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溜回屋中,兀自一陣胸悶,頓足捶胸自不必提,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咬下來才能解氣。他爲了見到那客官,好生一番算計,期間被打被罵次數無算,便是連那‘狗日的、小王八蛋’之類的畜生也做了數次,只差沒有獻出自己的童子之身。
犧牲如此之大,歷史罕見。眼見小翠就要拉着他上樓,成功在即,卻萬萬沒想到橫空殺出一個李桂花來。最後不僅是連那客官的一根鳥毛都沒看見,更是差點嚇的魂飛魄散,一陣蛋疼。若不是他腳下抹油跑的快,他都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在那李桂花的魔掌之下,狂受蹂躪呢。
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又聽得李桂花在樓下指天罵地的犀利之音,此時就算再給他王三上百個膽子,他也斷然不敢再回頭去打小翠的主意了。
王三狠狠的撓着頭,在屋內踱來踱去。小翠這條路是斷斷走不得了,那現在還能找誰?着李桂花問問?那是羊入虎口,還不如讓李瘸子一刀宰了舒服一些;找馬老憨?那更不行,這老頭面軟,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萬一自己一句話不慎,再給他老小子套出點東西出來,更是大大的麻煩。
“怎麼辦?怎麼辦?”眼見這時間一點點過去,王三急的只差用頭撞牆了。他明白若等天一亮,再套不到消息,李瘸子……他一想到李瘸子那皮笑肉不笑的面容,心裡就一陣亂顫。他現在很是後悔當初和李瘸子攪和到一起了。但他當初答應與李瘸子辦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一個是,那時候他手下有個弟兄打架爭地盤時受了重傷,急需錢救治;二是李瘸子恩威並施,威脅他。若不答應替他辦事,李瘸子就支持誇三、李子慶吃掉自己。那個時候王三對李瘸子並不瞭解,還只以爲這個老狗日的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而已。他萬萬沒想到,這老傢伙除了經商,竟然還有別的背景,手段比他王三起來,黑出去數百倍。
“唉,我他媽真是糊塗,我他媽真是嘴欠,給這老小子提這店裡有幾位客官幹什麼?分明是沒事找事,還他媽自己給自己惹得一身騷。”王三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自己拿自己撒氣,“實在不行,老子就給他編個瞎話?對編個瞎話!這不正是老子擅長的麼!”
王三眼前一亮,一拍牀板,坐了起來,下了牀,“老子就說,這是個男的?還是女的?”王三又開始撓頭了,這瞎話還沒開始編,這第一個環節就遇到了難題。他這才發現這店客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其他的都可以瞎編,可這性別卻是明眼的事兒,他王三怎麼能瞎扯?萬一這李瘸子稍微對自己有些懷疑,再派個人過來覈實一下,只這一項就漏了底,最後還是他媽的得被李瘸子打死。“哎,他媽的,這,這看起來這麼簡單的事兒,真,真是他媽的難死了。”王三剛開始那歡喜雀躍的勁頭,又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王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在這房間轉來轉去,差些沒把這“流水軒”的樓板子給踏穿了。“梆,梆梆” 街上傳來的一陣悠長的打更的聲音,這聲音在王三聽來卻如同催命之音,那一下一下的梆聲彷彿都敲到了王三的心臟上。“二更天了。”他極其苦悶,煩躁,不安。汗水頓時覆蓋了他的全身,他拿着一張小蒲扇,拼命的扇着,走到窗戶邊上,想多少能清涼一下。
