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點頭道:……這倒是個辦法,還是去找衙門幫忙吧。
一行人再次乘車來到了州府衙門,那兩個皁隸聽他說了說遭遇之後,也很奇怪:“我們衢州平素客棧上房大多空着的,怎地現在一下來了這麼多有錢人,都把上房包了呀?”
另一個道:“行了”別琢磨這事了,趕緊通報司兵大老爺吧。”
一個皁隸領着他們往裡走,另一個飛奔跑去通報。
馬車在衙門大院裡停下,皁隸將衆人領到了花廳,自有僕從端着香茶上來。
很快,司兵趕來了,是個一臉橫肉的大漢,說話大嗓門,聲音很是洪亮,一進門便嚷嚷道:“朝散大夫?哪位是朝散大夫左大人?”,左少陽拱手道:“我就是。敢問可是司兵大人?”
大漢忙躬身施禮:“不敢當,卑職正是。適才卑職已經聽皁隸說了,幾位要住店,但是客棧上房都滿了,想讓我等想想辦法,卑職已經差人再去探問了。即刻便有回話,還請諸位稍等。”
一聽這話似乎有眉目了,左少陽等人都很高興”坐下來喝茶敘話。左少陽先介紹了孫思邈等人。那司兵竟然也知道孫思邈的名頭”一臉敬佩,連連拱手作揖,跟衆人見禮。
接着,左少陽介紹了他們基金會,然後說了他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開辦一家送醫送藥的赤腳醫館分館,那司兵聽了很是高興,連聲說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刺史大人聽了一準高興的。
左少陽說”他們並不是爲了讓官吏高興纔來,主要是服務百姓”所以還需要衙門多多支持,讓老百姓真正滿意才行。司兵又是連聲稱是。左少陽又問了衢州的一些事情,包括百姓生活”風土人情”農耕稅收等等。那大漢不太健談”往往都是左少陽問一句,他才答一句。而且很多事情說不上來。這倒也是,所謂隔行如隔山,這司兵是負責軍務的”對經濟不熟悉也很正常。
開始這司兵有些緊張,畢竟他這司兵是不入流的小吏,而左少陽這朝散大夫是從五品,在他眼中那已經是極高的大官了”所以一直很是拘謹,待到後來”見到左少陽說話和顏悅色,問的又是一些家長裡短的瑣事,這才放下心來了,陪着說話。說到後面,放開了,眉飛色舞說起一些當初率兵剿匪之事。左少陽很是奇怪,問當地還有土匪嗎?那司兵說衢州山高林密,當年征戰落草爲寇者在衢州很多,都是些零敲碎打的小強賊,大股的匪患倒沒有聽說了。左少陽等人這才放心。
說着話”出去聯繫客棧的皁隸回來了”陪着笑一個勁表示抱歉,說客棧上房的賓客都不願意騰房”就算出大價錢他們也不肯,實在沒辦法,又不能用強”所以只能回來稟報。
司兵大罵幾個皁隸是飯桶”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左少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道這不能怪他們,到底是人家先住進去的,不肯搬也不好強行讓人家搬”若是那樣”就算住進去了也於心不安。
司兵連連拱手”誠惶誠恐連連表示歉意。嗯了半天,才大着膽子說道:“,現在客棧沒有上房,眼看日已偏西,若大人和幾位不嫌棄,可以住在衙門大堂裡,我讓人從倉庫裡拿來鋪蓋,都是新的,再拿些屏風過來隔開,先將就住,我會先通報城裡所有客棧,一旦上房空出,立即留着,衙門預定了”不準再租給別人,到時候有了空房幾位便可以搬進去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左少陽跟孫思邈、守通子他們簡單一商量,與其在客棧大通鋪裡睡,倒不如在衙門大堂裡睡的好,反正都是打地鋪。而且客棧的鋪蓋只怕是很多人睡過都沒有清洗的”在衙門裡,至少還可以蓋新鋪蓋的。現在外面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別的地方不好住,這衙門裡便只有大堂是空着的了,住在人家辦公的房間裡太擠,也不妥當。反正現在是夏末,天氣比較熱,住在大堂裡也不用擔心禦寒的事情。左少陽便答應了下來,司兵帶着他們來到大堂。
古人都講究“官不修衙”,”當官的是不修繕衙門的,一來沒這個專門經費”要修得自己掏腰包,二來容晷給人落下貪圖享受的印象,所以只要官衙還能湊活用,便不會去修繕。
衢州官衙都是隋朝時代修建的,大唐建國之後,一直對外對內用兵,還顧不上大規模的國內建設,因此衙門都很破舊,站在大堂下”竟然滴滴答答往下漏雨,擡頭看去,又不知道是哪一塊漏。地上都是溼漉漉的東一灘水西一灘泥的”衙門大堂的長條几案上已經落滿了灰塵,看樣子好長時間沒有升堂了。兩邊立着的,“迴避……,“肅靜一,之類的牌匾歪歪斜斜有些胡亂地散落着,水火棍大多已經油漆斑駁脫落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皁隸從倉庫搬了十幾牀鋪蓋墊褥來,放在大堂上,這些鋪蓋都散發一股子黴味,看樣子是在倉庫裡放了很長時間,江南的梅雨又很厲害,東西捂久了,逢頭也不拿出來晾曬,自然是一股子的黴味,而且伸手一摸,感覺好象摸在青苔上一樣膩滑,不禁全身都起了一層激皮疙瘩。梅雨季節過來的被褥就是這樣的,老是覺得曬不幹一樣。
看樣子,這些被褥放在倉庫裡,過了一個梅雨季節卻不拿出來曬,所以才成了這個樣子。現在也沒辦法,再要晾曬,沒有日頭也來不及了。只能將就一晚再說。
司兵讓皁隸們負責鋪地鋪”還搬來了不少屏風,把大堂隔成幾個隔間,這樣住起來相對有了自己的空間,也有了一定的隱蔽性,看上去就比大通鋪舒服多了。
左少陽連聲稱讚這司兵會想辦法。
清妙子突然發現大堂一側的一根大立柱上有一塊暗紅色的斑痕”伸手揆了摸,又擦了擦,問道:,“司兵大人,這是什麼啊?”
