,穆罕默德先知的養子,女婿作戰,八萬多敘利亞大軍依舊顯得人心惶惶,坐立不安,巡視完自己的軍隊,穆阿維葉憂心忡忡到了極點。
敘利亞中軍大帳中,一盞孤燈之下,由敘利亞總督穆阿維葉到諸多將軍謀士中,一個個都是神情凝重無比,如今他們與阿里的戰爭可不光是表面上前代哈里發被刺殺,糾纏不清的矛盾,更多還有着其本身的階層利益。
在場不論倭馬亞家族還是其他家族,大多出身麥加貴族,他們是伊斯蘭未興起前,阿拉伯真正的統治者,尤其是倭馬亞家族,幾乎是穆罕默德先知早期最危險的一個大敵人,直到爭鬥落於下風,穆罕默德先知大軍瀕臨麥加城下,他們這才投降皈依了伊斯蘭教。
支持阿里的,則絕大部分是穆罕默德先知遷徙到麥地那組成的烏瑪公社成員,從前的阿拉伯泥腿子。在伊斯蘭還弱小的時候,雙方還能共同合作,對外寇掠,可如今,阿拉伯帝國已經擴張到地跨歐亞非三洲的龐大帝國,巨大的利益讓兩派裂痕越來越大。
矛盾在第三代哈里發奧斯曼那裡就很明顯了,這位出身倭馬亞家族的哈里發不遺餘力支持古來麥加先貴族,任人唯親,大批軍隊重要將領以及總督出身倭馬亞家族,這個舉動讓其餘伊斯蘭派系怨聲載道,這也是奧斯曼被刺殺的原因。
如今好不容易佔據優勢,古來氏的先貴族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將到手的利潤拱手讓出。
氣氛凝結到了極點,手指有規律的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桌面,好半天,穆阿維葉纔在沉悶的氣氛中擡起了頭。
“將士們都怎麼樣?”
“埃米爾大人,將士們不安到了極點,許多人拒絕與哈里發作戰。”
“征討拜占庭的將士也是惶恐不安。”
“大人,我們能贏嗎?”
沒有回答屬下們的疑問,穆阿維葉又是轉頭看向了沉默不語的哈立德,這位素有安拉之舌的智者,又是慎重的問了出來。
“閩國怎麼說?”
“閩國願意繼續同我們貿易,將糧食與武器賣給我們,但……”
面露難色,哈立德好一會才悻悻然搖了搖頭:“似乎閩國自身也出了不少岔子,、戰爭上閩國是不可能出兵支援我們了。”
三個月時間,穆阿維葉也不是一味傻愣愣的談判,敘利亞的使節幾乎跑遍了整個中亞,可惜,確是效果不佳,面色更加陰沉,穆阿維葉沉默了好一會這才猛地站起了身,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本總督親自與將士們說,明日我們要對抗的,不是什麼哈里發,而是謀殺先代哈里發,陰謀篡位的卑鄙小人,我們是以安拉的名義懲治叛逆,戰勝者將受到安拉的獎賞,戰死者也會靈魂升入天堂!”
剛剛還想聯合閩國這等異教徒與穆斯林作戰,一轉臉穆阿維葉又變成了安拉的代言人,不過變臉早就在這幫政客中被玩的爐火純青,一系列殷切的將軍們亦是習以爲常,簇擁着穆阿維葉就出了門……
第二天,靠着幼發拉底河的隋芬平原上,數以十萬計的伊斯蘭大軍如期出現在奔騰河流邊,川流不息的流水聲中,同樣打着星月日大旗的阿拉伯戰士,無比狂熱中將武器對準了同信兄弟。
大戰,一觸即發。
阿拉伯內戰如火如荼的進行開來是時候,閩國上下也忙碌成了一團。
如果是之前,阿拉伯帝國內戰對閩國絕對是個天賜的機會,就算減緩了征服南天竺步伐,閩國也一定會出兵干涉,阿拉伯的威脅太大了。
可惜如今,閩國也牽扯到了權力層最高的鬥爭,就連南下的征服戰爭都變的不再那麼重要,偌大的閩國高層忙碌成了一團,每一天,數不清的官員螞蟻一般的流淌進閩王府中。
“啊~呵~”剛剛又是送走一位關隴世家出身的官員,就算李捷自己都忍不住大大打了一個哈欠,這功夫,作爲閩王辦公室,類似於後世那種裝飾木門又被猛地推開,後方等待接見的閩國官員無奈的露出一抹苦笑,一個火紅的影子率先於他衝進了李捷書房。
“哥!”
嗲嗲的聲音,甜美的笑容,看着自己妹子一身火紅的低胸襦裙摟着着自己胳膊撒嬌,一抹苦笑又在李捷的臉上閃過,一掏空空如也的口袋,李捷立馬擺出一副苦瓜臉。
“哥沒錢啊!”
“不要這樣子嘛,這次小妹是來給哥您送錢的。”拉着李捷的胳膊,高陽可憐兮兮的嬌呼着,看着李捷一臉不信,狐狸一般嬌媚的大眼睛軲轆着轉了幾圈,高陽嘻嘻哈哈的露出了狐狸尾巴。
“哥,聽說這次在德干的攻勢中,左驍衛大軍發現了個露天大煤礦,閩國打算承包給商人?”
這煤礦還是左驍衛將軍房遺愛發現的,高陽知道也不足爲奇,不過看着自己這個不知愁的妹子,李捷再一次苦笑着搖頭搖頭,沒有談煤礦問題,李捷反而鄭重的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坐在了自己對面椅子上,看着高陽疑惑的眼睛,認真的問道。
“妹子,你跟哥說實話,你與駙馬都尉柴令武,巴陵公主,襄城公主,滕王李元嬰,左武衛大將軍薛萬徹這些人有聯繫嗎?”
“當然有聯繫了!”高陽大大咧咧就承認了下來,看的李捷剛暗中搖頭,這丫頭又是興奮的爆了出來:“也就這些皇親貴戚們是最有錢的冤大頭了,月從天竺販運過去的寶石,香料,他們能吃下一半多。”
“哥,幹嘛要這樣問啊?哥你的閩國商會可已經夠龐大了,別和妹子再搶這點小蝦米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高陽再一次要站起來抱着李捷的手臂撒嬌,不過李捷再一次把她按回了椅子上,回身抽出了一張公文給她,看了片刻,高陽一雙漂亮的眸子立馬瞪得溜圓,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小鼻子叫道:“我與我家郎君,謀反?”
若問永徽年間最大的政治地震是什麼,莫過於房遺愛謀反案了,藉着這一次案件,高宗李治不但穩固了地位,而且長孫無忌還趁機清除了房家,扳倒了吳王李恪,掃滅了魏王黨以及前*等一系列政治助力,長安貴戚數萬人受到牽連。
尤其是吳王李恪,天下皆知其冤,依舊被長孫無忌構陷,難逃法場一刀,歷史上這場著名大案發生在永徽四年,如今拖到了永徽五年,卻依舊爆發了出來。
在高陽驚恐的眼神下,李捷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