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跳!”
一個大槽裡裝的都是臭魚,那種鋪天蓋地的腥臭味遠遠聞着就令人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蒼蠅漫天飛舞嗡嗡作響,撿死魚的賊鷗這會兒好像也避之不及,一羣閩軍臉色都綠了,這不故意整人嗎?
就連李業詡自己都是臉色發白,狠狠嚥了口唾沫,不過看着部下們遲疑的目光,一咬牙,李業詡還是狠了狠心,第一個一頭扎進了魚槽子中。請大家搜索看最全!
當然不是李業詡沒事兒找事自虐,他們想要潛伏進羅德港口,就必須僞裝成海盜水手,所以這一次出動的軍士,除了他,李雄等四個人是正宗唐人外,剩餘的都是選取旁遮普那裡亞歷山大大帝東征後流在那裡的希臘裔,已經融入大閩的精兵好手。
雖然不知道木蘭把這疤臉拖進去說了什麼,不過那天過後疤臉倒不像剛出發那樣沒事兒使壞愚弄他們,而是真的開始傳授起來他們一些海盜的知識。
鑽臭魚就是其中之一,人們形容海盜,總是說臭哄哄的海盜,不是沒有來由的,常年吃魚,在腥臭的大海里摸爬滾打,半年沒有一次用淡水洗澡的機會,一個個海盜身上的腥臭味薰得人都能直迷糊。
這就是個破綻,爲了預防爆發疾病,閩軍都有休沐日輪流清理個人衛生,而且還有勤務官督促勤洗衣物,就連沙漠裡,都是用乾淨的沙子清洗身體,就算入伍前不愛搞好個人衛生,這也得給練出來了。
身上的氣味也是不大不小的破綻,一旦到了羅德港,被有經驗的守軍認出來,任務還沒完成把命丟了,這可太不划算了,相比之下,這臭魚雖然噁心,但也是小事了。
眼看着自己將軍都跳進去了,剩下的兵士自然不好再抱怨什麼,也是一個接着一個捏着鼻子跳了下去,翻騰了半天,不一會兒,二十多號人全都趴在了甲板邊緣朝着海里哇哇直吐,壓的船都朝向一個方向微微傾斜起來,慌得疤臉趕忙在後頭大喊着:“過來點兒過來點,這邊吐,不然船就要翻了。”
人道好漢架不住三泡稀,吐也差不多,一下午時間,這些經歷了雅穆克河會戰殘酷戰場活下來的漢子也跟瘟雞一樣虛弱的趴在了船艙裡,堆成一堆直哼哼。
李業詡也沒好到哪兒去,他也是隴西李氏出身,從小長在衛國公李靖的光環下,雖然刻苦,但也從來都是錦衣玉食,哪兒受過這罪?吐得脫了水,李大將軍也是嘿呦嘿呦的直哼哼。
這時候,一個竹筒裝的糖水卻是忽然捧到了他面前。
“你們閩人的蔗糖,對嘔吐很有效的。”
意外的用木蘭手中接過,昂頭灌了一口後,李業詡稍微舒服了點,帶了些許謝意對木蘭點了點頭。
還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木蘭卻是不帶感情的說道:“閩國將軍,關於我們的酬勞,我要和你談談!”
剛剛有點好感頓時被鄙夷所取代,難怪從昨天開始忽然主動幫助起自己來,原來是想多討些好處,海盜就是海盜,永遠改不了貪婪的本性。
不過李業詡也不得不承認,疤臉所傳授的東西不少是被他之前忽略的,如果想破壞掉羅馬人的希臘火倉庫,也的確需要這些海盜的幫助,故而,耐住性子,李業詡還是點了點頭。
“要多少錢,你儘管列出個清單來,事成之後,不管我回得去回不去,李兵部都會滿足你們。”
“我不要錢!”
木蘭斷然拒絕讓李業詡倒是意外了起來,驚愕的問道:“不要錢那你要什麼,絲綢,茶葉,玉石?”
“就算再多的錢,恐怕我們也無福消受。”木蘭的話語忽然變得嘲諷起來,冷笑着,這位海盜船長陰沉的說着:“我的船不可能丟下你轉身就走,那樣露了形跡你很容易暴露,你死不死本船長倒是不關心,不過你死了,恐怕大閩也不會放過我們,拉你們到羅德島我的船又得罪了東羅馬,兩面不討好我只有滅亡!”
“而且你放着好好的將軍不做,親自跑到羅馬人的大本營偵查?騙鬼呢?如果與你們在羅德島待上一段時間,你們鬧起來,我們也必然被捲進去!”
“反正逃無可逃,爲何本船長不多要點酬勞?”
看着紅頭髮女海盜抱着胳膊陰冷卻無奈的模樣,再看看她墊在胳膊上鼓鼓囊囊撐起亞麻背心的兩團,李業詡啞然搖頭,這妞不傻啊!閩王陛下說的胸大無腦原來不可取。
“那你要什麼?”
