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鞋回到軍營自己的營房裡。摘掉頂盔卻是未卸鎧甲。仰面躺於炕上。心裡不停的在思謀。到底他偷聽來的唐軍進攻方案是否可靠。可思來想去。還是拿捏不定。
不過。他越想越覺得李承訓的說的這個進攻方案的確是別出心裁。若是真按此行軍。自己的師傅乙先生肯定是防不勝防。
“不行。我得去探一探遼莊。”鐵鞋覺得僅在這裡猜測於事無補。只有他親自見識了唐軍的真實調軍情況。才能確定自己後續的行止。
他注意已定。若此事爲假。他再不動聲色地回來。若爲真。他便立刻轉去青龍峽。這樣一來。所耗時間不菲。想不被人察覺便不可能了。可如今也顧不得那許多。只有助突厥大軍獲勝。他的潛伏纔有意義。暴露於否已不重要。若再往好處想。此戰若能除去李承訓。那他依然安全。
時間不等人。他想罷便做。立即從牀上起身。脫下自己身上的鎧甲。將之藏在牀下。露出內裡一身夜行錦衣。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方黑巾蒙在臉上。這才抵近門旁。撬開一道門縫。見一隊巡邏的衛兵剛剛走遠。便推門而出。展開輕功步伐。向營寨深處跑去。
雖說大軍開拔。軍營裡空蕩蕩的。但那些傷兵還在。守衛還在。所以鐵鞋不得不小心謹慎。以免節外生枝。向內跑。是爲了尋到光影暗處。以其輕功越牆而走。
就在他翻牆遠遁之際。又有兩道黑影隨之而出。遠遠綴在其身後。正是那被喚做王順和李故的人。而這兩人的輕功竟然遠高於鐵鞋。
他們出城之後。兩人分道而行。那王順繼續綴着鐵鞋。而李固卻是急速狂奔。迂迴到鐵鞋前面。但三人前後奔跑的方向卻都是一個。遼莊。
遼莊之內並沒有多少人。僅有些守莊的武士。還是耶律風在早間攻下幽州城時派來看家護院的。但現在這裡卻是火光沖天。處處都是火把點綴。將遼莊大門和四周護牆映射得紅光一片。
火光之中。耶律逢源正在指揮大約一千名武士。在遼莊內外縱馬跑出跑進的忙活。武士無聲。唯有戰馬鐵踢聲響。
李故的身形由遠及近。逐漸出現在紅火的遼莊門口。出現在耶律逢源的視野中。耶律逢源的臉色變得逐漸鄭重起來。
“來了。”李故來到耶律逢源面前。扯下了臉上的面巾。露出了方正的面目和兩道金黃色的眉毛。
這人正是金鱗鷹。他和出塞鷹始終扮做李承訓的隨從。負責監視控制鐵鞋。也爲暗中保護李承訓。二人作爲天下名捕。少不了化妝探案。所以他們扮得惟妙惟肖。竟沒有人識得。但隨着戰事的進程。以及李承訓策略的改變。他二人的使命又從貼身監視。轉變爲暗中監視。
耶律逢源立即扯開嗓子喊道:“小子們。唐軍勇士已然出征。咱們得看好了家。”
“族長放心。咱們也是大唐的勇士。”那些馬上奔跑的勇士。立即喊聲呼應。但行動卻發生了變化。他們不再來回往復的奔跑。而是迅速合成一隊。向遠處跑去。
蹄聲遠去。只剩下遼莊門口雜亂無章的蹄印。和那火紅的火把。還有那站在遼莊外牆上。一臉鄭重。正舉目遠望的耶律逢源。
鐵鞋趕到之時。正聽得那武士們催馬狂奔。並伴着一聲聲呼喊。他心中已然犯起了嘀咕。可見那耶律逢源站在外牆上。便只能躲在暗處。無法出去查探。
熬了有一刻鐘。他才見耶律逢源離開。又見左右再無旁人。便躥出暗影之外。循着那雜亂的蹄印飛速向外跑去。
足足跑了有五里地。仍然見得那蹄印繁多。鐵鞋基本已經肯定必是有大軍從這裡開拔。可他畢竟未見得大軍。心中尚不託底。此時正見旁邊有片林子。略微沉吟過後。他猛地鑽了進去。
來到林中。他尋得一株高大樹木。便手腳並用像狸貓一般急速攀爬到樹尖。展目向青龍峽的方向瞭望。果見一條火龍看不清頭尾。綿延數十里地。正向那裡行進。而有一個近千人的“火隊”距離這裡倒是不遠。似乎是剛剛離開遼莊。
鐵鞋確信這個千人隊。便是自己到時剛剛離開的那隊人馬。至於這隊人馬爲何拖後。他思量不出是什麼原因。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也許是探馬。是傳令。是押運屋子。總之軍旅之事。難以盡說。
