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老天爺還是很不給面子,又是揚起了飄飄白雪,不過不破關中,雪明顯小了幾分,兩軍加一起幾十萬人的吐吸甚至在谷內形成了一層白霧,踏着繽紛雪花,兩軍將士正式列陣在了谷中,黑壓壓的腳步踩踏的剛下出來雪地都泥濘一片。,
李捷判斷的還真沒錯,雖然東軍人多勢衆,物資後勤卻不敢恭維,東軍大營中除了少數貴族家兵有帳篷外,大部分居然是背了些稻草蓋起了原始部落那樣的草棚子,一大羣兵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取暖度日,一個個菊花挨着菊花的,衆道不流行纔怪呢。
相比之下,西軍則要奢侈的多,兩隊共用一個帳篷,營地間還有木炭取暖,穿的衣服也比東軍破衣爛衫要多上幾層,吃的還是熱熱乎乎的魚湯粥,哪怕早上出陣人數比東軍薄了兩層,依舊顯得軍威森嚴,無形中的對比下,昨夜東軍突然出現的那種心理威懾不知不覺消失了。
整個西軍前列,從大弓武士陣中,三千人的隊列整齊的緩緩踏了出來,幾十萬規模的大戰自然是不可能一哄而上,全都是試探,交鋒,尋找對方破綻,就如昨日承諾的一樣,上杉軍打了第一陣,輕紗裹面,身披鐵玄甲,騎馬出陣走在最前列的上杉謙信陣陣威武不已,無形中還帶了一層神秘。
飛鳥之戰也給中大兄上了沉重一課,那一戰固然騎兵暴菊衝陣帶來了很大混亂,更大原因卻是因爲疲勞,西軍豁出去以少戰多拖住了東軍苦戰,疲勞帶來了恐慌,恐慌加劇了混亂,混亂下殺傷力驚人的唐軍鐵甲方陣一出,東軍偌大的軍陣就崩潰了。
同樣謹小慎微,東****陣前也是小氣的派出了六千人軍陣,不過後軍的連個軍服都沒有,拍出來的陣容卻是頗爲華麗,人人披甲,華麗的倭國大鎧,爲首的大將腦袋後面旗號更是大的唬人。
徵夷大將軍,野田佳日!
腐化的公卿大臣戰鬥力在飛鳥大戰中已經被中大兄看的淋漓盡致了,仿照西國,中大兄的大化改新又增添了些新內容,那就是武士,活躍於東國的一些叛匪勢力開始被招降,被冊封爲武士組成新的核心軍隊,野田家養就是其中佼佼者。
甚至李佑出任了徵夷大將軍這一朝野重要職務後,爲了噁心西國,中大兄這位自稱天智代天皇的傢伙一口氣封出去了三個徵夷大將軍,以示對西國的蔑視,野田佳日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雖然施行班田制剝奪了大量氏姓貴族的權利,但畢竟是東國朝廷是由氏姓貴族組成,統治階層骨子裡還是對這些地位低下,舞刀弄劍的賤民很是不屑,自然不可能像李捷那樣給冊封大名賜性命,在叫二狗三胖之類也對不起如今的地位,於是乎成了徵夷大將軍的野田佳日想起了他的由來。
兵荒馬亂中,他不知道已經死在那兒得爹在荒野田地中一次感覺極好的苟合,於是乎,野田佳日這個姓名就應運而生。
新成立的武家階層與老牌氏姓公卿在權力上形成了新的角逐,雖然彼此很有水火不容的趨勢,對於上流風雅野田佳日卻學了個全,帶領本部大軍緩緩出陣後,伸手從華麗的武將大鎧中摸出了一道詔書。
“西方唐寇聽着,天道鑿鑿,爾大唐古之聖人已有言,國雖大,好戰必亡,大唐恃強凌弱,侵我國土,殺戮我民,殘暴至極,天理不容,今吾主天皇神之後代也,攜百萬之師來伐……”
捧着詔書,一個大老粗出身的野田佳日居然把一篇《天智代天皇詔令》念得陰陽頓挫,鏗鏘有力,唸叨動情處甚至還搖頭晃腦的沉浸其中,渾然沒有注意到,領軍出陣後,原本距離百米之外的上杉謙信忽然單騎打馬狂奔而出。
“……如不悔改,百萬大軍踐踏爾骸骨之時,悔之晚矣!”
爲了打擊西軍軍心,這一篇詔書不長,短短几個呼吸時間,野田佳日已經唸完了詔書,就在他得意洋洋要把詔書卷起來揣好時候,冷不防脖子一涼,旋即他眼前的世界就迷糊的旋轉起來,後腦勺一疼成了最後的意識。
出陣的六千東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刀震驚的目瞪口呆,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這個功夫,上杉謙信已經提着野田佳日的髮髻狂奔回了本陣,旋即高高舉起人頭,大聲吼道:“替天討逆,跟隨本大名,殺!”
僅僅露在外面的一對兒杏眼圓睜,隨着爆喝,三千上杉軍傾巢而出,人人臉上滿是猙獰的揮舞着兩米長野太戰刀狂吼衝殺出來,眼看着對面上杉軍飽含殺意的面孔,僅僅一個回合自己諸將就被砍了腦袋,出陣的東軍人人心驚膽寒,沒等上杉軍殺到眼前,居然是自己崩潰了。
沉重的大鎧這時候反倒成了拖累,東軍指揮台上,眼看着自己家軍隊被兵力少一半的上杉軍追着砍下首級,有的甚至被大太刀一刀砍成兩段,血肉模糊的場面看得天智天皇都是忍不住直哆嗦,喃喃的唸叨着:“這幫唐寇西蠻,太野蠻,太殘忍了!”