權衡了一下,李業詡又是很乾脆的詢問了起來,這一次,女海盜眼神中卻忽然流露出了一抹希望的眼神,失神了片刻方纔回答道:“我要土地!”
“我和我的部下會盡全力配合你,哪怕是死!不過你要以你的神的名義發誓,一旦完成任務,必須給我的族人一塊肥沃到足夠生存的土地!並且閩人不能歧視我的族人!”
這話說的李業詡再次驚愕了下,面色古怪了片刻,方纔舉起手指着棚頂乾脆的發誓道:“我李業詡在此對天起誓,若從羅德活着回來,定然爲木蘭船長謀取到一塊肥沃土地供她的族人繁衍生息,如有違約,願死在亂軍之中,刀槍之下!皇天后土,世所共見!”
聽着李業詡發誓發的鄭重,木蘭似乎鬆了口氣,不過看着她滿足的模樣,李業詡還想在說兩句套套近乎的時候,女海盜船長卻又傲嬌的一甩馬尾辮轉頭就走了,讓李業詡也忍不住咋舌。
這妞,太有性格了!
…………
傍晚,李業詡率領他的部下又不得不洗了一次臭魚澡,直到魚的黏液把他們全身都浸透了,這才罷休,當天晚上,沒一個人吃的下晚飯。
從以佛所的海路繞路,比水師大營直接抵達要遠上不少,足足花了兩天多。直到第三天上午,這才抵達了羅德島外海,遠遠眺望去,那一夜朦朧入眼的羅德島巨像再一次展露在了李業詡眼前。
果然的威武壯觀,男性肌肉的張力之美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舉着火炬與長矛的希臘武士形象太陽神彷彿隨時要吶喊着衝上來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可沒等李業詡多看幾眼,忽然一條羅馬蒙德羅戰艦迎面而來,船頭的疤臉趕忙降低了船速,落下風帆,輕快的拉丁帆船打着旋兒停在了羅馬戰船的身旁。
船頭勝利女神像伸出去的長矛被改裝成了一根銅管子,那就是希臘火噴射器了,曾經目睹了這東西輕易地將一條大閩戰艦燒成灰燼,李業詡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可這功夫羅馬人的小船已經靠近了船邊,踩着繩梯攀爬上來,李業詡與李雄等部下又是趕忙低下了頭。
上來的是個披着黑色斗篷,穿着大皮靴的羅馬稅官,臉皮子鬆弛的好像哈巴狗那樣,傲慢的被拉上來,跟在後頭好幾個羅馬水兵,眼看着疤臉又是點頭哈腰的迎了上去,知道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李業詡的手心禁不住出了一把汗,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疤臉還有木蘭兩個。
稅官裝腔作勢簡直到了極點,二十米大小的船讓他上下走了幾個來回,就算廁所都查了三遍,就算李業詡聽不懂希臘語,長安,京師見過的一些痞子游俠敲詐良家子時候那種神態李業詡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稅官的神態簡直如出一轍。
一直是疤臉在應酬,木蘭也是一改在李業詡面前的生硬,也是跟着陪着笑臉,可是足足十多分鐘,疤臉都偷偷往稅官手中塞了幾次錢財,那人還賴着不走,直到疤臉最終滿是肉疼的從貨倉裡,把那最貴重的一箱絲綢拿了上來,遞到了稅官手中,肥的流油的稅官這才露出了一個笑臉,把火漆蓋在了貨物清單上。
終於打發走了這羣瘟神,而且海盜們都沒反水,不論李業詡還是海盜們,都似乎鬆了一大口氣,可就在送那個吸血鬼下繩梯之前,那人忽然的回過身,油膩的肥手在木蘭漂亮的臉蛋兒上重重捏了捏,嘴裡還說了些什麼猥瑣****的話。
看着木蘭胳膊上的肌肉明顯繃緊了,情不自禁,李業詡也是將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羅馬人的巡邏船就像他們的稅官一樣,晃着肥大的肚子,又是掉頭而去,輕快的拉丁帆船終於繞過了障礙,輕快的劃過了外港,從那個巨大的太陽神燈塔胯下行駛進了羅德城的避風港。
這一次木蘭乾脆躲進了船艙中,讓疤臉一個人去上岸交稅,又是一個黑披風肥大的稅官,此人甚至比剛剛那個還要貪婪,可真是木蘭還有疤臉拿命換來的貨物被他們足足搬走了三分之二。
將僅存的三分之一貨物搬運上了車,在羅馬水兵惡狠狠叫嚷着臭海盜快滾的罵聲中,一行三十幾人,終於踏足了羅德港,坐在租來的驢車上眺望着身前密密麻麻停播在避風港中的羅馬戰船還有高聳密集的拋石機,李業詡擋在頭巾下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股濃郁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