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敢相信,經歷了國內城何談那麼血腥一場拼殺後,淵蓋蘇文和高延壽還能坐下來談,可事實如此,駐紮在安市城下的淵氏軍營中,掛着三足金烏滌盪海面的大旗,不是淵蓋蘇文親臨於此又會是如何?
藉着夜色中,李捷一行隱匿在附近灌木林中,掏出隱藏多日的望遠鏡遠遠觀看去,李捷的眉毛頓時皺了起來,看來他隱匿山中這一段時間,不知道就錯過了什麼。
“看來要快點突破這裡了!”
趁着夜色,又是幾個黑影迅速向灌木叢中潛伏過來,手中還拖着一個不斷掙扎的人,一行人小心翼翼躲進了掛着初雪的叢林裡。
“說,爲什麼淵蓋蘇文與高延壽突然停戰了?”刀疤劉一張醜臉還真是最好的逼供工具,滿臉疤痕一抽,當即嚇得被抓住的舌頭,年輕的高句麗小兵渾身哆嗦,嗚嗚叫嚷着聽不懂的高句麗語。
“傻叉,讓開!”這回輪到懂一門外語的李搞牛氣哄哄了,一把擠走了訕訕然的刀疤劉,大着舌頭不流利的高麗語就逼問了過去,交流半晌後,李搞又是訕訕然回過胖臉,低聲嘟囔着:“殿下,他說他也不知道,那天攻城正緊呢,突然安市城掛起了一面白旗,城門處有安市城使者進了帥帳,然後就停戰了!”
“郎君,看來他沒說謊,依照高句麗的傳統,這等軍國大事一般他們這樣下戶小兵也是不知道的。”眼看着李捷綠着的半邊臉眉頭緊鎖,武媚娘也是嘆了口氣勸說道,想了想,李捷無奈的點了點頭,對着刀疤劉使了個眼色。
答對了不一定意味着能活命,在高句麗小兵恐懼的眼神中,刀疤劉獰笑着抽出了刀,深處敵區,有時候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不知道什麼時候,李捷已經完全領悟了這一點。
眼睜睜看着冰冷的刀貼到了自己脖子上,小兵恐懼的渾身發抖,一面用力掙扎着,一面嗚嗚不停的叫着,早已經心冷如鐵,刀疤劉一點都沒有把小兵的掙扎放在心上,伸手就要給他來個痛快的,那小兵這時候也是恐懼的歇斯底里嗚嗚叫了出來。
“等等!”聽得一愣的李搞忽然猛地拖住了刀疤劉的刀柄,此時,一絲鮮血已經順着刀刃流淌下來。
一出手,就抓住地方一個任性翹家從軍的大小姐,大小姐還立刻哭着喊着迷上了豬腳,額,這是隻有yy大神纔會遇到的情節,刀疤劉抓到的舌頭,的確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貧苦高句麗下戶小兵了,不過小兵依舊有着一些足以保命的的秘密。
“就是,就是這兒了,爬過這座山,穿過林間小道的廢棄山城,過去就是你們遼東軍的地盤了,咱們都是下戶貧苦人,家裡還有父母妻兒要贍養,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跟隨那個小兵翻過了一道嶺,又是沿着狹窄山間裂縫走了好一段,趴在小山包上,小兵又是指着前方苦苦哀求着,趴在雪地中向前探看着,李捷卻猛地眼前一亮。
安市城之所以難攻,就是因爲它夾在兩山之間,僅僅東西兩面已經南城突出一段可攻,尤其是西方城牆,更是高大陡峭,楊萬春還是個治理民生的奇才,連連戰亂剝削中,李捷過了這麼多村,谷,也只有安市城境內的村谷中,高句麗下戶倉有餘糧,民心穩定,這讓他徵召起了一支頗爲忠心的守城軍隊。
來時候,李捷足足繞過建安城百里而過,回來時候,也是被卡在了兩山之間,而眼前,正是茂密險峻的山路中一條康莊小道,裂開的丘陵地形中,一座早年高句麗山城早已經廢棄多時,山城前後,一道裂谷整個貫穿安市城右的大黑山餘脈。
也許多年之前,這條通道因爲雨水衝擊而垮塌,這才導致了山城的廢棄,不過歷經百年雨水衝擊,裂谷淤積的泥沙再次被衝開,留下了一條可供一人通過的小路,這條路掩蓋在層層疊疊的灌木林中,如果不是熟悉之人,真是很難找到。
這不但是李捷逃出昇天的大陸,然後,大軍鏖戰高句麗之時,更是事有可爲,大喜下,李捷也是直接把高句麗小兵的恐懼害怕給忽略了,推搡着就命令道:“帶我們過去!”
“這兒真沒有守軍,前幾天小的打材時候還剛剛路過這裡,大爺們,你們就把小的當個屁,放了小的吧……”
大搖大擺爬下山嶺,一面走那小卒子還以免喋喋不休的討饒着,李捷自己則是在這條裂縫中左右打量着地形,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神奇,雨水沖刷下,夾在裂谷中的山城大門前,不知道多大的巨石應是被雨水切割成九宮格一般迷宮,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原地轉圈了。
“小的回去後絕對一個字不說,把事情爛在肚子裡,幾位大爺,就……”
高句麗小卒子還在喋喋不休的求饒着,忽然跟在他後面監視的李搞渾身肥肉一哆嗦,肥手捂住了小卒子的嘴推着他就趴了下去,李捷等人同樣不慢,小心的藉着夜色隱藏起來,巨石另一頭,則是腳步聲大作。
“那面有人,一定要查明瞭!”
