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部落中發生的事,幾乎隱瞞不住什麼,整個社區都是血緣相近的氏族,就這麼多人,一旦社區中有個的風吹草動,所有的氏族成員差不多都能知曉。
早在一個多月前,忽然摸進社區的別處貝都因血親悄悄溜進清真寺的身影不少部族成員早已經看在了眼裡,穆罕默德是從麥加出發,率領阿拉伯征服世界的,從麥加遷徙出來的貝都因人血親幾乎遍佈了阿拉伯半島,麥加來個親戚很正常。
可此時卻不同,正值大閩與麥加對立之時,這個血親千里迢迢來到大閩的佔領區投奔親戚,那意味可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
不過一來德高望重的阿訇沒有聲張,悄悄地把人藏在了清真寺裡,低調無比,二來阿拉伯氏族一向排外,來人沒有煽動什麼,這些部族成員自然不會將其通報給閩人。
此時與一個多月前的情況可截然不同了,那時候大閩的統治還算不錯,雖然將劫掠來的波斯奴隸還有土地莊園沒收了,卻沒動這些貝都因部落的私人財產,還調撥糧食賑濟災民,所以當地貝都因氏族並沒有太大觸動。
可如今,閩人丟下一塊土地就走了,讓他們這些全世界最自由最高貴的民族,唯一的神的信徒像低賤的波斯人那樣自己刨出食物,這可極其觸怒了當地貝都因移民。
尤其是經歷了一個月苦難一般的春耕,累死累活耕種出來的田地卻跟禿子頭上的毛髮一樣,看不到希望的貝都因部族,那股沙漠中孕育出來狂野而強悍的血液再次泛了上來。
搶掠是這個時代阿拉伯人的天性,倒是不能責備他們什麼,惡劣的阿拉伯半島幻鏡養不活太多的人口,不出去搶早就會餓死,一代代弱肉強食,淘汰弱者傳播下來的基因,不足時候搶掠鄰居友人甚至兄弟在貝都因人眼中已經成爲了天經地義的事。
閩國大政策的逼迫下,不甘心的貝都因氏族再次活泛起來,想要起來反抗,所以他們需要麥加的援助。早在十多天前就有部族中的勇士旁敲側擊向阿訇打聽麥加來人的事兒了,可每一次,阿訇都是閃爍其詞,真被問急了則推說主的旨意還沒明朗,不能說,這個朦朧的態度勾引的包括阿齊茲在內不少年輕人心頭騷動不已。
如今,這個消息終於展露在了眼前,看着身上風沙累累,卻顯露出麥加阿拉伯人堅韌且強壯的麥加血親走到阿訇前面,阿齊茲等兩百多個部族壯年真如同久旱逢甘畝那樣,心頭暢快到了極點。
急不可耐,阿齊茲第一個擠到了前面,急切的詢問着:“我們沙瓦茲的氏族需要幫助,麥加會幫助我們嗎?”
“當然!”黑乎乎的臉上帶着殘忍的笑容,那個麥加來的血親族人洋溢的大聲回答着:“當然,所有穆斯林都是一家,穆聖的侄孫,真正哈里發阿里的兒子,麥加的侯賽因哈里發已經率領漢志的所有戰士,在敘利亞邊境向大閩發起了攻擊!”
“今天我到這裡來,就是爲了帶領你們,推翻異教徒的統治,發動聖戰!奪回屬於神的國度!”
有了外面的援軍保證,阿齊茲等人更是熱血沸騰,一時間眼睛都紅了,也不知道誰第一個轉頭出了清真寺,回到家翻出藏起來的彎刀,到社區的廣場上猛地拔出,高喊着劫掠大閩,不到幾分鐘,二百多個氏族男人不分老幼,全都跟着氣勢洶洶的衝了出去。
一面領着人跑,一面麥加來的血親還有本地阿訇還在不住地賣力高喊着。
“聖戰!殺死閩人,天堂在等着你們!”
