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收到六百里加急奏摺!突厥人出兵渤海國。”兵部尚書李靖深夜進宮,向正在批閱奏章的李世民稟告。
李世民悚然動容,猛的站起身,來到李靖面前,沉聲道:“起來說話,具體情況如何?”
李靖沉聲道:“啓奏陛下,臣指派的斥候兵馬回報說,突厥人旌旗招展,人馬扯地連天,無法計數。從旌旗判斷,足有百萬之衆。”
李世民緊皺雙眉,苦苦思索:“突厥人絕對不可能有百萬人的軍隊。這乃是疑兵之計,爲何要用此疑兵之計?”
李靖躬身道:“陛下,臣以爲突厥人將會在近期大舉入侵中原。
臣建議幽州、原州、朔州、代州進入軍事戒備;靈州黃河船隊進駐長安待命,隨時運兵到河北、河東、關中道增援;長安實行宵禁。”
“突厥人不可能有這麼多人做諸路齊攻,他們一定想要讓我們以爲突厥的大隊人馬在渤海而放鬆警戒。實際上,他們將會把所有兵馬集中一處,希圖一舉攻克關內諸州。你的建議很好,只要我們打退了這一次突厥人的進攻,那麼他們將會永遠返魂無力。那個時候就是你出兵討伐定襄城的時候。”李世民振奮地說。
“突厥人炫耀武力,正表示他們正處於最虛弱的時候,此時此刻,他們又暴露了狼子野心。只要打退了這一次突厥人可能到來的突襲,我有絕對信心,可以一戰攻陷定襄城。陛下,請放心。”李靖也感到一陣激動。
“好,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這麼急切地等待突厥人南侵,不知道吉厲可汗作何感想。”李世民說到這裡,和李靖一起開懷而笑。
兩儀殿的燭光又一次在五更時分被點燃,十數名大唐股肱之臣紛紛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雲集到唐太宗李世民的御案前。
“各位,既然大家都同意兵部尚書的觀點,認爲突厥人即將大舉入侵,那麼我立刻命令塞外諸州進入軍事戒備。長安城實行宵禁,今日生效。”李世民從御案後站起身,拿起另一份公文,又道:“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大家都一定記得,渤海國的丞相曾經秘密委派使者來到我朝,向我朝購買五千副盔甲、一萬柄長刀和一萬副盾牌。這些貨物本來已經準備妥當,不日就將由大唐着名的鏢隊押運到渤海。但是,突厥人在此刻突襲慄末人城,這些貨物即使運到,也會盡入突厥人手中。各位看如何處置纔好?”
兩朝元老,左僕射封德彝走出班列,沉聲道:“慄末人城既然已經被突厥人圍困,那麼貨物即使到了渤海也於事無補。不如着人知會那些鏢局人士,不必再運鏢出塞,也就是了。”
李世民微微一皺眉,道:“既然大唐和渤海已成兄弟之邦,兄弟有難,我們豈可雪上加霜。在我看來,這批貨應該送,也必須送。若是不運,就顯出我大唐不但沒有和友邦同甘共苦的情誼,而且也沒有和突厥人對抗的決心。但是,我心中也很猶豫,因爲這批貨一旦被突厥人接手,必然會令他們更加壯大,運或不運,都讓我頭痛不已。不知各位可有何良策?”
