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採萍看着楊雲楓良久,一句話也沒有說,心中卻在暗暗地告訴自己,楊雲楓並不是因爲喜歡自己纔要自己去長安,而是因爲自己爹爹的遺言,想到這裡,心中苦苦一笑,對楊雲楓道:“知道了,不過我打算爲爹爹守孝三年!”
楊雲楓聞言心中一動,三年?這個期限好生的熟悉啊,自己答應李穎說是三年恢復大唐昔日盛世,答應宗露三年歸隱,答應楊母是三年後迎娶楊玉環,與奧蘭鬱說的也是讓她在巴州保護張旭至少三年,此刻江採萍也要爲江無浪守孝三年,爲何都是三年?莫非這是天意?還是巧合?
楊雲楓還沒有說話,卻聽宗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道:“江姑娘,如今令尊已經不在了,令尊臨終前已經收了我夫君爲徒,而且還將姑娘託付給我夫君了,我夫君一想是重情重義之人,不輕易對別人有所承諾,但是一旦承諾了,就是赴湯蹈火,也會履行。江姑娘你此刻已經無依無靠,不管我夫君對你是什麼情誼,我只想告訴你,我們楊府永遠是你的家!”
楊雲楓這時已經走到宗露的身旁,握住宗露的手,低聲道:“下午才上路呢,露兒怎麼也不多休息會?小心孩子……”
宗露微微一笑,表示無礙,這纔看向江採萍,繼續道:“江姑娘,人生在世,許多事不能盡如人意,一切隨緣,經過這麼多事,我也想透了一點,雖然作爲女人很不願意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但是這是世間本就是男人的世界,我現在也只望夫君平日能多想着自己一點,就已經很是滿足了……你我都是女人,我不在乎你日後是否能與我夫君共結連理,不過我再次可以告訴你,我從心裡將你當做了妹妹看待……”
宗露的一番話,不但說的楊雲楓心中滿是感激,就連張旭都暗贊楊雲楓這小子究竟是前世做了什麼好事了,今生才能娶到想宗露這樣的老婆?羨慕之外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奧蘭鬱,與奧蘭鬱相處不多,還不知道奧蘭鬱性情如何?不過怎麼看奧蘭鬱也不會像是宗露這種女人吧?
江採萍這時給宗露欠身行禮道:“多謝楊夫人好意,不過守孝三年是自古習俗,總不能從小女子這裡破處了吧?”
宗露微微一笑道:“三年之後,世事難料,死者只怕也不希望因爲自己的死,而壞了後來的終身幸福吧?更何況令尊生前如此疼愛你,我相信他更不願意如此!”
江採萍苦苦一笑,依然對宗露道:“還是多謝楊夫人好意了……”說着看了楊雲楓一眼,這才道:“我也想借着爲爹爹守孝期間好好鑽研一下爹爹留給我的醫經……況且我說的守孝,也非是在墳前苦等三年,我可以利用爹爹留下的醫術,行走江湖,救治更多的人……”
楊雲楓一直看着江採萍,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如果要說江採萍的長相,那絕對是美女級別的,要說江採萍的性格,也絕對是溫婉賢淑型的,但是自己偏偏對其沒有男女之情的愛意,畢竟自己並不是下半身動物,有思想,有情緒,如果非要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那麼對這個女人絕對不會公平!
