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在吐蕃語中,爲強雄的男子,中原稱呼丈夫爲郎君,贊君這個稱呼,自然只有作爲聯姻對象嫁到閩國,李瑾那個吐蕃小娘子央金卓瑪能稱呼的出。
還真是如王玄策曰,這個吐蕃和親的宗室女又胖又有異味。
不過,胖卻是在胸上,鼓鼓囊囊的把藏袍都撐得老大,異味也是來自藏紅花,麝香等草藥的香氣,芳香的令人迷醉,隨着聲音,一個圓潤的女子乖巧的端着一碗酥油茶走了出來。
迥異於中原女子的髮飾,央金卓瑪的頭髮都編成了一縷縷的小發辮,還用綠松石,黃玉等飾品編織成頭鏈,與髮辮共同垂下,咋一看去,真有些吐蕃苯教中天母的感覺。
身上也是吐蕃貴女的傳統服裝,一股濃郁的異域風情令人迷醉,與別的吐蕃女子不同,央金卓瑪皮膚算的上非常白皙,僅僅能看到一點點高原紅,隱藏在嬰兒肥的臉頰上,新婚燕爾不久,看到她的到來,李瑾的火氣也終於銷了點,手習慣性的捏了捏央金卓瑪胖乎乎而可愛的臉頰,惹得這位吐蕃貴女又是一陣嬌嗔。
李瑾能娶到這麼可心的夫人,其實還要感謝他父親李捷與吐蕃大相祿東讚的一段恩怨。
貞觀十七年,吐蕃與大唐結親,祿東贊千辛萬苦才哄得李世民下嫁公主,還帶了諸多足以令吐蕃從一個二流國家崛起爲強悍帝國的陪嫁,可惜,就在祿東贊得意忘形的領着龐大隊伍迴轉吐蕃時候,卻換來了南柯一夢,竹籃打水一場空。
某個萬年奇葩,創下歷史之最的胡鬧皇子自己勾結匪類打劫了自己國家的和親隊伍。
那一次交鋒之後,祿東贊對李捷算得上恨之入骨,不過李捷的才華與先知先覺也爲祿東贊留下了深刻印象,爲了對付拉攏李捷,祿東贊曾經徵得松贊干布的同意,在宗室女子中專門選了一批幼年貴女,從小接受完全的唐式婦女教育。
央金卓瑪是共日共讚的女兒,也是芒鬆芒贊同父異母的妹妹,算是祿東贊培養的第二代學生了,如今,十多年的教育成果倒是終於獲得收穫,到底有個吐蕃宗室女嫁給了閩王家族。
而李瑾也算頗爲滿意,雖然他個性活潑,習慣不按正理出牌,但不代表願意找個同樣奇葩的夫人,央金卓瑪的體貼,溫順,都比較複合他的胃口,小兩口的感情還算不錯。
打鬧了會,央金卓瑪又是一本正緊的盤坐在李瑾身前,頗爲關切的詢問道:“贊君莫鬧了,究竟什麼令你這般憂愁,與卓瑪說一下吧!就算解決不了,發泄下也是好的啊。”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用不了多久,就會舉國皆知,李瑾也沒有隱瞞,哀嘆一聲,乾脆照實說了。
“大閩要和吐蕃和親了,你哥哥芒鬆芒贊侵佔河中都護府,朝廷要把我阿姊晨曦郡主作爲和親公主,換取和平。”
“大閩也要和親?”
果然,央金卓瑪的一句感嘆,讓李瑾更覺得屈辱與沮喪,可她第二句話,卻讓李瑾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當年閩王曾經親自劫過和親隊伍,他怎麼可能同意和親?”
李捷打劫文成公主入藏,劫走新娘子外加和親財物若干,雖然不少大閩上層將官都親歷過,然而這事兒畢竟好說不好聽,越是身處高位,將官們越是三緘其口,以至於身爲太子的李瑾都不知道,聽着央金卓瑪的感嘆,他立刻驚奇的追問道:“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的事情,快給孤講講!”