左武衛大將軍秦叔寶走出班列,洪聲道:“陛下,臣請將一萬人馬護送這批貨物到渤海,突破狼兵包圍,當着突厥人的面交貨給渤海王,以示我大唐天威。”
李世民微笑道:“叔寶有此心意甚好,但是即使渤海王收下這批貨物,轉轉手就被突厥人奪走,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此時,尚書左丞兼秘書監魏徵微微一笑,走出班列,道:“陛下,臣想到一法,既可表明我大唐支援渤海立國的立場,所送之貨物落入突厥人手中也無甚用處。”
李世民一陣歡喜,連忙道:“左丞快快講來。”
魏徵拱手道:“陛下,臣建議用國庫中的黃金依照聖上帶兵所穿的甲冑式樣,替渤海國主打造一套黃金甲,以替代五千副盔甲、一萬副刀盾。”
李世民偏頭想了想,失笑道:“聽聞那渤海國主大柞榮只得四、五歲年紀,那這副盔甲的式樣豈非很小。”
魏徵微笑不語,低頭不言。
李世民來回踱了幾步,霍然拍手而笑,朗聲道:“妙極,妙極。
這副盔甲正好可以給予正處於國難中的渤海以激勵,令他們排除萬難,一心立國。最妙的是,這副黃金甲普天之下只有渤海國主大柞榮可穿,突厥人即使奪了下來,也得物無所用,只能看着它乾瞪眼。妙計,實在是妙計。”
他興奮地走到御案前,道:“有勞左丞親自監工打造這副天下無雙的黃金甲。一旦完工,朕立刻派大唐最好的鏢隊將它護送到渤海國。”
長安城內的飛虎鏢局分局點起了數十根明亮的牛油蠟燭,鏢局正廳前的演武場上擺滿了桌椅。
平日裡南來北往的鏢局精銳此時此刻全都雲集於此,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後院之內一片磨刀霍霍,殺豬宰羊之聲,飛虎鏢局總鏢頭彭無望昂首立於廚房門口,指揮着鏢局大廚們在廚房中進進出出地忙碌着。
“起三鍋,給我同時起三鍋,統統做紅燒肉,夠實惠,夠過癮。”
彭無望大聲呼喝着:“把我告訴你們的料都放進去,其他的我待會兒交待。”
“總鏢頭,剛纔你說下辣椒,還是下月桂?”一個忙暈了頭的廚師來到彭無望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其實是這樣,上到巴蜀鏢師那一桌的紅燒肉多放花椒、辣椒。
上到江南鏢師那一桌的紅燒肉多放糖、月桂,少放鹽。上到關中、青州鏢師的那一桌多放乾辣子,他們就喜歡那股子勁兒。好了,快去快去。”彭無望喜氣洋洋地說。
正在這時,紅思雪從廚房的後門走了進來,來到他身側,關切地問:“大哥,這些日子你怎麼了,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沒事吧?”
彭無望轉過頭看着她,露出一絲開朗的笑容:“義妹,前些日子我因爲一些事情不開心,讓大家擔心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想通一切,再也不會一蹶不振,你可以對我完全放心。”
紅思雪深深地看着他,柔聲道:“大哥,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什麼難解之事,但是既然已經雨過天晴,我也替你歡喜。”
彭無望的眼中露出一絲暖意,輕聲道:“義妹,大哥知道,我有何事,該說與你知。但是世上偏有些事情,不足爲人道,也無法分擔,即使你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紅思雪微微一笑,道:“看到大哥像以前精力充沛,思雪心中只有歡喜,大哥的心事就讓它見鬼去吧!”
“好一句見鬼去。”彭無望仰天大笑:“好,就讓它見鬼去。”
就在這時,一個鏢局裡的廚子跑了過來,道:“彭總鏢頭,料都放齊了,接着怎樣?”
彭無望連忙在寬廣的廚房裡巡視了一番,斷然道:“下黃酒,整瓶倒下去,快快!”而後轉過頭朝着紅思雪粲然一笑,道:“思雪,咱們去招呼招呼賓客,紅燒肉過半個時辰纔會燒好。”
“上菜嘍!”隨着鏢局的趟子手們熱火朝天的吆喝聲,十幾盆紅如赤棗,香氣撲鼻的大塊紅燒肉如流水般擺上了桌。
直到此刻,飛虎鏢局中熱烈的氣氛達到了最,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高舉酒杯,洪聲高呼道:“爲總鏢頭乾杯!”