王三在窗口邊上站了半晌。只見空中掛着一輪小半月,星星也沒幾個。“哎……哎,老子心情不好,這老天爺他媽也欺負人,黑燈瞎火的,看着就生一肚子鳥氣。”他一口接一口的長嘆一番,苦悶的順着窗戶四下張望。窗外燈火點點,有的家戶已經休息,有的家戶還點着油燈,夜晚的洛陽城一片寧靜祥和。忽然他注意到“流水軒”有一間房裡,竟然有絲絲點點的燈光亮透了出來。
“嗯?”王三盯着那絲光亮好一會兒,猛的停下了手中的蒲扇。他狠狠的擦了擦眼睛,又仔細的看了看,那房間的窗戶 離自己這間窗戶,只有約麼一丈來遠。天氣炎熱,那窗戶被住店的店客留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
“那,那不正是另一個店客的房間麼?對,對,對!就是那個神秘店客的房間。”王三一陣激動,差點沒從窗戶跳了下去,“這真是他媽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以前是沒注意,現在才知道這兩間房間隔的是如此只近。老子這一通謊話不就是缺了個住店客官的性別麼?我若待會偷着爬到那窗櫺邊上偷偷的看了過去,這難題不就迎刃而解了麼。只要解決了這個‘男、女’的問題,其餘的瞎話自然是手到擒來,哼哼,這樣就能先應付那李瘸子那狗日的一陣了。”
想到這裡,王三心情大悅,“天無絕人之路!難道是我那死老爹,在天保佑我王三不成?讓我在身處絕境的時候又能想到一個如此絕佳的主意。”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雙眼朝天,默唸道:“死老爹,死老媽,你們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孩兒,馬到功成。若有閃失,明日,三兒就要被那狗日的李瘸子,破腹挖腸,死無葬身之地。三兒活不了了,咱王家可就完全斷了香火了。爹啊,一定要保佑孩兒啊,爹……”
王三將此話反覆默唸了數遍,直到確信他爹能聽到他這一番默唸之後,這才又返身回了屋內。
“難道就這麼直接過去?不妥,不妥。萬一被那店客發現,形象盡失是小事。這同住一間客棧,跑都跑不掉,多少得裝扮一下。”王三四下看了看,找來一塊破布,矇住了臉和嘴。他又左右把衣服緊緊繫的牢牢的,這才準備出門。
王三人剛到窗口,卻又生了猶豫,“是現在出去還是等下出去呢?若是等着三更以後出去,危險性是小了,但是戰果不大。黑燈瞎火的就算進了人家的房間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若是現在去,藉着燈光雖然可以看個清楚,但是萬一不慎重,稍微有了個響動便會被發現。那萬一被發現……”
王三腦中猛然一驚,他彷彿看見自己被當場抓了個現形後,李桂花那雙粗壯的胳膊正緊緊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自己在左右痛苦的掙扎着。更好像看見自己被送往官府,一班衙役正高高的舉起板子,往自己的屁股上狠狠的左右開弓,直打的皮肉翻飛,腸斷肚爛的場景。
王三兀自停下腳步搖搖頭,說道:“罷了罷了,還是晚些去吧。這樣多少能減少點風險?可是如何能讓我知道那人的性別呢?”他又犯起難來,“黑燈瞎火的,又不能點火摺子。怎麼辦?怎麼辦呢?哎……”王三苦悶了半晌,忽然又一個主意若一道靈光乍現,“把那店客的內衣偷出來不就完了麼。隨便他是男是女,這內衣總不會混着穿吧,只要偷出這玩意,是男是女一看便知。”
王三又是一陣大喘氣,雙手合十,激動的說道:“死老爹,死老媽,看來你們確實是在時時刻刻的保護着孩兒,孩兒這次若能逢凶化吉,馬到功成。改日一定到你們老人家的墳頭,燒上幾捆上好的紙錢……”
主意打定,王三看了看天空,還有些時間,他爬上牀去,雙眼一閉,閉目養神起來。
“咚——咚!咚!咚”又是一陣打更的聲音,將牀上的王三驚了醒來,他猛的翻下牀來,走到窗看看天,四更天了,他又看了看那店客的房間,黑漆漆的一片,估摸着那店客已經睡熟過去。他又把全身上下又仔細檢查一遍,見沒有什麼遺漏,這才一翻身出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