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目標中箭,放箭那人一矮着身子,躲入密林之中,眼看是無人能夠捉得住,所有人都只能望林興嘆,不過還好,李承訓看到那方密林之上,金黃色的小金鷹急馳而至,一頭紮了進去.
“你殺人滅口!”
“你欲蓋彌彰!”
兩聲吼同時響起,前者來自鐵鞋,而後一聲則來自李承訓。
鐵鞋說的是“殺人滅口”,很容易讓人理解,這周圍的守衛都是金甲的人,那發箭的人也必是金甲的人,射殺的又是指責金甲的“叛徒”,這不是殺人滅口是什麼?
李承訓所說的“欲蓋彌彰”,則不好讓大頭兵們理解,於是他又費力解釋一番,說是如果金甲將軍真要殺人封口,不會給這人以開口的機會,更不會待這人說完才動手,而給自己惹上殺人滅口的嫌疑。
鐵鞋聞言哈哈笑道:“那是你未想到我有真憑實據,待下手的時候已然不及。”
這句話堵得李承訓啞口無言,看來現在是百口莫辯了,他心中也自是後悔不迭,早知如此,還不如與賈墨衣聯手連夜殺了鐵鞋乾脆,大不了以三萬大軍強壓兩萬大軍,即便難得軍心,也總好過現在束手無策。
“鐵鞋,你真是好手段!”金甲已經被氣得胸口發悶,渾身氣抖,明明對方是內奸,卻讓人家指鹿爲馬硬把自己說成是內奸,還擺出了人證。
“哼,這是你咎由自取,本將軍再給你看一樣物事!”說罷,鐵鞋一揮手,立刻從軍中走出兩名軍士,擡着一個擔架,上面蒙着一塊白布。
這二人將擔架放入地上,而後其中一人將白布“呼啦啦”地掀了起來,見下面是一個人,不,嚴格的說應該是具屍體,而且是斷臂殘肢如血葫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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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銀環將軍的屍體,我們已經在後山找到,我親自鑑定過,不差,”銀環語氣悲痛而沉重,但卻是鏗鏘有力,好似把所有的哀愁都化作了除去金甲這個“內奸”的力量。
金甲吃了一驚,怎麼可能?他不由得再次看向李承訓,非是他不相信李承訓的情報,而是以爲其茫然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李承訓心中篤定史大可供認的情報不會有錯,這鐵鞋肯定是內奸無疑,而銀環也已被送到突厥陣營不差。眼前這個所謂的“銀環”,眼看其肢體殘缺不全,相信就算是揭開其遮擋於面部的亂髮,其下也必是一張血肉模糊,而難以辨認面目的臉。
見金甲目光猶疑地望向自己,李承訓不得不出言幫忙應對,“胡說八道,金甲將軍根本就沒有殺掉銀環將軍,何來將軍屍體?”
他是不想出頭的,可金甲已經詞窮理虧,完全不是鐵鞋的對手,他若再不出頭,這局勢肯定無法挽回。但他出頭,也是一把雙刃劍,因其身份爲斬殺官軍的馬賊,朝廷聖旨要捉拿的逃犯,這一出頭很可能適得其反,但他必須去做,因爲已無退路,而且他和鐵鞋的直接碰撞是遲早的事情,否則這軍權又怎能落到他的頭上,只是如今這個切入點並不理想,因爲現在的形勢對他們極其不利。
形勢嚴峻,李承訓又多少有些後悔起來,他後悔放銀環出去做內奸,否則的話,在此當面戳穿對方的把戲豈不是正好?可誰又能想到鐵鞋有如此心機?如此手段?把局勢搞得如此複雜?他不是完人,算不到一切,但他是聰明人,知道應該處變不驚,知道該思謀對策。
那邊鐵鞋又發話道:“是不是銀環將軍,咱們師兄弟自然分得出,金甲,你不過來看看嗎?”
“好!”金甲當然相信李承訓,那如此揭穿鐵鞋的機會,怎能放過?
“不可!”李承訓忙一手搭住他的手臂,在其耳邊低聲說道:“你過去之後,他定然先斬殺了你,到時說是除奸,誰還在乎那屍體是不是銀環?”
金甲恍然,暗呼“好險!”他已沒有武功,這般過去,肯定沒了性命,而李承訓在軍中尚且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能抵定大軍?怕是自己身後這三萬人,立時便都投降了過去。
“你着人把屍體送過來給我們驗看!”李承訓揚聲說道,他知道自己這是在扯皮,對方能佈下如此生死大局,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有漏洞?但扯皮是必須的,因爲他們現在完全被對方壓制,沒有還手的餘地,必須要拖延金鱗鷹帶着史大可到場,或許會有轉機。
“哈哈哈!”鐵鞋狂聲笑道:“就算我把銀環將軍的屍體送了過去,你們也不會承認,或許還會來個毀屍滅跡,就如方纔殺人滅口一般!”果然,他早就應對好了說辭。
“銀環是內奸已經是事實,且有突厥小可汗身上搜出的聯絡圖爲證,而你隨便找個人來,就是人證嗎?找具屍體,就能指鹿爲馬的說是銀環?”