宗露聽江採萍如此說了,也就無話可說了,這時卻見江採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冊,正是昨日江無浪臨終前交給江採萍的毒法典籍,隨即對楊雲楓道:“楊公子,這是爹爹留給你的,我孃親不讓我碰毒術,而且我不在你身邊,你還是拿去自行研究吧……不過我還是奉勸公子一句,一念救人,一念害人,雖然我不太懂毒法,但是也知道好多毒用的恰到好處,依然還是可以救人的……”
楊雲楓並沒有上前去拿毒法典籍,站在原地道:“我一來不通藥理,二來不喜歡研究這些東西……”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解決一切事情都是靠這裡……昨日也是被令尊逼的沒有辦法,這才勉強拜令尊爲師的,現在令尊已經不在了,我更不會要這個東西……姑娘剛纔不是也說了麼?毒也可以救人,不如姑娘留着,只怕日後對姑娘治病救人,還有所幫助呢……”
江採萍畢竟性格與江無浪不同,見楊雲楓拒絕也不勉強,隨即收好了典籍,看着楊雲楓良久,這才道:“楊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楊雲楓聞言看了看宗露,見宗露點了點頭,這才走向江採萍,楊雲楓這並不是怕老婆的表現,而是尊重,更何況宗露爲自己付出的太多,而自己卻什麼都沒有爲她做過,如今在場的女子都對自己有意思,自己唯一能爲宗露做的,就是用行動告訴她,自己愛他。
宗露自然明白楊雲楓的意思,但是其他三個女子看在眼裡,心中都不禁是一酸,都下意識的將自己想成了宗露,若是自己是宗露該有多好,若是楊雲楓對自己這般,那會是如何?
江採萍暗中唏噓一聲,轉身走進了靈堂,楊雲楓隨即跟了進來,不自覺的看了一眼躺在大堂內的江無浪,昨日江無浪逝世後自己與衆人都曾經進來拜祭過,不過生前如何,死者已矣,一切恩怨風吹雲散了,不過自昨天中午拜祭過之後,楊雲楓再沒踏進亮堂一步,此時在看江無浪的屍身,好像乾癟了許多,臉上的皮膚又暗黑了許多,楊雲楓見狀心下不禁一凜,其實江無浪昨日說的那些話,已經很讓自己心動了,不過江無浪這個模樣立刻也讓楊雲楓清醒了,自己也不願意爲了要去害人,搞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雖然江無浪說按照他的點擊練,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但是除了江無浪之外,還有誰練過?誰敢保證?這也是楊雲楓放棄了這個念頭的主要原因之一。
楊雲楓心中發寒,這時卻聽江採萍道:“小女子聽聞楊公子大名,就是因爲楊公子送給貴夫人的一首《良緣頌》,如今小女子也知道楊公子的心意,不想強求,小女子前些日子也做了一首詩詞,不過只有上半闕,下半闕一直想不到如何來續,想請楊公子賜教……”
楊雲楓聞言心中不禁一凜,自己會續什麼詩詞?這江採萍在歷史上也沒有什麼記載,她留下什麼詩詞了?自己完全不知道,又如何來續?
江採萍對楊雲楓的信心似乎比楊雲楓的自信還高,沒等楊雲楓回話,就已經開始吟誦道:“柳葉眉,畫筆繪,倩影徘徊。披霞帔,紅燭臺,小艾情懷。少女心思難猜,青草常綠花常敗,直至枯落無人採。無奈,無奈,風吹窗外,琴瑟聲哀,音容已改,一生種孽債,紅顏早不再,到頭來,兩鬢斑白,唯有珠淚惹憐愛(選自《東門詩集錄》)……”吟誦之音哀怨之極,這首詩完全就是江採萍此刻的心境,吟誦完畢後,眼神落在楊雲楓身上。
楊雲楓聽完心中不禁一陣感慨,這八閩才女的名號絕對不是浪得虛名,光是從這首詩詞裡,就完全可以知道江採萍此時心中的失望,楊雲楓之前也只是知道江採萍的醫術高超,但卻從未聽過江採萍吟詩作對,此刻看來,這江採萍的才女之名,也是當之無愧,這時卻見江採萍一雙眼睛微紅,只怕稍有刺激便要哭了出來。
楊雲楓沉吟了半晌,他完全可以感覺到這一刻江採萍的心境,連連暗暗對自己道,狠心一點,狠心一點,男女之事最恨拖拖拉拉,你又不愛人家,不能給對方希望,不然最後傷的反而更甚……
江採萍見楊雲楓沒有說話,連忙道:“楊公子?小女子在等你的下半闕詩詞呢……”
楊雲楓這時微嘆一聲,直接道:“不好意思,江姑娘,在下才疏學淺,續不上來……”
江採萍眼神中病無失望之色,只是淡淡一笑道:“楊公子不是續不上來,只是打心底不願意續吧?”還沒等楊雲楓說戶啊,立刻又是苦苦一笑道:“沒有關係,我不勉強楊公子,等楊雲楓想要續的時候再續不遲……我……我等你的下半闕……”
江採萍的最後一句話說的聲音極小,但是楊雲楓依然還是聽進去了,心中微微一動,暗道:“她這是什麼意思?是如她詩詞裡所說?告訴自己,她會等自己到‘紅顏不再’?‘兩鬢斑白’?”