中氣十足的清脆呼聲迴盪在石縫中,緊張望着,李捷的眼神再一次劇烈收縮,竟然是她!
披着裙甲的窈窕身影還是那麼英氣勃勃,只不過這一次漂亮的小腦瓜被藏在了一個男人戴的鐵盔中,還是帶領着皮甲輕兵精銳,楊心怡謹慎的在石林中搜索着,連一絲響動都不放過。
“吱吱吱。”連續的叫聲中,一隻大老鼠順着小道就溜了過去,這時候楊心怡終於表現出了女人的一面,抱着裙子尖叫着就跳了起來,縮到一邊等着老鼠過去了這才鬆了口氣。
“一隻大老鼠而已,楊大小姐還真是小心啊。”冷冷的嘲諷聲從身邊響起,感覺丟了面子的楊心怡當即冷哼着說道:“你們淵老賊詭計多端,當然要小心些,繼續前進,每一處角落都要搜查仔細了!”
同樣二十多個高句麗精銳巡邏兵跟着楊心怡還有那個不知道那方的冷麪武官繼續向前搜索去,蹲在暗處牆角里,李捷卻是捂着孫玉嬌的小嘴兒大氣兒都不敢出,直到人走遠後,這才鬆開了小臉發紅的孫玉嬌。
“該死的,你不說沒人嗎?”拔出匕首,刀疤劉氣的臉上刀疤直跳,低聲怒吼着就是衝到了前面,高句麗小卒子當即嚇得癱軟在地上,李捷卻是從後面拉住了他。
“或許今晚,我們碰巧趕上了什麼!”
小心翼翼穿過石林,幸好這裡錯綜複雜,這才與幾隊高句麗巡邏兵擦肩而過,好不容易摸過去,廢棄的山城內,又是數個帳篷映入眼簾,帳篷搭的有些雜亂,但東西方卻是涇渭分明。
提着心,李捷一行悄悄摸進了帳篷區,還沒等走幾步,身後又是一聲嬌喝傳來。“什麼人?”
該死,她怎麼回來了!心頭一緊,李捷不管三七二十一,擁着孫玉嬌,扯着武媚孃的手就鑽進了其中一個大帳篷,其餘人也跟着魚貫而入,片刻後,楊心怡已經帶着人追到了帳篷前,猶豫了一下,卻是對着裡面高聲喊道:“平壤的,有什麼人闖入嗎?”
“都是自己人,用不到楊大小姐操心了!”
老邁的聲音傳出,楊心怡又是狐疑的看了帳篷一眼,最後卻不得不悻悻離開。
聽着外面腳步聲走遠,李捷卻是一點都沒鬆口氣,謹慎無比的握着袖口冷冰冰的火銃,他們的對面,同樣六七個高句麗侍衛緊張對持着,侍衛身後,淵蓋蘇文則是笑眯眯的抱拳,悠閒的拱手行禮道:“又見面了,殿下風采依舊啊!”
“呵呵,大對盧也是,別來無恙啊!”腦門上直流冷汗,李捷也是強撐出了個笑容。
又是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淵蓋蘇文的帳篷門忽然打開,淵蓋蘇文帶頭,十多個護衛侍衛在身後,警惕的向兩邊帳篷中央走去,哪兒,還有一個大帳篷,就在淵蓋蘇文身邊,一個略矮的侍衛總是低着頭。
幾乎與此同時,對面帳篷中也走出了一對人,安市城主楊萬春前頭,身邊楊心怡同樣緊緊握着寶劍護衛在一旁,雙方一東一西,幾乎同時進了帳篷。
“西部大人,似乎你待的人,多出了點!”剛一進去,楊心怡就已經俏面寒霜,挑着眼睛問了過去,對於一個小丫頭無禮的指着,淵蓋蘇文卻是大度十足,笑呵呵的揮了揮手解釋道:“人老了,膽子小一點也是正常的,倒是貴方,既然是東部傉薩邀請老夫來,高公人呢?”
這一句話倒是讓楊心怡啞然,甚至還帶了點無奈與尷尬,還好安市城主更老成一些,低聲點着頭凝重地說道:“唐軍突然攻破遼河防線,我家大人正忙着調兵遣將奪回失地,此時不來,還望大對盧見諒。”
淵蓋蘇文又是理解的含笑點着頭,跟在一旁的李捷卻差點大罵出聲來,他冒着生命危險潛入國內城這麼長時間的努力,全讓營州都督張儉給毀了。
原本大軍屯於天險遼河南岸,坐看高句麗內訌即可,待到來年出兵之時,或許奄奄一息的高句麗不用打都能自己落下,這回好,除非高延壽真是白癡,不然的話雙方無論如何都打不起來了,苦心佈置全隨着張儉的冒進泡湯了,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斜眼看着李捷恨得牙根直癢癢,咬牙切齒的模樣,淵蓋蘇文老傢伙倒是又樂悠悠的嗯了一下,也不計較高延壽沒來了,笑着繼續問道:“那既然高公沒來,那楊城主有什麼提議呢?”
“停戰!”目光中再次閃過不安,楊萬春澀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