司兵臉上笑容有些不自然”勉強一笑,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來之前就有了,可能是什麼東西弄髒了吧,沒擦乾淨。左大人,卑職預備了一桌酒宴,給您和孫老神醫等諸位接風洗塵。就在衙門外面的酒樓。”
左少陽拱手道:“司兵大人太客氣了。”
“哪裡,應該的,刺史大人他們諸位大人都不在,衙門便只有我這個小吏在,只能是小的陪同了。”
“無妨!”
衆人來到酒樓,衙門各房的負責人差不多都隨刺史、別駕等到各地巡視督導防汛抗災去了,所以陪同的稱得上官的便只有這司兵,也沒叫當地鄉紳作陪,只是讓幾個酒量好的捕快和皁隸陪着,這些人話也不多,只知道門g頭喝酒。
這酒宴就比蘇州的差遠了”只是大魚大肉的,水酒也很清淡,喝在嘴裡都沒什麼味道。也提不起興致來。畢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所以左少陽還是灌了一大罈子酒,這才熏熏的有了一點醉意。
酒宴散了,回到大堂,皁隸們已經把鋪蓋都整好了,格擋的屏風也都安置好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司兵雖是個領兵將領退伍當了衙門司兵的”但並不是每個從軍之人都是善飲的”這司兵便是如此,喝完那一大壇酒,便醺醺然的了,把左少陽他們送回大堂,然後高一腳低一腳哼着小曲回去了。
大家圍在一起,提着燈籠商量如何分配住處。
清妙子道:“太師祖您睡暖閣上,這寬敝,又是刺史大人升堂的地方”下面還有擱板,也不潮溼,最適合的了。”
孫思邈笑着對左少陽道:“當官的地方自然是當官的住,師弟”你住在這裡好了。”
左少陽搖頭道:“清妙子說得沒錯,你都快九十的人了,你不住這暖閣上,只怕咱們所有的人都不敢住的。你還是恭敬不如從命好了。”
“那好!”,孫思邈點頭答應了,側頭問清妙子:“你這鬼靈精”準備把你太師叔祖安排住哪裡?”
“按理太師叔祖應該挨着您的這個隔間”可是,挨着的地方正好是大堂正中,這裡兩邊是牆壁不透風,前後是其他的屏風擋住了不清爽,讓太師叔祖住,會很憋氣,對吧,太師叔祖?”,左少陽點頭道:“是,住在正中”四面前不透風,是很憋氣的。”,清妙子聽到左少陽讚揚她的構想,很是高興,禁不住喜道:“謝謝太師叔祖誇讚!”
左少陽嘿嘿笑了笑,又一指先前清妙子發現的那根染有暗紅色一大塊瘢痕的柱子道:“這玩意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一塊陳舊血痕!所以你建議我不要住在中部是對的,這根柱子剛好在中部,靠着這玩意睡覺,雖然有一塊屏風擋着,卻還是很嚇人的。”
一聽這話,衆人都感到後脊粱一陣寒意”清媚子是這裡面年紀最小的,聽了之後更是嬌軀一哆嗦”拉住了旁邊的白芷寒,情不自禁靠攏了一些。
白芷寒低聲笑道:“別怕”我們老爺說着玩的。”
“我沒說着玩啊,這大堂如此陳曰,只怕有數十年的歷史了,這數十年來”大堂上被用酷刑打死的人犯沒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吧?這血說不定就是哪位慘死的人犯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