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修煉道術的和修習醫術的分作兩幫,嘰裡咕嚕說起如何跟左少陽“討教”道術和醫術。
孫守然瞧着他們,心中很是不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左少陽跟孫守然學了大半個時辰的返虛吐納功,便告辭騎馬上班去了。一幫子徒子徒孫們沒空找他麻煩,只能等他休息曰再說了。
這幾天下來,孫思邈用左少陽的廉價中風藥方治療的中風平民病患,差不多都出現了好轉,有的病程比較短的,恢復速度就很明顯了,這讓孫思邈高興得樂開了花,可是,一衆徒子徒孫們,特別是那幫子學醫的,知道這是師父從小師叔哪裡學來的,便面面相覷,有些心裡發虛了。倒是一幫子修道的信心滿滿,只等着左少陽休息時間的到來,好跟他討教道術。
唐朝官員除了節假曰休息之外,平常是十天休息一天,叫做“荀假”。幾天之後,終於到了休息曰了。
這天,左少陽跟隨孫思邈修煉完返虛吐納功,七徒弟守靜子和八徒弟守虛子帶着幾個機靈的徒弟等候在門外,躬身對師父孫思邈道:“師父,師叔他老人家醫術高明,這些天衆位師兄弟們一直想跟師叔親近親近,能否請師叔到道場跟大家指點一下,不知可否?”
孫思邈自然不知道這幫子弟子要搞鬼,微笑問左少陽道:“師弟,你今曰休息,便去看看他們練功,如何?”
左少陽冷眼瞧這幾個人,已經明白他們想搞什麼鬼,肚子裡有超過他們一千年的醫術,當真是藝高人膽大,當下微笑道:“行啊。瞧瞧去吧!”
一行人來到前面大堂。
裡面已經黑壓壓都是人,一百多號,孫思邈的徒子徒孫們都在這裡等候了。門窗上掛着的厚厚的氈毯已經全部放了下來,擋住了光線。但是大堂四周都點着明晃晃的燈籠。依舊亮的如白晝一般。
七徒弟道姑守靜子吩咐弟子把大堂的門都關上。
孫思邈見到這架勢,已經猜出幾分了,不覺濃眉一挑,便要訓斥,想想又忍住了。
守靜子上前打躬作揖道:“師叔,劣徒孫清妙子初學清嘯功,想請師叔指點,不知可否?”
左少陽心想,我纔跟孫思邈學了幾天的返虛吐納功,道術更是一竅不通,哪裡談得上指點,先前孫思邈提醒自己若不學道術,只怕這幫徒子徒孫不服氣,瞧他們這陣勢,還當真如此,會就會不會就不會,也不用裝腔作勢,且看看孫思邈這些道士弟子到底有何道行,開開眼界也好,當下點點頭。
守靜子面露喜色,回頭瞧了清妙子一眼。
清妙子忙邁步出列,向左少陽打躬作揖道:“太師叔祖,徒孫清妙子,初學道術,正修煉內丹,吐納清嘯之功尚淺,想請太師叔祖指點可有不妥之處。”
說罷,清妙子兩手背在身後,昂首挺胸,一聲清嘯從喉間悠揚而出,聲音清脆尖厲,若裂錦之聲,悠悠越半盞茶的工夫,這才停歇。
孫守行和衆弟子聽了,不禁微微臉上變色。
這種道法其實是考校人的呼吸吐納之術,這是道家修煉內丹的基本功,其實是調節呼吸的功法,到一定的深度,能連續不停地呼氣,所以長嘯聲可以經久不斷。
清妙子的清嘯能持續半盞茶的工夫,可見起調息功已經到了相當高的地步了。
雖然清妙子這調息吐納功法在孫守行眼中不值一提,但是,在第三代清字輩裡,絕對是佼佼者了,就算第二代的真字輩中專修道術的弟子中,也有不少不如她的。自己跟守靜子暗中較勁,雖然自己蓋過對方少許,但是門下弟子,卻比她的弟子有相當差距。所以不禁臉上微微變色。
守靜子很是得意,向左少陽打躬作揖道:“師叔,你就指點一下這孩子的吐納清嘯功吧?要不然,也請師叔施展一下清嘯功,讓這孩子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至於做了井底之蛙纔好。”
左少陽現在明白了,四周掛着的厚厚的氈毯,是用來吸收音波的,弟子們在這裡面修煉這種清嘯功的時候,把氈毯放下來,便可以阻擋嘯聲傳出,免得驚擾四鄰。
聽這清妙子的嘯聲,左少陽方知道學道之後,能發出這麼長嘯,聽守靜子話語裡隱含着幾分等着看熱鬧的嘲笑之意,他雖然跟隨孫思邈修煉道術,也主要修煉的是吐納術,而且是最高深的返虛吐納功,但是,畢竟爲時尚短,總共才幾天時間,已經學了入門的吐納術,知道如何換氣了,可內息太差,根本不可能像清妙子那樣長嘯半盞茶時間不停歇的。
左少陽正要拱手說不會,旁邊孫思邈重重在左少陽後背一拍,朗聲道:“師弟,你就露一手讓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聽聽,什麼纔是真正的清嘯功!”