彭無望除下圍裙,興沖沖地從廚房走出來,來到主席,舉起酒杯,高聲道:“各位兄弟姐妹,飛虎鏢局今日巴蜀、海南、江南、西北的四趟鏢同時安全運抵長安。此乃天大的喜事,也標誌着咱們飛虎鏢局的生意再上了一層樓。這裡我敬各位一杯,來,飲勝!”
“乾!”鏢局的鏢師和趟子手各個興奮得滿臉放光,將酒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彭無望再斟一杯酒,高聲道:“咱們飛虎鏢局能有今天,靠的是誰?是不是我彭無望?”說罷就舉起杯,看了看大家,苦笑一聲,道:“錯!我彭無望整日東奔西跑,不務正業,鏢局的事管得了幾多?”
此話一出,鏢局裡的衆人鬨堂大笑,顯然對這句話頗爲認同。
“這一杯,我敬義妹紅思雪。”彭無望將酒杯平舉胸前,轉頭望着紅思雪:“飛虎鏢局事無鉅細,義妹都要親自處理,自重建到今日,大大小小數十鏢,沒出過半點差錯。義妹日夜操勞的辛苦,別人不知,我彭無望怎會不知。敬義妹!”
“敬紅姑娘!”鏢局衆人放喉高呼,上百個酒杯再次高高舉起。
紅思雪雙手端着酒杯,雙眸包含欣慰和歡喜,俏臉一陣紅暈,默不作聲地舉起杯,一飲而盡,這個動作引來了鏢局內一陣震天的喝彩聲。
彭無望斟了第三杯酒,雙目泛出一絲緬懷的光華,沉聲道:“記得當年洞庭湖畔,我巧遇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閃出一絲黯然,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我驚豔之下,竟然莽撞地上前提親。”
說到這裡,鏢局裡又陷入一片經久不息的嬉笑聲。
鏢局客卿雷野長狂笑不已,大聲道:“彭兄弟,今日我才服了你,你的膽子竟還大過我。”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接着說:“那女子提出,只要我拿出萬兩黃金作聘禮,她便下嫁於我。”
這句話引起鏢局衆人的一片噓聲,其中雷野長的噓聲特別響亮。
彭無望點點頭,指着雷野長道:“不錯,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她比較委婉的告訴我,請別癡心妄想。”
衆人都笑了起來。
彭無望微微一笑,轉頭問坐在身邊的巧手匠李讀:“李先生,這幾個月我們賺了多少?”
李讀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從去年開始重建之日算起,淨賺黃金兩百七十六兩三錢五。”
彭無望又問道:“如此,多少時日可到一萬兩?”
李讀想了想,道:“按照五個月賺二百五十兩,十個月賺五百兩,兩百個月就是一萬兩。一年十二個月,那就是十六年零八個月就可賺到一萬兩。”
彭無望點點頭,高聲道:“各位,照此看來,等我彭無望四十歲之後,便可以贏得美人歸了。”
此話引起了鏢局裡一批年輕鏢衆的大聲歡呼。
彭無望將酒高舉胸前,來到李讀和方夢菁的座位邊,朗聲道:“鏢局錢銀巨大,開支龐雜難計,若非兩位司庫毫釐必計,細心打理,我彭無望也許一世都不會知道自己有一天竟會籌到這筆聘金。來,爲兩位司庫乾杯!”
“敬李先生,敬方姑娘!”衆人再次熱情地高聲呼喝,紛紛飲勝。
李讀此時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方夢菁頗含深意地看了彭無望一眼,欣慰地點點頭,舉杯一飲而盡。
“彭兄弟,你不是真要拿一萬兩下聘吧?”左連山喝得興起,湊趣地問道。
“當然不會啦!”彭無懼噌地蹦了起來:“我三哥天大的英雄人物,自然會有數不清的女子青眼相加,拿一萬兩出來下聘,不值不值。”
彭無望苦笑一聲,暗暗嘆道:“若是一萬兩就能買來心愛之人常伴身邊,那實在太過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