一絲活泛在他瞳孔裡閃過。
…………
泰西封。
大閩要和親了!這條消息如同爆炸性的古老的波斯街市擴張出去,這麼多年,閩國從爲對任何一個少數民族妥協,這一次嚴峻的局勢,雖然是意料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
驚愕的同時,不少隨着朝廷進駐在外族使團心活泛了起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了,說不定自己家王子,也有得到大閩公主垂青的可能,那自己部落國家可就發達了!這種心事中,無數雙眼睛都是緊緊盯在了朝廷,盯在了主辦的鴻臚寺,宗正寺以及禮部身上。
不過也知道和親這事兒稱得上大閩的恥辱,對於和親,大閩處置的也極爲低調,更加閩王李捷還在前線,採納,問徵這些和親前必備的步驟都是進行的倉促無比,短短几天就結束了,乃至於倉促到進行典禮時候,吐蕃的和親大使根本沒到,找了幾個在大閩的吐蕃貴族商人代替了婆家接受禮節。
六月十二日,吐蕃的和親使者娘-納木錯甲抵達泰西封,十五日,作爲和親大使的禮部尚書蕭盛抵達泰西封,十八日,和親隊伍就準備的差不多了。
大閩的規矩,一律不把科技送人,所以和親隊伍中,鐵匠,木匠,農匠以及各類科技性書籍一本沒有,倒是不少婆羅門,和尚,瑣羅亞斯德教的法師,甚至基督教牧師還有伊斯蘭教的阿訇被當做陪嫁塞進來和親隊伍中。
雖然不是親生,還是到底心疼女兒,藉着宮廷採買的大權,長孫織爲和親隊伍中塞了上等絲綢千箱,金銀玉件寶石几十車,華麗的宮廷紗衣錦緞,春夏秋冬的各二十多套,光是這些衣服,都足以令宰相破產,其他茶葉,咖啡香料等陪嫁更是不計其數,生怕李晨曦在那面捱了餓受了委屈。
不過,連長孫織都在爲李晨曦忙碌佈置的時候,她的生母武媚娘卻是依舊每日困坐在御書房中,甚至連面都不朝一下,乃至於不少朝臣都是驚愕的猜測,究竟晨曦郡主與武賢妃鬧出了何等矛盾。
六月二十二,吉日,利嫁女,這一天,倉促組成的和親隊伍也踏上了開拔的路程。
秀髮盤成了孔雀開屏髻,插滿了玉步搖,正中一朵名貴的貓眼錯金花團簇更是給李晨曦原本靚麗的臉頰增添了無窮貴氣,可惜,塗得硃紅的香脣還有身上金線織成,錦繡的大紅比甲對襖婚服,都沒給李晨曦帶來丁點喜意。
反而一股濃郁的落寞似乎縈繞在她身上。
泰西封不同於長安,沒有灞橋綠柳來表達送別,不過低垂的椰棗樹,似乎也表達了別離的哀傷,癡癡的等候在椰棗林下,遲遲李晨曦也不願意踏上車駕。
“小姐!蕭大使派人來催了!”
還是那個跟着李晨曦溜進軍營的小丫頭韓娟兒,等了好久,有些爲難的小步到了李晨曦身邊,小聲的催促着。
車隊前頭,滿臉通紅的吐蕃迎親大使娘-納木錯甲已經是鬍鬚上都急得滿是汗珠,送親大使老蕭盛亦是有些不耐的注視着,從宮中接新娘出來,車隊停在這裡都半日有餘了,朝廷的意識不要張揚,可是堵在城門口,想低調都低調不下來,難怪蕭盛焦急。
繞是這麼多人都在等着,李晨曦卻依舊彷彿沒有看到一般,冷漠的向後擺了擺玉手,冷漠的說道。
“讓他們等着。”
看着韓娟兒無奈的模樣,老蕭盛也終究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就算蕭盛也是改變主意,幫着拖延,停留還是有限度的,又是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在蕭盛實在等不及,要命人把李晨曦塞進車駕中時候,通往泰西封的大道上,一陣馬蹄濺起的煙塵終於遠遠升騰起來。
看的李晨曦終於眼前一亮,急迫的趕了過去,不過看到爲首披在黑騎兵甲下,姚崇纖弱的小白臉,她的瞳孔中還是忍不住閃過了一抹抑制不住的失望。
“見過晨曦郡主!”
沒等跑近,姚崇已經急迫的翻身下馬,快跑兩步到了李晨曦面前,翻身拜下,從接到消息,姚崇就急忙從迪拜港向西方趕來,不過沙漠不同於平原,冒着酷暑趕路的姚崇到底還來晚了幾天,此時他腦門上完全是奔波而涌出的汗水。
姚崇剛拜下,李晨曦已經急切的拉他起了來,滿是關切盯着他眼睛焦急的問道:“宋胖子怎麼樣,他還好嗎?”
臨別時見過一次李晨曦的女裝,而這一次卻比上次的素面朝天更多了一層雍容與驚豔,一時間看的姚崇驚呆了片刻,這纔回過神,心中多了一層妒忌,趕忙低下頭回話道:“宋兄,他還在都護府的監獄中羈押,不過爲兄……下臣還是交代獄卒善待他,秋決之前,宋兄受不了委屈的。”
聽到宋璟沒事,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終於浮現在了李晨曦的臉頰上,絕美的笑容居然看的後面跟着過來的愣頭小子崔帕克都是爲之呼吸一窒。
“這是鳳台鸞閣共同簽署的赦免令,你帶回去,宋楚河那個胖子估計就沒事了。”溫婉的笑意盪漾在臉頰上,從衣袖中掏出赦免令,李晨曦重重塞到姚崇手裡,還打趣的叮囑着。
“這次也算給那個胖子些教訓了,讓他以後少出風頭,多想想如何保住小命,下次本小姐可救不了他了!”
“太好了!”
看到手中的赦令,姚崇是發自內心的鬆了一口氣,輕鬆的笑了笑,一肚子心事的姚崇,這才反應到似乎有些不對,擡頭向周圍望去,姚崇頗爲驚奇的詢問着:“這,這是怎麼了?李小弟……,郡主,您這一身……”
“沒什麼,嫁人而已,我是女人,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很是輕鬆的笑道,李晨曦還像在軍營中時候那樣搞怪的拍了拍姚崇的腦袋,這才笑着擺了擺手。
“行了,就爲等你這個呆瓜,都耽誤本姑娘的良辰吉時了,不和你說了,我走也!”
姚崇呆愣的注視下,李晨曦輕快的小跑向了她的婚車,很不淑女的一個助跑登上了四輪馬車,不過鑽進去之前,她卻忽然又帶着笑容猛地扭過了頭。
“對了,千萬別告訴宋胖子!!!”
那一笑,悽美的讓姚崇心臟猛地頓了一下。
車輪滾滾,帶着華夏似乎上古而來的詛咒,龐大的車隊一路蜿蜒,朝向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