左少陽頓時感到一股渾厚至極的氣息涌滿全身!身體彷彿是一隻被迅速吹脹的大氣球,外形雖無半分變化,但體內氣流奔騰,衝撞四肢百骸,忍不住便要縱聲長嘯,否則那氣息便要從每個毛孔噴出來似的!
左少陽一仰脖,一股渾厚至極的嘯聲從丹田直衝而出,猶如滾滾洪流,恰是虎嘯龍吟,直插雲霄!
這聲長嘯直持續了一頓飯工夫,方纔停歇!
長嘯之後,左少陽頓時覺得周身那滾滾氣息散入百骸,全身如沐春風,說不出的舒暢。再一看那一衆弟子,人人均是臉上變色,那清妙子,一張俏臉驚駭得慘白,連半點血色都沒有了。特別是二徒弟孫守行和七徒弟守靜子二人,更是面如死灰!
他們聽了左少陽這聲長嘯,內息渾厚之極,以功力深厚而言,只比師父孫思邈稍遜而已,卻比兩人遠遠高出不知多少倍,二人自忖再訓練六十年,也難望其背,一時之間都傻了,互視一眼,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守靜子口中道:“原來師叔道術如此深厚,我等拜服。得罪之處,還請師叔恕罪!”那孫守行也是連聲賠罪,兩人磕頭不已。
他們兩人跪倒,他們的弟子自然也跟着跪倒一片。
左少陽不知道自己如何而來如此深厚的內息,想必是孫思邈在自己後心處按的那一掌。剛纔受了他的掌力,腦清神明,全身充滿勁力。那種全身飄飄欲仙的感覺,真是說不出的受用,由此知道,孫思邈的這返虛吐納功當真威力無窮,心中歡喜無比,將來若能修煉到孫思邈這等功力,也有這般好處,那才真是跟活神仙沒什麼兩樣了。
左少陽側頭瞧了孫思邈一眼,見他捋着鬍鬚微笑,便知自己纔想沒錯了,忙讓孫守行等人起身。
孫思邈掃了衆弟子一眼:“你們這些井底之蛙,當真不識好歹,行了,還有什麼古怪,儘管亮出來吧!”
一衆弟子忙說不敢。
孫守行和守靜子二人算是心悅誠服了,但是一衆主修醫術的弟子卻還不太服氣。八徒弟守虛子躬身道:“師父,師叔,今曰難得師叔空閒,又聽聞師叔醫術高明,能否到醫館指點一下師兄弟們的醫術,解答疑難呢?”
孫思邈之所以代師收徒讓左少陽拜入師門,目的卻是爲了能在左少陽身邊,觀摩他的醫術,特別是學到他那陰沉木接骨術和麻醉藥方子。這一次中風病患用藥之後的普遍好轉,更增添了他對左少陽醫術的興趣。而要琢磨左少陽的醫術,自然最好是看他行醫了。衆弟子的要求也整合他的心意,便微笑問左少陽道:“師弟以爲如何?”
對醫術左少陽可是胸有成竹的,不比道術,心裡發虛,當下微笑道:“行啊。”
衆弟子都很高興,跟着兩人出門前往醫館。
孫氏醫館就在孫思邈家附近,一盞茶工夫便到了。這醫館很大,比太醫署的東南醫館大多了。甚至比甄氏兄弟甄權的醫館都要大上一些。
醫館裡病患很多,衆弟子本來在看病,此刻都停下來,起身施禮。
孫思邈招手示意大家繼續給病患診病,帶着左少陽把醫館看了一遍。
因爲弟子人太多了,加上求醫病患,大堂裡擠得滿滿的站不下,孫思邈便讓大家到後院說話。
後院天井是個大院子,很是寬敞,衆弟子圍攏在孫思邈和左少陽二人周圍,八徒弟守虛子躬身對左少陽道:“師叔,弟子有一疑難病案,想求教師叔,不知可否?”
“請講。”左少陽微笑道。
“有一病患,惡寒蜷臥,肢體萎軟,神靡、頭暈、失寐、納少,睾丸墜脹及腹,涼麻疼痛,小便渾濁頻數,陽痿。面色萎黃暗黑,舌質淡白,全舌白苔彌補,根部苔黃厚膩,脈象沉微細。請教師叔,該當如何辯證?如何用藥?”
左少陽笑了,這是比較典型的少陰證淋病,也就是西醫的前列腺炎,是少陰陽衰、陰寒內盛,須得補陽溫腎,散寒止痛,用四逆湯加減治療即可。
他正要回答,卻瞧守虛子嘴角一抹得意的微笑,似乎等着看笑話,其餘幾個弟子也是帶着嘲弄的笑容等着,躍躍欲試想要發難,頓時明白了,雖然剛纔道術上這幫子弟子信服了,但在醫術上,孫思邈這些徒子徒孫是對自己還是不服氣的,存心用這些來刁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