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馬克西米安去執行這個殘酷的死刑來抽殺軍團,李捷倒是別有用意。
逃跑的人中,亞美尼亞人不在少數,而且還包括不少亞美尼亞貴族,因爲基督教的原因,這些人都是傾向東羅馬的。
想象一下,自己全力支持的人,有着基督徒同樣認同感的人,到頭來卻衆目睽睽之下親手操刀來迫害自己,這該是一種怎麼樣的仇恨?而且由羅馬人執行,還把美索不達米亞的府兵以及亞美尼亞人的憎恨從唐人身上轉移了一大部分。
後世的英國就是用此來統治世界的,總是拉攏一個少數派去壓迫另一個多數民族,到現在,爲英軍服役的尼泊爾人心中自己都是比印度人高貴一等,還有克什米爾的紛爭,就是因爲英國人留下的手腕,現在李捷也是活學活用。
成羣的羅馬軍團冷酷的包圍了臨陣脫逃幾萬人,在所有逃兵還有觀看的外族僕從軍敵視的目光中,馬克西米安親自將第一個抽籤盒面無表情遞到了幾個亞美尼亞貴族首領面前。
滿是複雜,十個首領戰戰兢兢的將手伸到了盒子裡,捏着石頭卻好半天都不敢張開手,可算有一個深吸一口氣猛地將緊握着青筋暴起的手掌張開,一抹白色讓這個身體敦厚的壯漢都是心情一鬆,癱坐在了地上。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有好運,旁人依次張開手掌,第三個打開手的貴族卻立馬丟下手頭石頭,撒腿就跑,卻被早有準備的羅馬士兵一箭射到了腿上,慘叫着癱倒在了地上。
“我是貴族!你們不能這樣對我!閩王陛下饒命啊!我魯科願意把全部家產領地獻給陛下,饒命!”
快兩米高的壯漢卻哭哭啼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聽着他的哭喊,在感覺着背後無數道冰冷的光芒,臉皮抽搐了幾下,馬克西米安面無表情的一歪腦袋。
“帶走!”
拖着已經站不起來的亞美尼亞貴族,那些羅馬士兵倒是忠實的執行了這一命令,哭喊聲越來越遠,馬克西米安又是臉色鐵青到了下一夥,冰冷無情的命令道。
“開始!”
大貴族都沒幸免於難,剩餘的小貴族與與平民們自然也沒了藉口,一個個認命的伸手進了盒子裡,有的露出了黑色,絕望的癱倒在地下,就算抽到白色的那些軍士也是整個人後背都被染溼了。
要是直接決定死刑,不少人倒是心裡坦然,可是這種生死未卜的考驗,卻是最折磨人心的。
想當年,李捷自己最懼怕的也是沒做作業之前,老師檢查作業那一刻,那時候頂多找家長都是緊張的一身冷汗,更何況這是決定生或死的抽籤,就算沒被帶走那些將士也是虛脫了一般,敬畏的眺望着大閩龍旗下那個套在黑金龍甲中的威嚴之人。
泰西封丁字府中,達斯坦也是彷彿用盡全身力氣那樣張開手掌,一塊耀眼的黑色頓時令他頭暈目眩,一屁股坐在了滾燙的沙子上,旋即被兩個羅馬軍團士兵冰冷的拖走。
大約有四千多軍士被帶走,隔離,懲罰到了這兒卻沒有結束,馬克西米安又是神經抽搐的回到御駕前,單膝跪地請示道:“陛下,如何處置那些被死神抽中的士兵。”
面如寒霜,李捷冰冷的詢問道:“古羅馬人如何處置?”
“或是用法西斯活活打死,或者割喉,或者斬首。”
法西斯最早的意思來源於古羅馬,是執政官衛隊手持的一束夾在束棒中的斧頭,棒子用來執行笞刑,斧頭來執行死刑,代表了古代元老院的權威。馬克西米安每說一句,都能感覺到身後的亞美尼亞貴族們,還有美索不達米亞的折衝都尉們看向自己的目光又仇恨了幾分。
他們不敢恨閩王,只能恨自己。
不過聽完了馬克西米安的回稟之後,眺望了一眼還吸引着一大羣蒼蠅,阿拉伯人遺留下的人頭山,李捷卻是重重搖了搖頭。
“給他們留個全屍吧!”
