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講完九年前發生在洛州的事情後,最後說道:“我、鄖國公,還有夏老爺,三人秘密啓誓,要共同尋找寶藏,而後三分之,至於寶圖,也被分成了三份。”他知道此刻大勢已去,現在唯有示弱苦求,以期師父和師妹心軟,饒他一命。
瘦猴在旁怒目而視,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萬沒想到自己遭受這一切,原來都是他這個師兄所爲,此刻,她真是恨不得將其一掌擊斃。
李承訓表面上依舊平靜如常,但他的心中卻是猶豫不決,以大牛所做之惡事,殺了他自然沒有話說,可這個人畢竟是他的徒弟,是瘦猴孩子的父親,這讓他如何下得了手?再者說,畢竟丐幫在大牛的帶領下日益壯大,俠名遠播,也算是有功,殺之以後,誰又能來做丐幫之主呢?
短暫的沉默過後,李承訓終於下定決心,低聲開口道:“大牛,爲師不殺你,但會廢掉你的武功,只要你在丐幫,不出去招搖,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師父,師父!”大牛立時情緒激動起來,拖着單臂,雙膝跪蹭着爬到李承訓身前,“徒兒知道錯了,真的知錯了,您放過我吧!”
李承訓於江湖,於朝堂,於社稷,一路走來,其心智之堅硬可想而知,他不殺大牛已經是網開一面了,“大牛,失去了武功,也未必是壞事!”
在大牛的哀嚎求饒聲中,李承訓輕嘆一聲,踏步上前,一掌按在其右臂琵琶骨處,一股內力傳導進去,便聽得大牛如殺豬般的嘶嚎起來,但僅僅是叫了數聲,他便暈厥過去。
暈厥是人體的一種自我保護能力,是在痛苦忍受不了時,自動關閉神經系統的傳輸,以免刺激過度而損傷大腦。
雖然大牛昏死過去,但他體內卻在悄然發生着變化,一股外來的真氣旋轉着在其身體內四處遊走,攪斷了他體內所有經脈,使得其丹田內的真氣再也無法通過經脈調集傳輸,自然武功也便廢了。
即便破去武功,李承訓還是網開了一面,那就是沒有損毀大牛的丹田,丹田是練功者的氣海,一旦被破,不僅將再也無法練武,還會對練武者的壽命有所損傷。
這與當年少林三祖廢去李承訓的武功如出一轍,但大牛不是李承訓,其沒有易筋經打底,也沒有太虛功爲輔,想恢復被寸斷的經脈幾乎是不可能的。
大牛被李承訓金針救治甦醒過來,他第一時間體察體內,發覺武功被廢,不由得痛哭流涕,這表示他一切的身份地位已經蕩然無存。
“你說,你是不是罪有應得?”李承訓語氣明顯溫柔了一些,他就這麼三個徒弟,把任何一人都看做自己的寶貝,怎能不痛心?
“是,徒兒知道錯了。”大牛武功盡失,還是單臂殘疾,其想想以後生活都難,不由得悲從心來,他恨,恨自己貪心,恨李承訓偏心,恨瘦猴無心,但這已經沒有意義,他是一個廢人了。
“現在給你兩條路走,一個是你金盆洗手,擇地隱居,過正常日子去,第二個是你繼續爲丐幫之主。”李承訓既然廢了他,便要給他一條出路。
“我?我還能任幫主?”大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異的看着他。
“丐幫以善舉經營,以正義行天下,誰說幫主一定要武功蓋世?”李承訓出言安慰,他的確覺得還是大牛任幫主比較好。
大牛看看自己的殘臂,再看看李承訓,似有所悟,“師父的意思,是丐幫以德服衆,不參與武林紛爭,其他門派自也不會來尋事?”
李承訓點點頭,“世事難料,也難保丐幫不被欺負,但有五長老在,當能處理,若遇到巨大危機,還有師父呢,誰人敢來欺負你?”
“師父,那大牛還是您的徒弟嗎?”大牛問這話時,一臉的緊張,他現在就是個廢人,李承訓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當然,師父又未將你逐出門牆,只是希望你以後潔身自好,做個好人!”李承訓伸手踏步,將還在地上坐着的大牛攙扶起來,而後扯下自己身上的布袍,將大牛的殘臂裹住。
他早前折斷大牛左臂之時,已將其斷臂處的血脈封堵,此刻血液早已凝固住,他所以用布將其包裹的目的,不是止血,而是不至於驚到其他幫衆。
“把你那三分之一寶圖給我吧!”李承訓攤出右手,伸到大牛面前。
大牛稍微遲疑了一下,眼珠瞬間咣噹了數圈,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從懷中拿出了圖紙,放到了李承訓手中,他想編個瞎話說圖不在身上,可終是未敢,自己已經這般摸樣,不如把圖趁早給他,送走這瘟神。
李承訓先簡單看了下這獸皮,卻是沒看出這是什麼野獸製成的皮子,他可是在秦嶺大山主宰百獸的人!想不到自己也有不識貨的時候!再細看那獸皮上刻畫的山河線條,以及那被染紅的標的點,又是眉頭打皺,他居然看不出這畫圖上的染料是何種物質?
