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習習,九月的倭國已經變得冷了下來,雖然海洋性氣候無酷暑苦寒,但對於還穿着麻布衣的倭國民衆來說,依舊還是冷的瑟瑟發抖,吹着冷風,大批大批的倭人如同螞蟻一般延綿不斷把從山中採集出來的礦石搬運到山腳下。
階級分化可真是迅速無比,僅僅兩個月前,不少武士還是逃難在外的部民盜匪,甚至比撲通部民還要低上幾等,可如今,搖身一變變成了成了統治階層,穿着大唐舶來的棉衣,披着皮甲,掄起鞭子來也不必的氏上豪奴輕幾分。
“都快點,都給老子快點,閩王大恩,這才運來稻米賑濟你們這幫窮鬼,不然你們這幫窮鬼哪配吃得上稻米,再不報效閩王大恩,老子抽死你們。”
說着當今最流行的唐嗆,一個個武士耀武揚威的訓斥個沒完,鞭子抽的啪啪作響,饒是如此,附近聚攏來的礦工依舊不得不咬牙忍着。
之前作爲氏上貴族或者朝廷部民,全年收成都要交給朝廷,吃的是作爲豬食的粗糧豆粕,如今爲武士莊園耕作,好歹會有一部分收成會留給自己,荒年朝廷賑濟,不至於餓死,幹得好的話還會有一小塊屬於自己的土地,反正又沒有起來造反的膽子,幹嘛不忍下來好好活着?
“好好幹,你。”
咣的一腳揣在一個倭國礦工屁股上,眼看着礦工連滾帶爬跌出去幾米遠,這兒的武士頭村口二夫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沒等他笑完呢,身後突然一鞭子抽了過來,隔着厚厚的棉衣依舊抽得他嗷嗷直叫。
“混帳東西,閩王要的是效率,像你這般把礦工都打翻了,耽誤了閩王殿下大業,要你的腦袋!”
拎着長長的皮鞭,滿臉卷鬍子的礦廠監工罵孫子一般喝罵着。被抽了一鞭子,村口二夫卻跟哈巴狗一般點頭哈腰回了來:“太君,太君說的極是,小的這就改,這就改。”
太君作爲倭文發音是隊長的意思,反正唐人來的不是幹隊長的,就是幹隊長的,這麼叫都不會錯,果然,卷鬍子礦監聽的禁不住鬍子都隨着笑容翹了起來。
“行了,現在也不用改了,不過今天可是閩王,徵夷軍一起過來視察的日子,裝也要給本太君裝個愛民如子的形象。”
“哈伊!”村口二夫立馬來了個九十度大鞠躬。
中午時分,李捷李佑還真來了,只不過這一次隨行的還有數千兵馬,這一片屬於尾張國被李捷封在這裡得織田信長領地,村口二夫就是織田信長諸多兄弟中一個,不然的話也混不上監礦武士頭目。
說是裝模作樣,村口二夫裝的倒還真像,一個個監工武士笑的春風和煦,熱騰騰的米粥還親自送到勞工手裡,弄的一個個倭國勞工就跟被搶完後又給送回來的小販一般各個感激涕零着,甚至就連蘇我入鹿在山上修建的寺院和尚都下來普渡衆生了。
可惜一番好戲全做給了瞎子看,來這麼一遭,李捷與李佑根本不關心金礦礦工過的好壞與否,甚至剛開纔出來的金子他都沒注意去看,沿着礦山溜達了一圈就直愣愣躍了。
吸引李捷來這地方的完全是因爲東國的偷襲,這兒靠近天智天皇所處的美濃國不破關,從飛鳥大戰結束後,中大兄與中臣鐮足一行公卿真是遠遁百里,一舉跑到了越後國海邊打算出奔華夏,後來得知了連姓氏上扼守住了不破關,西軍也沒追上來,這才壯着膽子回了美濃國,繼位天皇搞起了東西對抗。
不得不說,真是戰爭使人進步,李捷忙碌着收拾西國時候,在東國,中臣鐮足也沒閒着,一面將大化改新部分內容繼續執行下去,一面還把各地氏上封建糾集在了一起,兩月時間,也重新訓練出了不知道多少軍隊,而且中臣鐮足還打起了外交手段,兩方使臣一方直去大唐,一方奔向了屬國百濟。
倭國與大唐對接的航路港口一共就有三個,難波去閩國,九洲去建業,越後去登萊,前兩個都失去了,後一個正正好好撞進了李佑老家,連進貢的禮物帶使臣全成了肉打狗有去無回。
總體戰略上東國還是一副全面龜縮的樣子,每每都是李捷封下的守護大名打過去騷擾,可就在李佑繼任幕府將軍時候,東國大軍突然衝出不破關,連續攻擊了數個大名領地,這可就不尋常了。
“莫非中大兄已經認爲他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已經夠和我們決戰了?”繞過了織田領地金礦,護兵緩緩而前,一面騎馬走着,一面李捷還疑惑的,相比之下,披着一身倭國大鎧模樣李佑則是滿不在乎的多。
“反正遲早我們都要打過去,他們打過來不正好嗎?省得還得跑得老遠去消滅他們。”
“那誰得到消息急的一頭扎進了溫泉了差點沒淹死?”聽着李佑吹牛皮,李捷翻着白眼兒揭起短來,果然,一句話差點沒讓李佑從馬上栽下去,好不容易抓穩了繮繩,李佑毫無幕府將軍範悲催的低頭說着:“本將軍這不是聽聞金礦受到襲擊,着急的嗎?”