…………
懲罰的殘酷性非但沒有因此而減輕,反而更加震撼了圍觀的幾十萬大閩軍隊,逃兵們在羅馬兵團的喝令下開始就地挖坑,幾萬人短短一個時辰,數米深幾百米長寬的深坑就出現在了大地上,陣亡者的屍體還有腦袋先被丟了進去,然後四千多倒黴之人也被捆住了手腳推了下去。
“埋!”
馬克西米安自己牙齒都打顫的一聲命令下達,在羅馬軍團士兵刺槍的逼迫下,幾萬逃兵又是揚起了鐵鍬,剎那間,塵土飛揚中哭聲,罵聲,求饒聲喊叫聲,紛亂的聲音震撼了整個平原。
最後,一個還隱隱蠕動的大土堆遺留在了那裡,成桶的水潑在了土堆上,隔絕那些人最後的生機。
填埋也進行了半個多時辰,一場煎熬的殘酷表演,不論唐人,羅馬人,阿拉伯人,突厥人,粟特人,每一個看的都是心涼到了極點,眺望着臺上閩王的身影,亦是愈加敬畏。
不過殘酷之後,些許誘惑又是展露了出來,十幾個渾身纏着繃帶,有的都殘疾了的美索不達米亞府兵,亞美尼亞人被吏部尚書楊豫誠親自攙扶到高臺,又有一個名單被楊豫誠拿了出來,當着全軍宣佈這十幾個人,哪怕絕境之下依舊死戰不退,守住了大閩軍人的威嚴。閩王表彰他們,賞千金,封將軍,封侯,每個人都在富饒的兩河流域賞賜了大片土地田莊,生者親臨榮譽,死者亦是澤被子孫。
絕對跟中了幾億元彩票那樣,當兵拼命圖的什麼?不就是發家致富飛黃騰達嗎?至少那些底層的低級軍兵絕對是這麼想的,三十幾個生者或者死者,就給他們樹立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榜樣。
剛剛因爲殘酷懲罰帶來的士氣低落幾乎一掃而光,眺望向全軍之前土堆上踩着同伴屍體的十幾個傷兵,幾十萬大軍眼中都露出了金光。
可是沒狂熱多久,金光再次變成敬畏,在數百禁軍扈從下,李捷居然親自踏上了那個土堆,環視一圈,壯觀的幾十萬大軍鴉雀無聲。
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將士們,李捷手中的刀猛地戳在了這個土堆上,痛心疾首的聲音在幾十個銅皮擴音器的擴張下震撼了全軍。
“看看這個土堆!在想想剛剛猙獰的屍體,還有頭顱成山!這都是懦弱的代價!”
“寡人不想殺人!可不乘除這些膽小的將並肩作戰生死兄弟都丟給敵人殺戮,卻自顧自自私潰逃的膽小鬼,那麼下一次,這樣的潰敗還會再來一次,兩次,無數次!作爲驕傲的大閩軍團,你們將不復存在!”
“記住這些猙獰的人頭吧!也記住埋葬這些恥辱的代價,孤今在此立誓,不論唐人,天竺人,還是中亞,西亞各族軍兵,在大閩軍中一律平等,有功必賞,寡人不吝惜將成堆的金銀,肥沃的土地賞賜給你們!有過也是必罰,寡人同樣不吝惜再埋這幾個大土堆!”
李捷擲地有聲的言語旋即被十幾種語言大聲的翻譯了出去,每一個聽清的閩軍都是心頭凜然,旋即又是一股夾雜着敬畏的狂熱涌上心頭,不知道哪一個方陣率先拜下,旋即整個大軍如多米諾骨牌那樣成片成片的跪伏在地,嘹亮的震撼天際的吶喊聲迴盪在了整個空曠的田野中。
“誓死爲大閩盡忠!”
幾十裡外,剛剛得勝的阿拉伯大軍用數萬匹駱駝馱運着這來之不易的戰利品焦急而慢悠悠的向沙漠撤退着,侯賽因則是親自率領上萬騎兵斷後,防備着已經踐踏出陣陣煙塵追上來的李讓部。
忽然間,隱約中大地都震撼了些許,天上的雲朵彷彿剎那間消散了幾分,一羣阿拉伯將士都是愕然的微微停頓了下,側耳傾聽,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擔憂,在侯賽因冰冷的面具後,深陷的眼眸中流露了出來。
“真主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