鐵鞋見這綿延數十里的“火龍”不是大軍。何有這般氣魄。他信了偷聽自李承訓的謀劃。唐軍真的是集中了兵力去準備攻擊龍尾。他不再猶豫。立即抽身下樹。向龍頭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這條行進的火龍之中。摩會與金甲正並轡而行。摩會開口問道:“金甲將軍。你說的那個奸細會不會追來。若是來的話。咱們可就露了陷了。”
金甲笑道:“應該不會。咱們去青龍峽的尾部。他若要隨來。怕是沒有時間再趕到龍首那邊去報信。這都在李駙馬算計之內。”
“嗯。李駙馬到底是什麼人。怎會有如此之大能。”摩會言語之中心中充滿了讚歎與敬意。
“那是大唐駙馬。皇帝欽點的女婿。當也是麒麟之才。”金甲說到李承訓時。不自覺地面色恭敬起來。
“嘖嘖。這是怎麼想得呢。”摩會搖頭晃腦。一臉的傾慕。感嘆過後。不由自主地向身後的馬隊望去。
金甲見他回頭。也不自覺地回頭望向馬隊。而後二人的目光又在眼神迴轉之時相碰。分別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出了那忍俊不住的笑意。同時放聲大笑。
原來。他們二人的身後的確是有不少馬匹。但卻都是些拖東西的劣馬。更有不少騾子、驢子。這些都是遼莊生產、生活之用。所以這些牲畜加起來有上萬頭。那好戰馬早被耶律獨舞獻給了突厥人。怎麼會落到李承訓的手上。
不僅沒有戰馬。還沒有士兵。只有摩會的契丹族戰士近萬人。他們都手舉着火把。步行牽着自己的坐騎。同時驅趕着那些被穿成串的牲口。所有的牲口的身上都被綁傅了一個木棍。而這個木棍之間又有布帶綁連。使他們前後有序的單排行走。目的是使這些牲口行走時不至於跑偏。
同樣。牲口們身上都高高綁立起一個竹竿。那竹竿的頂端同樣綁着火把。這樣。舉着火把萬餘契丹武士。加上兩萬左右捆着火把的牲口。整整三萬“大軍”緩步而行的情勢便被營造了出來。
這是李承訓設置的疑兵之計。目的自然是給鐵鞋製造視覺誤差。他每一步都算計到了。包括遼莊五里外的那片樹林。就是給鐵鞋登高用的。
當然。事情總有萬一。他也擔心鐵鞋關鍵時刻發現什麼不妥。所以他才令化妝成李固的金鱗鷹掐算好時間提前示警耶律逢源。更令化妝成王順的出塞鷹形影不離的監視鐵鞋。一旦事情超出他的預料之外。他也會隨時調整策略。
按照計劃。出塞鷹恐防情況有變。會一直跟着鐵鞋。甚至是闖入突厥陣營。這一點。她並不打怵。畢竟其是天下四大神捕之一。比這艱險的地方去得多了。而金鱗鷹也會去青龍峽。但卻不是與出塞鷹同路。他要進入龍睛區域被困的唐軍陣營。用以作爲連通內外的人。
“啾。”小金鷹從暗夜中飛來。落在李承訓舉起的手指上。發出一聲脆響。
李承訓正在通往青龍峽龍首區域的路上。他勒馬而立。細查小金鷹腿腳上拴縛的銅環的暗記。便知遼莊方面已經事成。
“辛苦了。小傢伙。”
他將那銅環取消。換到小金鷹的另一隻腳戴上。而後手指一擡。將那小金鷹又送上高空。
他如此大費周張的巧設疑兵。無非是因其兵力不足。必須聲東擊西。才能增加勝算。畢竟對手是老奸巨猾的乙先生。
“門主。前面是條岔路。”魏海快馬來報。他是李承訓與賈維在大青山鏖戰時被迫投降李承訓的。如今已經成爲李承訓心腹臂膀。可獨領一軍。
不用他傳報。李承訓已然看到這是一處紅彤彤的雙岔路口。說其通紅。非是說這路口自己會發光。而是他們已然抵近青龍峽。遠遠便能望見青龍峽內的火光。那火的餘光將這裡點亮。
李承訓記得地圖上標明。這條岔路口的左路。是通向自己準備佯攻的龍鬚溝。右路才通向自己的主攻目標龍口敖。
小金鷹到來之前。已有斥候去兩路探過。並回復說均未有敵兵防守。看看天色。以及那沖天的火光。李承訓知道是該迅速繼續進兵的時候了。
李承訓立即傳令道:“魏海。令汝率五千人馬。務必在亥時到達龍鬚溝。並大張旗鼓的進兵。但切記多在遠處放箭。不許與敵正面衝突。只做佯攻姿態。若敵出關來襲。也絕不可應戰。”
“喏。”魏海出列領命。作爲本身就是唐軍將領的他。帶領五千兵士無論是能力還是威信都足夠。
李承訓繼續命令道:“其餘一萬人馬立即隨我殺向龍口敖。現在馬銜環。踢裹紗。全速前進。”
那一萬五千名騎兵默然領命。他們熟練地將馬嘴用銜鐵堵住。然後用棉布將馬蹄緊緊裹住。待所有人都準備完畢後。纔有序地牽着馬匹急速向龍口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