江採萍這時緩緩走到江無浪的屍身前,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微微閉上眼睛,兩行珠淚緩緩流下,楊雲楓卻沒有看見,不然肯定也會惹起楊雲楓的憐愛之意。
江採萍淡淡地道:“楊公子遠赴長安,小女子就不相送了……在此請楊公子多多保重……”
楊雲楓看着江採萍跪坐在地上的背影,心中噓了一口氣,這才拱手道:“那麼在下告辭了,江姑娘也請多多保重,你我有緣再見……”說完見江採萍不再說話,這才走出了靈堂,卻見宗露、張旭、郭婞茹與奧蘭鬱此時都還站在門口。
楊雲楓剛剛邁出門口,就見郭婞茹上前問道:“江姑娘對你說什麼了?”
奧蘭鬱沒有說話,心中卻也想知道,只是看着楊雲楓,卻見楊雲楓微微搖了搖頭,送了聳肩走到宗露的身邊,握住宗露的手,道:“露兒,你去收拾一下,我們下去就繼續趕路去長安!”說着轉身對奧蘭鬱道:“郡主,伯高兄就託付給你了……”
奧蘭鬱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楊雲楓知道奧蘭鬱這時苦笑,在這裡,在這個時代,自己姑父的女子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話,楊雲楓希望自己所認識的女人,都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但是偏偏這些卻是自己目前所不能給付的。
日上三竿,宗露與郭婞茹一起收拾好了行裝,護送風的隊伍已經在刺史府外恭候多時了,楊雲楓與郭婞茹、宗露路過靈堂前,見江採萍依然跪坐在原地,楊雲楓看着心中一陣憐惜之意陡起,暗道:“對不起,江姑娘!有緣再見吧!”
郭婞茹要上前與江採萍道別,卻被楊雲楓一把拉住,搖頭道:“不用去打攪江姑娘了,她一切都知道的……”說完又看了一眼江採萍,這才邁出了步子。
郭婞茹沒聽明白楊雲楓說的是什麼意思,詫異地問宗露道:“楊雲楓,江姑娘知道什麼?”
宗露微微一笑搖了搖,沒有回答郭婞茹的話,緊跟着楊雲楓而去,郭婞茹摸了摸腦袋,想了半晌,也是不得而知,索性不去想了,也跟着出了刺史府。
刺史府門口只有張旭,不見奧蘭鬱的蹤跡,楊雲楓明白奧蘭鬱沒來的原因,也不追問張旭,卻見張旭對楊雲楓拱手道:“雲楓兄,一路保重,常來信……”
楊雲楓拍了拍張旭的雙肩,隨即摟着張旭擁抱了一下,張旭尷尬的面紅耳赤,這個時代那人與男人之間都是拱手行禮,即便關係再好,也不過是互相拍肩了不得了,像這般擁抱的絕無僅有,好在張旭瞭解楊雲楓爲人,不然還真以爲他有斷臂分桃之癖呢。
張旭緩緩推開楊雲楓,卻聽楊雲楓道:“伯高兄,你也多保重,雖然是讓奧蘭鬱郡主保護你,但人家畢竟是個女孩子,而且如今蒙舍昭已經不復存在了,她也是無家可歸之人了,你也要多多照顧好她纔是……”
張旭聞言點頭道:“明白,明白,雲楓兄儘管放心就是了……”
郭婞茹這時左顧右看,隨即問張旭道:“張先生,我奧姐姐呢,爲何沒有見她前來送行?”
