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想來便來,這要走了也不給本姑娘打聲招呼麼?難道這就是讀了聖賢書之人所爲麼?”李婉兒淡淡的說道。
王三剛聽李婉兒那一聲喚,身子已經軟了一半,又聽她如此說,哪裡還有走的心思。他立刻止住腳步,轉過身,對李婉兒又行一禮,道:“李姑娘,在下告辭了。不知這句話可還順姑娘的意?”
李婉兒知道他若真心想走,卻是不會說這句話。他現在說了這句話,卻是再也沒有走的意思了。她放下心來,索性不去理會這潑皮,只是抿嘴笑了笑,緩步走到那桌子前,拿起王三放在桌上的那包水粉胭脂,放在鼻息之間嗅了嗅,道:“這是什麼?聞起來味道確是不錯。”
“額……”王三本以爲自己已經說了告辭的辭令,李婉兒會隨便說上一句話,再打發自己離去。他這心早被提調在半空中,神經都緊在一處。沒料到,李婉兒卻拿起那水粉胭脂來問自己。心中不由暗喜,忙道:“這是,這是,在下從‘翠紅樓‘弄來的胭脂水粉,送……送……與姑娘,權當對姑娘昨日不敬之歉!”
李婉兒聽罷,心頭一震,暗道:“沒想到這潑皮看起來大大咧咧模樣,一副無賴像,卻未想還有這樣幾分心思。”
李婉兒莞爾一笑道:“原來你還掛念着這個呢?好吧,你這水粉胭脂是你一片心意我卻先收下。不過也不能讓你吃了虧,這一起多少銀錢,你說,我付給你。”
王三忙搖手道:“不,不,姑娘誤會了。在下,在下這都是送與姑娘的……如何提的銀錢二字?”
“本姑娘沒有理由接受你這厚禮啊?”李婉兒坐了下來,打趣的說道。
"姑娘此話是何意思?難道就真算我自作多情,送與姑娘,姑娘也不肯收麼?"王三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思,卻又被李婉兒這一句話挑動起來,他憤憤說道。
"自作多情啊?"李婉兒暗笑,他見王三這愣頭愣腦,與自己鬥悶氣的模樣,很是可愛,不禁又繼續說道:“恩,對本姑娘自作多情的人多了去了,卻不知道你是屬於哪一類?”
"我……"王三又被問住了,呆了下來,他鬧不明白這娘們兒時什麼心思,一會兒給讓他心裡熱乎乎的,一會兒卻又讓他心裡冷直哆嗦。
“別楞在那裡了,快過來陪本姑娘喝杯茶?本姑娘正想找個會喘氣的人說一會兒子話呢?”
李婉兒秀手一擺,將一杯茶水放在桌上。
“恩……”王三應了一聲,但滿腦子裡卻依然都是混亂。
“怎麼?你怕本姑娘這茶水裡有毒?”李婉兒假意把臉一沉。
王三這次聽清楚了,李婉兒卻是在讓自己去陪她喝茶。他忙又恢復了往日般訕笑,緩走幾步,道:“哪裡,哪裡。就算姑娘這茶水真是有毒,我王三也定一口喝它個乾淨。就算喝了下去,七竅流血,五臟六腑俱碎而亡,在下也在所不惜……”
李婉兒輕哼一聲,笑道:“本姑娘長這麼大,真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世外高人”。喝吧,喝吧,即便這茶裡真的有毒,你如此臉深皮深,又怎麼毒的到你?”
王三聽李婉兒如此奚落自己,心裡剛纔那股鬱悶卻反而少了許多。他嬉笑一聲,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道:“哎……姑娘既然如此‘恭維’我王三,那在下就靠着在下這厚臉皮,想問姑娘一事,不知道妥當不妥當?”
李婉兒又笑,點點頭,稍更,又突然擡頭道:“胡話不許說,不然,本姑娘定不客氣!”
王三撓撓頭,笑說道:“自然,自然。”
待笑罷,王三又喝了一口茶,緩了緩氣,說道:“哎……我,我想問姑娘,是不是有,有什麼難言之隱的心事?有沒有在下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王三話音落,李婉兒臉上的笑容猛然停在臉上,“你爲什麼要問這個?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想要幹什麼?”
王三看李婉兒臉色大變,心中一驚,忙放下茶杯,說道:“姑娘不要誤會,在下確是沒有別的壞心,在下也不是壞人。在下只是剛纔看見姑娘在那裡獨自流淚,又在那裡說了一通話。在下又想,姑娘在這‘流水軒‘呆了這些時日,足不出戶,肯定是有什麼心事。我這想起來,心裡卻是無端的一陣嘀咕。所以,這,這纔想問問……”
這些日子李婉兒一人孤苦伶仃,天天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呆在客棧。所有的委屈與孤獨,也只能她一個人承受。她現在突然聽到這麼一個溫暖的聲音,那平日壓抑的一切委屈都立刻涌上了心頭。剛止住的兩行熱淚禁不住又流了下來,開始還只是流淚,到後來卻是一陣抽搐,然後趴在桌上,痛哭流涕起來。
“姑娘,姑娘,姑娘。是,是不是我哪裡又惹你不開心了?”王三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道。
李婉兒卻彷彿沒聽到王三這話語一般,仍舊只是哭。
“這,這,這……”李婉兒哭聲如同一陣針似的,一聲聲都刺在王三的心口上。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想去安慰卻又不知道從哪裡入手,只能手足無措,在李婉兒的周圍轉來轉去。
……
李婉兒止住哭聲,已經過了一柱煙的辰光了。她才擡起頭來,早有一隻手遞過一張毛巾來。李婉兒紅着眼睛,擡頭看,卻是王三早已經候在旁邊多時了。她接過毛巾,擦了擦淚珠,哽咽着說道:“又讓你看看笑話了,沒想到你這潑皮,倒還蠻算有些心腸。”
王三說道:“哭吧,哭出來就好多了。我,我也有過你這種感受,我那時候也是一個人跑到沒人的地方,哭爹哭娘。大聲的哭過就好了。”
李婉兒疑惑道:“你,你也會如此麼?我卻是有些不信,看你……”
她話音還未落,王三竟然也是淚流滿面了。
李婉兒忙問道:“你,你,你這又是爲何?你不是臉深皮厚之人麼,怎的也如此了……”
王三道:“我父母雙亡,少時只能靠偷雞摸狗過活。被人抓不到算幸運,被人抓到免不了一頓拳打腳踢。我王三能從那時活到現在,不知道算是走了多大的幸運。只是這些委屈,我平日裡都不願去想,看到姑娘這副模樣,我才……嗚嗚……”
李婉兒瞪大眼睛,道:“原來,你……你還有如此一段往事呢。”
王三抹了抹淚,說道:“我是自幼命苦,怪不得別人。只是姑娘看起來卻不是,姑娘卻又是爲何而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