鄰村,閩軍府兵的屯田點。
可比這些阿拉伯人沉穩的多,下地除草鬆土忙碌一天,纔回到屯營不久,火頭軍還在忙碌着吃着,圍坐在長條桌子四周的大閩府兵們則是幸福的等待着。
的確幸福,依照大閩一貫的策略,屯兵吞天在哪裡,軍事行動結束後,基本上這裡就會頒發給他們這些參戰將士作爲獎勵與酬勞,兩河流域的土地可太肥沃了,,遠遠超過他們在呼羅珊,或者喜馬拉雅,南天竺等地的土地,而且面積也比他們曾經的田產大上一倍
。
肥沃的土地,而且兩河流域的奴隸資源還十分豐富,一旦將來戰爭結束了,在這兒建立田莊,買幾個奴隸或者僱傭些當地人耕田,用不了多久,他們也會成爲一個個地主老爺,過上夢想中的美好生活。
懷着美好的期望,一羣來自世界各地的府兵全是美滋滋的想着。
不過等了好久,也沒見往日早早送上來的伙食出現在餐桌上,還是有府兵急了,離開餐桌去後面催促,負責屯田的隊率臉上也帶了些不悅。
可僅僅片刻,出去催促的府兵竟然滿頭失血踉蹌的闖了進來。
“大事,大事不好,那幫貝都因蠻族反了!”
一句話沒等說完,一把冰冷的彎刀猛地從他身後刺出,然後帶着血抽回,在全隊府兵不可置信的注視下受傷府兵驚愕的捂着胸口猛噴鮮血的胸口,無力的跪在了地上。
足足愣了一秒,看着死去戰友身後露出來那張滿是血如同魔鬼般猙獰笑着的臉,來自華夏山東的府兵隊率這才撕心裂肺的拍着桌子猛地站了起來大嚷着:“抄傢伙,幹了這羣狗孃養的!”
如夢初醒般四十多個府兵全都跳了起來,可惜,事發太突然,絕大部分人根本沒帶武器在身邊,撲通撲通的響聲中,一個個暴亂的貝都因人從門口,窗口猛地擠進來,棒子,彎刀狠狠落在纔剛剛跳起的府兵背後,恐怖的血口子,噴濺的血液撒的到處都是。
血同樣激起了閩軍的血性,又是失去好幾個戰友後,抹起桌上的餐刀,輪起長條凳子,甚至端起吃飯用的鑄鐵鍋,同樣兇狠的砸了回去。
狹小的飯廳中,一時間頓時全都是肉搏廝殺聲以及男人的怒吼。
足足幾刻鐘後,這種怒吼方纔停歇,飯廳門口,一股粘稠的血流順着排水道緩緩的流淌出來,同樣喘息着,肩膀上多出來個血洞,腦袋上幾縷鮮血不斷向下流淌的阿齊茲也是拄着彎刀搖晃的走出來。
此時的阿齊茲有些迷茫,全然沒有了剛剛頭腦發熱衝出屯田莊時候那種狂熱,尤其是當他迷茫的回過頭,看着從小一起長大,如今卻胸口插了一把餐刀死在門口的發小沙特還有前幾天才認識,曾經教過自己如何除草,如今也是胸口多出來兩個血窟窿,死不瞑目躺在一旁,手裡還握着帶血餐刀的那個不知名府兵。
似乎,主許諾的光榮聖戰,也沒有這般美好,些許後悔開始在阿齊茲胸口泛起。
可惜,不論悔恨與否,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釋放出的災禍不收割千萬人的性命是絕對不會合攏的。
不光阿齊茲這一個氏族暴亂了,也不知道侯賽因派遣來了多少個間諜,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幾乎一夜之間,歸附的大部分阿拉伯氏族全都起兵暴動起來。
從泰西封到庫姆,大地彷彿都被暴亂的火光所點燃,一個個沙漠搬遷到這裡的貝都因移民着了魔那樣揮舞着棍棒彎刀弓箭衝了出去,殺進附近的波斯人村落搶掠着,與屯田的府兵廝殺成一團。站在高處鳥瞰去,暴民們點燃的村落濃煙直衝青天,如同夜幕中魔鬼的爪子那樣,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火把還有清晰可聞的慘叫聲。
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個月的新月沃土彷彿亙古以來的詛咒爆發了一般,再次陷入了鐵與火的混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