張旭尷尬地一笑,卻聽楊雲楓道:“郡主只怕還有其他事,日後你若是想你奧姐姐了,儘管來蜀中就是了,更何況你爹也在蜀中不是?”
郭婞茹看了一眼刺史府大門內,依然沒有見到奧蘭鬱,楊雲楓此時已經扶着楊雲楓上車了,郭婞茹無法,連忙對張旭道:“張先生,我奧姐姐可就交給你了,你莫要怠慢她啊,我下次會蜀中若是見她瘦了半兩,都找你算賬……”說着瞪了張旭一眼。
張旭連忙拱手行禮道:“郭姑娘請放心,張某絕對不會怠慢奧蘭鬱郡主的……”郭婞茹這才滿意的上了馬車。
一行人剛到了巴州城的北門,卻聽車外坐着的郭婞茹這時掀開車簾,對楊雲楓道:“楊大人,你說巧不巧?”
楊雲楓被郭婞茹說的滿頭霧水,奇道:“什麼巧不巧?”
郭婞茹努了努嘴,道:“李林甫的李三小姐剛剛出了巴州城……”
楊雲楓聞言心下一動,連忙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門口等上半個時辰在出巴州……”
宗露這時微微一笑,握着楊雲楓的手道:“我看那李三小姐,是有點刁蠻任性,但是也不至於讓夫君你如此躲他吧?”
楊雲楓聞言暗道:“刁蠻任性?嘿嘿,只怕她還不知刁蠻任性這麼簡單吧?”這時卻想起,至今還沒告訴自己被李三小姐綁架的事呢,不過此時也無需再說了,畢竟宗露已經有了身孕了,更何況自己已經無事了,免得說出來讓宗露白白擔心!
楊雲楓這麼想,豈知郭婞茹這時道:“楊夫人,你是不知道,楊大人曾經被這個李三小姐差點給整死……”說着見楊雲楓不斷地咳嗽,這纔會意,連忙住口,放下簾子道:“我吩咐他們等半個時辰!”
宗露這時看着楊雲楓,奇道:“郭姑娘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夫君與這李三小姐有過節麼?”
楊雲楓握住宗露的手,微微一笑道:“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況且你看爲夫此刻不也是蠻好的麼?我只是怕你擔心……”
宗露握緊楊雲楓的手,不再追問楊雲楓究竟是什麼事,這也是楊雲楓最喜歡宗露的地方,她總是在自己需要她說話的時候說話,不需要多問的事,絕對不會多問半句,標準賢妻良母型的女人。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郭婞茹掀開車簾,問道:“差不多半個時辰了,是不是該趕路了?”
楊雲楓瞪了郭婞茹一眼,郭婞茹知道楊雲楓定然還在怪自己剛纔多嘴呢,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見楊雲楓點了點頭後,立刻放下車簾,吩咐士兵繼續趕路,一行人迅速出了巴州城,郭婞茹卻是一路沒有再說話,她心中在尋思,楊雲楓對他的夫人如此體貼,莫非就是因爲宗露的溫柔?他不喜歡自己,莫非真的就是因爲自己太粗魯了?郭婞茹有時候想事簡單,但是並不笨,她自然知道奧蘭鬱與江採萍對楊雲楓的心思,也知道楊雲楓表面上什麼也沒說,但是已經拒絕了二人,但卻對自己沒有說什麼,想到這裡,心中不自覺了一陣竊喜。
楊雲楓則是一路陪着宗露,之前疏忽了宗露懷孕的事,此刻記起了,就不能再粗心了,這孩子不但是宗露的,也將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自己如何能不悉心照顧好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