“陛下,該發兵救前軍,請出三神器來鼓舞士氣了!”一旁,重重看了一眼殺戮中裝備精良的上杉軍,中臣鐮足忍不住扭頭開口提醒道。
“哦?對,發兵,朕要發兵,來人,請三神器!”
高舉天叢雲劍,要掛八阪瓊勾玉,頭上頂着八咫鏡,渾身華麗的天皇裝束,下了指揮台騎在馬上的天智天皇還真是別具一番威嚴,三神器帶來的正統身份也真如同戰爭光環那樣,瞬間聚攏在他身旁的東軍不論武士還是公卿,都發出了碩大的歡喜喧譁聲,戰爭光環一下子就擴了出去。
“爲了天皇,爲了班天,一通日出之國,殺啊!”
東軍各級軍官的嘶吼聲中,幾萬東軍狂吼着衝殺出去,如同黑黃的巨浪那樣望不到邊,這時候,上杉軍已經衝殺到了距離東軍本陣不足百米的地方了,眼見此場面,西軍諸多高級將領全都傻了傻,李佑更是暴怒的狠狠一拳頭砸在了指揮塔木架上。
“一羣猥瑣小人。”
“放心好了,上杉大名會平安回來的,倒是現在做好接應是最主要的。”端着望遠鏡,李捷永遠是那麼淡定。
看着他淡定的模樣,李佑又是無語的晃了晃腦袋,這才從身上旗盒抽出了紅旗擺了擺,旋即身後大纛奮力揮舞出了一個花,前陣錯落有致的插着一大堆竹製柵欄間隙中,黑壓壓的大弓武士充盈了陣地,與此同時,後軍武士推着一個個有着大木輪子的巨型勺也是悄然到了陣前。
“陣形合攏!”
此時,已經發現自己陷入危局的上杉謙信也是激烈的大聲指揮了起來,訓練有素的上杉軍當即放棄繼續追殺東國武士,緊張的合攏成了個大圓,手持超長刀的武士菊花挨着菊花齒輪那樣匯聚在一起,旋即就被撲過來的東軍吞沒了。
真是頗具特色的戰法,上杉軍齒輪緩慢旋轉着向後殺了去,旋轉中武士不斷的把刀對着外面劈下去,每每衝到陣邊緣的東軍將士輕易就被兩米長大刀砍死在地,鋒利的鋸齒在敵軍叢中踐踏出一條血路,外面看去,上杉軍彷彿一葉小舟那樣,在東軍戰陣中每每即將傾覆,驚險中,三千人的戰陣卻在不斷溶解中艱難的向本陣前進着。
“要不要去接應?”驚險的一幕讓李佑心都快蹦出來了,捏着欄杆緊緊地,李佑又是扭過頭詢問起來:“要不要派軍接應?”
“讓屬下去吧!”
“武田軍整裝待發!
“德川軍隨時待命着!”
精彩而激烈的廝殺刺激的一幫大名同樣是獸血沸騰,就連一向與上杉有着怨仇的武田信玄都是單膝跪地請命着,可惜李捷還是那般淡然拿着望遠鏡觀望着,好半天才在一堆眼巴巴目光中放下望遠鏡,卻是乾巴巴蹦出來一句。
“你是幕府將軍,問我幹毛啊?”
李佑氣的差不點沒把李捷從指揮台上踹下去,不過旋即李捷又是舉起了望遠鏡,似乎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一般,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看着他這一個表情,心裡糾結了一下,李佑還是沒有發令出兵。
“放!”
前軍,大弓陣背後的大木勺這時候卻是終於被推到了枕邊上,隨着唐人校尉的大聲命令,一個個倭人武士先後鬆開了固定木勺的繩子,刷的以下,木勺中成千上萬塊尖石頭被拋了出去,瞬間砸的幾百米外東軍大軍頭破血流。
拳頭大磨出棱角的石頭以高速拋出去,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足以打破成年人的腦袋,東軍又缺乏鎧甲,別說東軍,西軍戴頭盔的都不多,密集的石塊攻擊下,數以千計的東軍哀嚎着倒了下去,圍攻上杉軍隊伍當即亂作一團,抓緊時機,也顧不得陣形了,上杉謙信一聲嬌喝直接跑在了前面,跟隨她身後,揮舞着野太戰刀開路,已經疲憊了的上杉軍同樣吼叫着衝了出去。
不甘心的東軍亂了片刻後,又是怒吼着追了上來。
距離更近,西軍大弓陣也發揮出了作用,雨點般的長箭有時候甚至能射穿兩三個東軍,眼看着自己軍隊在遠程殺戮中攻擊越來越無力,上杉軍卻是越跑越遠,殘餘的兩千多人安然跑回了西軍大營,中臣鐮足出奇沒有發怒,反而一抹淡笑在嘴角綻放。
“準備救你的弓兵。”聊下望遠鏡,李捷莫名其妙丟下一句就下了指揮台,弄得李佑一頭霧水,愕然的扭頭追問着:“什麼?”
李捷沒有回答,身後東軍已經替他回答了,奔涌的步兵中,突然多出來了千多騎兵,倭馬矮小,趁着西軍全部注意力都聚攏在了上杉軍那裡,牽着走的倭馬神不知鬼不覺混到了前方,馬再矮,也是騎兵,一個個東軍越後騎兵醜陋猙獰的狂笑中,騎兵突然就殺進了正在射擊的西國大弓武士陣,將大弓陣攪得一團亂。
李佑氣的差點沒掉下指揮台去,匆匆忙忙的就大吼起來:“各大名聽令,救援大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