李承訓只能繼續採取拖延戰略,但他說完,便感到形勢危難了,因爲他已經能感到身旁軍士們的躁動,是啊,自己是什麼人?如何能代替金甲應對?令人產生反感是很正常的。
金甲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忙道:“我金甲自追隨賈維大都督以來,是怎麼樣的人,你們誰人不清楚?爲了守城,我的武功都被廢掉,難道我會是內奸嗎?”
他開始打親情牌,他已不敢冒險命令手下付諸武力,那樣的話,兵士們很可能認爲自己說不過鐵鞋而動手,他們若是不聽號令,那他的威信將蕩然無存,而形勢便難以掌控了。
鐵鞋將金甲的尷尬和動搖看得很清楚,他認爲到目前爲止,他已經成功的動搖了金甲軍心,反客爲主,奪取兵權的時機成熟,於是提振嗓音,揚言說道:“金甲陣營內的兄弟們,誰是內奸已經不言自明,我現在就要帶着兄弟們剷除這個敗類,你們是做這內奸的走狗?還是要幫襯着我清除這內奸,敢不敢應我一聲?”
他的話音落點,金甲身後,甚至山上藏伏的兵士都出現了明顯的躁動,他們不可能不輕聲問詢,小聲說話,都是大唐男兒,當真要給內奸做幫兇?自己拿不定注意,自然要問身邊的同伴。
“兄弟們,這鐵鞋分明包藏禍心,大家千萬不要被他蠱惑!”金甲見部下有混亂之勢,忙出言安撫。
李承訓聽得卻是一陣揪心,金甲如此說話示弱,還用出了小兒耍賴一般的手段,無憑無據的指責對方,好似自己被人家抓住了小辮子已經無可奈何一樣,這還不如不吭聲的好。
果然,他的話語一點兒好的效果也未起到,不僅那些兵士們更加鼓譟,就連身邊那原本支持他的將領也都向他投去了質疑的目光,畢竟,誰也不肯好好大唐的將軍不做,去做突厥走狗的幫兇。
就在此極其關鍵的時候,鐵鞋所部後軍之中突然出現騷亂,這種混亂頃刻間便傳導到鐵鞋的前軍陣營。與此同時,從隊列中鑽出一個兵士,慌忙的跪拜到鐵鞋面前,“將軍,有兵截斷了咱們的後路!”
李承訓站在忠武堂門口,地勢較高,已經對鐵鞋的身後一目瞭然,是李奪將雪藏在蛤蟆溝的終於金甲的官軍帶了過來,他與金甲的拖延策略總算收到一些成效。
李承訓當初令金甲分派張佗和李奪二位將軍去蛤蟆溝提兵時,曾有明確囑咐,令二人各領一萬兵士,一支趕到到忠武堂周圍,給鐵鞋施壓,另一隻則去山前防守,以填補由於鐵鞋抽走守衛後,大青山前山產生的防守漏洞,絕對不能讓突厥人有機可乘。
所以,現在繞到鐵鞋身後,截斷鐵鞋退路的兵士,是由李奪率領的一萬唐軍,而這些新來的兵士未聽聞山上的糾葛,自然是個個忠心不動搖,氣勢威猛。
“嘿嘿!金甲,若不是你心虛,怎會早早就做了如此安排?”鐵鞋眼看自己抵定大局,兵變的時機已經成熟,不想這身後突然出來了一堆不明情由的生兵荒子,令他不得不暫停動手。
他也是心機深沉的人,知道自己若提兵向金甲發起攻擊,那山下李奪所部必然會向其進攻,與其拼命,而此時就難保山上金甲所部不出手援助了。畢竟打仗親兄弟,這些本是日夜一起的兄弟,總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眼前,而對於主帥是否是內奸,也只能先滅了他鐵鞋,再說。
李承訓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又能多耽擱一會兒了,到底何時金鱗鷹能回返呢?他已經急不可耐。
“鐵鞋,你煽動叛亂,污衊主帥,罪不容恕,衆將士聽令!”金甲見李奪在鐵鞋身後,斬斷其退路,信心大增,打算先下手爲強,畢竟他對鐵鞋今日逼宮毫無準備,處處落入對方彀中,如此說講不贏,還是趁早動手的好,大不了拼個死活,各安天命。
不僅金甲無奈,李承訓也想不出什麼好注意,所以當金甲發令的時候,他沒有阻止,而是給賈墨衣使了個顏色,那意思是要她衝突起來擒賊先擒王,殺了鐵鞋,或許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就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候,一聲鷹鳴響徹雲霄,隨即便看到那小金鷹出現在碧空白雲之下,越過那山尖,俯衝下來。
“請等一下!”李承訓見李奪部已聽命有所動作,立即提振百獸拳之獅子吼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