這回李捷騎着的二狗都是不屑噴了個鼻響,讓堂堂幕府將軍大丟面子。
幾天前東國出兵不多,總共才幾千人馬,不過依舊不是一些武士不過幾百的小領主抵抗得住的,由於突襲的突然,從不破關掩面幾裡三個領主城堡被焚燬,死了大約五百多武士,等織田信長組織大部隊前去迎戰時候,東國軍隊已經退回了不破關。
眼前走了幾裡,就到了事發現場,還真是典型的倭國封建領主制莊園,織田信長在後來的戰鬥中得到了李捷賞識,領地由一萬石直接飆升到了二十六萬石,連成了一大片,於是乎他把手下得力的武士提升成了代守護,或者利用原來的氏上城堡,或者自己修建新的山城,二十座城堡每一個都管理一萬石的領地。
城堡修建在小山上,附近就是農莊田地,可惜此時的農莊與上面的莊稼全都被踩踏焚燒一空,木製的城堡也被燒沒了一半多,僅僅剩下石頭堆砌的地基還完好存留着,武士以及代守護的屍體同樣被收斂好,似乎除了廢墟找不到什麼證據與痕跡了。
“都散開!附近。”到了地方,李捷直接大聲命令起來,跟過來的一千多武士,一千左右唐軍立刻分散向了左右,樑猛彪與王方翼作爲近衛牽着馬護衛在左右,李捷與李佑則是下了馬直接走到了戰場中來。
“老九,這兒有什麼好看的啊?”打量着薰得跟煙囪一般破敗堡壘,李佑無聊的直打哈欠,眯着眼睛拍着一張大口抱怨着,冷不防李捷突然一拳頭頂過來,立刻疼得李佑睡意全無,捂着大頭盔下到腦袋嗷嗷直叫。
“虧你還是將軍呢,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今東國倭軍已經和兩個月前不一樣了,如果還是這般輕敵大意,你這幕府將軍,倭地王還想當下去不?”
李捷恨鐵不成鋼的教訓着,頓時聽的李佑點頭跟小雞子一般,可惜跟着李捷走了兩步,幕府大將軍又是無奈的抱怨起來:“可,這地方能看出來什麼啊?”
“能看出來的多了!”
上輩子李捷乾點什麼,考古系的實習研究生,雖然大學名不見經不傳,帶他的教授也很草根,跟猥瑣,乾的最多的就是田園考古,不然的話也不會在西亞遇到這麼個悲催事,一縷香魂悠到了大唐,所以李捷最強項還真不是行軍打仗,而是痕跡考察。
“就比如這裡。”扯着李佑,先進了焚燬的城堡,雖然屍體都移走了,但是原地痕跡還在,指着地上扭曲的人形,李捷就炫耀的分析起來:“從城堡中一共搜出了三十多具屍體,一半是城堡裡的僕從雜役,這個城堡按理應該有武士一百三十個,那麼就說明大部分武士都跟隨代守護戰死在了外面。”
“再看外面。”扯着李佑,李捷又出了門。
“這一片痕跡很混亂,大部分屍體也是在這兒,這裡就是主要戰場,東國大軍攻擊的時間很短,等大名織田信長帶人援助時候,木質的堡壘已經被對上柴火燒了起來,說明這裡的代守護在很短時間內就被擊破殺死。”
“五哥,武士的訓練你也是參與了,仿照我們大唐的圓陣方陣訓練,就算幾倍敵人,也足以支撐上一個時辰,是什麼能這麼短時間內擊破武士陣勢,殺死這數百武士的呢?”捏着下巴,李捷忍不住沉思起來,這時候李佑卻又是打了個哈欠無趣的說着:“除了用弓弩陣外就是騎兵了!”
“弓弩陣不可能,那就是騎兵了,不過倭馬衝擊力有限,這一次冒冒失失的試探攻擊又是爲了什麼?”揉着腦袋,李捷再一次苦思冥想起來,不過僅僅片刻他就眼神一直,猛地一拍腦袋。
“有快速反應的騎兵,而且很詭異的貿然出擊,莫非是引我們出來?”
話音剛落,負責外面探馬的的小校連滾帶爬的就狂奔了回來,一邊跑一邊還大嚷着:“將軍,閩王,大事不好,東國大隊騎兵通過不破關傾巢而出,離此地已經不遠了!”
“該死!”還真是好奇心害死貓,扯着直髮愣的李佑,李捷旋即就大聲吼了起來:“傳令全軍退往織田家金礦,依託金礦抵抗,傳信給附近大名,命他們火速帶兵來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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