“瘦猴,安排人扶他下去休息吧!”他確認這是真圖。
瘦猴立刻到門外召集侍者進來,將大牛攙扶下去,畢竟大牛剛剛被廢去武功,此刻也是筋疲力盡。
大牛連連道謝,在侍者的攙扶下出了忠義堂後,廳堂內已無外人。
瘦猴急着說道,“師父,大牛心胸狹隘,爲人陰險,分明就是一條中山狼,您怎麼能放過他?”
“不放又能怎樣?難道要我殺了他?他可是你孩子的父親?”李承訓說話間已經將參圖收好納入懷中,他要將三段寶圖都集齊,纔好細細琢磨其間隱秘。
“若不是爲了孩子能有個完整的家,我也不會讓孩子認他,”瘦猴聲音暗啞,無盡的痛苦,想也不願去想。
李承訓見她傷感,心頭一軟“他武功被廢,肢體殘疾,應該翻不起大浪來,之後必會收斂,就饒他這一次,不妨事。”
“未必,狼子野心,本性難移,”瘦猴凝眉不散,“師父,還是免除後患的好,至少也要將他逐出丐幫呀!”
“好了好了,師父有分寸,”李承訓擺手示意這事兒便這麼過去了,隨即他問道:“瘦猴,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瘦猴當然是極不情願李承訓放過大牛,可師父既然心意已決,她也沒有辦法,便表示不想再見到大牛,甚至是一刻也不想待在丐幫了,希望能到師父的隱國定居,當然,也請師父爲其保密,不讓虎子知道她在隱國的事實。
李承訓想也不想的便答應了她,這也是他在心裡考慮的事情,他也希望瘦猴能幸福,顯然她在丐幫是不會有幸福存在,也許,到了隱國之後,瘦猴和虎子還能再續前緣呢?
隱國能有多大?他們再次相遇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他答應瘦猴不說與虎子知道,但他一定會告訴無憂等人,那剩下的,自然有那幾個丫頭去辦。
於是,二人商定,在晚間的時候,李承訓便送瘦猴母女連夜出洛州,而後他再回轉回來尋探寶圖的下落,而瘦猴母女會自行北上。
“行,師父,那你先去辦事吧,瘦猴等着你!”瘦猴此刻內心的歡喜難以言喻。
離開大牛是她這幾年一直壓抑在心裡的念頭,可始終顧及着女兒的成長,在這裡委曲求全,如今大牛的作爲已經令她徹底覺醒,與其讓孩子留在這僞君子的父親面前,不如令這兒孩子活得輕鬆些。
二人正要分別,卻見到忠義堂外丐幫五長老正相攜而來,他們身後還跟着十來個幫衆。原來是正午已至,那五長老按照李承訓的約定,自然如期而至。
丐幫五大長老都是由虎子或者大牛提拔出來的,他們對於李承訓並不熟悉,但都聽說過李承訓的故事,也常常以能有這麼一位俠肝義膽,並且不畏皇權的前任幫主而自豪,可如今第一次見到這位幫主,竟然是與現任幫主敵對的情況下出現的,於是他們糾結了。
雖然李承訓展露了他自創的丐幫獨門武功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又有瘦猴作證,加之牛幫主也沒有否認,他們可以確定這個神秘人的確是前任幫主。
可五長老仍然要力挺現任幫主大牛,在他們的心中,丐幫如今的發展壯大,大牛出力最久,無論是李承訓還是虎子,在丐幫的歷史上都是曇花一現。
李承訓閒庭信步似的出了忠義堂門口,他已經想好,對於大牛所做的黑暗事,他不能公佈於衆,他所能做的,就是離開這裡,讓這裡恢復常態。
卻見五長老帶着乞丐正巧趕至,將他和瘦猴二人團團圍住。
“還不參見老幫主?”瘦猴見氣勢洶洶,不由斷然喝道。
“你們將幫主怎樣了?”說話的是那花白頭髮的胡長老,他滿臉的憤恨與急切,而對於瘦猴的問話卻是置若罔聞。
“他沒事,還是你們的幫主,是我誤會了他。”李承訓面色坦然,接口說道。
“幫主現在何處?”另一位長老發問,他們還不清楚方纔發生的事情,但顯然對於李承訓並沒有應有的尊敬。
“在後堂休息,你們自可去看他,”李承訓也不着惱,說完便舉步向前走去,一邊說道:“我要出去,你們散開吧!”
五長老挺立不動,其餘人等也是聚而不散,那用意很明顯,就是見不到幫主安全,他們不會放他走,可他們說了不算,甚至沒有絲毫抗衡的能力,只覺得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李承訓的蹤影。
他既然決定放過大牛,令其繼續掌權,便要顧及大牛的威嚴,因此他不會再露面,這一點,他方纔已經與瘦猴交代過,並令其轉達給大牛知道,也就是說,至於如何安撫衆人,自圓其說,讓大牛自己看着辦。
瘦猴按照李承訓的交代,將五長老及丐幫一衆弟子引到大牛休息的房門前,而後自己敲門而入。
“師妹,”大牛見到她,眼中露出一種可憐又委屈的神色,“師兄真的是太喜歡你了,這一切都是爲了你!”
“哼!”瘦猴嗤之以鼻,她現在懶得看他,更懶得與他廢話,於是目光斜向牆角,冷冰冰地道:“師父給你留面子,什麼也沒對他們說,而且說以後也不會再出現,怎麼說你自己看着辦吧,師父還說他晚上會回來接我離開。”
說完,她推門而出,剩下傻愣愣的大牛呆立在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