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劉火長站住了,他看見了一個小腿被砍斷的年輕傷兵。正有氣無力地躺在城牆下打盹。劉火長非常驚訝,他從軍數十年,激戰情況下負這樣重的傷,幾乎是不可能救活的。就算在一般時候,若不及時送醫館止血,很大可能也會死亡。就算救回來了,傷口的劇痛也會讓傷兵飽受折磨,根本不可能如此輕鬆地靠在那裡打盹。
好奇之下,劉火長走過去蹲下:“小夥子,感覺怎麼樣?”
那傷兵認出他是這戰地醫館的頭,忙稍稍坐正一些,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還行……”
劉火長指了指他的斷腿:“傷口痛嗎?”
“有一點,不很痛。”
“哦,是誰幫你治的?”
“不誝,是個很年輕的小郎中,帶着兩個人一起。”
劉火長心中一動:“這小郎中長得怎麼樣。”
“有點瘦,眼睛很有審,對了跟着他的兩個人雖然穿男裝,但兩個人說話都像女的,還有一個臉上塗得花花的。”
劉火長暗自點頭,果然是貴芝堂的小郎中。
他又接着視察,又發現了好幾個傷兵,都是傷勢極重,正常情況下是絕對活不了的,卻活了,一問得知,也是小上救治的。接着又發瑞一些傷兵,傷口失血量很小,用的是一種不一樣的繃帶,看來這種止血繃帶效果奇好。
這幾個發現,讓劉火長很是興奮,心想這小郎中還真是有兩下子。若是能將小郎中的新型止血繃帶和止痛藥買過來,給兵士們都人手發一份,那很多傷員都可以保住性命了。
不過這麼大需求的醫藥和用品,給全軍人手一份,那需要一大筆錢,他這小小火長說了不算,得嗖上頭彙報建議。在漏報之前,他決定先去貴芝堂,拜訪那位英勇負傷的小郎中,一來表示探望,二來商議下定購價格,好一併向上面彙報。不過現在忙着救治,走不開,只能緩緩。
忙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時分,這才帶了兩個隨從,問了道路,來到貴芝堂。進門便高聲問道左少陽在不在。
門口左貴和梁氏忙過來拱手道“犬子傷得,正在屋裡休息,不敢請教軍爺如何稱呼?”
“我姓劉,是軍中隨軍郎中的火長,叫我劉火長就行了。我此番前來,是想跟貴堂商量一點事情。”
“哦,快快請坐!”左貴忙招呼道。
劉火長環視了一下大堂裡的傷兵和其他病患,見左貴手上還沾着治傷粘附的鮮血,便道“看樣子左郎中你很忙,我就不多耽擱,長話短話,今日冒昧拜訪,有兩件事,――對了,昨夜出城救治傷兵英勇負傷的小郎中,可是令郎?”
左貴捋着鬍鬚向笑點頭:“正是。”
劉火長一拍大腿:“令郎爲了救治我軍傷兵,英勇負傷,可敬可佩啊。我此番前來,第一件事便是向令郎表示敬意和慰問。作爲隨軍郎中的主管,我們非常歡迎當地的郎中參加救助傷員,對其中表現優異者,一定會予以嘉獎的,對負傷和恐龍犧牲的,會酌情補嘗或者厚加撫卹的。左郎中放心,令郎這個事蹟很有代表性,老朽我會將這個事蹟向上頭稟報的,一定會給令郎嘉獎的。”
先前樊黑臉已經表態說要上報左少陽的爲摖傷兵身負重傷的先進事蹟,現在這劉火長也這麼說,更是高興,忙拱手致謝。
劉火長捋着花白鬍須道:“老朽這次拜訪,另有一事。――今日老朽救治傷員時,得知經過令郎醫治的傷員,這傷口止血很快,斷腿斷骨的嚴重傷勢,傷兵疼痛很輕。老朽研究之後,發現原因是使用了貴堂的一種止血繃帶,因爲令郎的繃帶用完了,也使用了軍中的繃帶,所以他後來醫治的傷兵,這種情況就沒有出現,老朽因而對貴堂這種神奇的繃帶很感興趣,特來看看,如果合適,就稟報上去,看看能否批量定購。”
左貴大喜:“這沒問題,不過,這繃帶是犬子製作的,只有他知道怎麼做。要不,老朽去把他叫起來商議?”
“不不!令郎爲救我軍傷兵身負重傷,就不要起來了,老朽親自去牀榻前跟他商議就是。”
便在這時,炮製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左少陽一手拄着柺杖,一手搭在白芷寒的肩上,一瘸一拐慢慢走了出來,臘腸一般腫脹的嘴這麼一咧,勉強擠出一道笑容:“劉火長來了。”劉火長急忙起身:“小郎中,你躺下便可,怎麼起來了……,這位是……?”劉火長瞧見仙女嫡塵一般美貌的白芷寒,呆了一下,畢竟已經上了年紀,還算理智,知道這樣盯着人家姑娘不禮貌,忙把頭低下,又覺得這女子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所以隨口問道。
左少陽笑道:“她便是昨日跟我一起出城救治傷員的白姑娘。”
劉火長擡頭一看,只看了一眼,又趕緊把目光調開,拱手道:“原來是白姑娘。白姑娘一介女流,能與小郎中一起捨生忘死救治我軍傷兵,可敬可佩。”
白芷寒攙扶着左少陽沒法行禮,只是微微一笑表示致意。
劉火長起身讓座道:“小郎中,快快請坐。”
左貴忙起身道:“忠兒坐我這裡好了。這有乖。我坐圓凳就行了。”梁氏急忙拿了一根圓凳過來。
“是,多謝父親!”左少陽站久了還真槓不住,便答應了,讓白芷寒攙扶着在左貴診病用的那張硬森交椅上慢慢坐下。
左少陽回頭看了一眼,見苗佩蘭遠遠站在廚房門邊望着他,眼中滿是喜悅。
劉火長道:“小郎中,你昨晚救治傷員用的繃帶,能否給老朽看看呢?”
“行啊。”左少陽讓白芷寒取來一卷紗面繃帶,遞給劉火長。
劉火發過,放在長條几案上展開,仔細看了看,還拿到鼻子下聞了聞,嘆道:“今日老朽看過的幾個傷兵,使用的正是這種繃帶,止血效果相當好,而且鎮痛,真是給傷兵造福的好事啊,若要能全軍將士人手一捲,戰時受傷能借以自救,不知可以拯救多少人的性命!”
左少陽道:“軍中將士配備的繃帶似乎效果不太好。呵呵”
“是啊,所以老朽想建議用小郎中的這種繃帶替換原來的繃帶,不知小郎中這繃帶的配方,不知是否願意割愛想讓呢?”
軍用繃帶只有在戰爭環境下才有市場,而現在已經是貞觀二年,貞觀是大唐的太平盛世,所以估計戰爭很快結束,而一旦戰爭結束,軍用繃帶的市場便會喪失,如果現在軍方願意出大價錢購買,當然是可以轉讓的,也可以省去自己製作繃帶出售的麻煩。所以,左少陽微筆道:“如果價格合適,可以想讓。”
劉火長有此尷尬,捋着花白鬍須道:“老朽也就是這麼一問,真要花錢買這配方,少了公子自然不願意,老朽也不好意思,多了,老朽只是個小小的火長,要給全軍購買繃帶,還沒有這本事,只能向上頭反映力爭了。有什麼消息老朽會通知你們的。”
左貴忙客氣了幾句表示感謝。劉火長隨即起身告辭走了。
梁氏讓白芷寒攙扶左少陽進屋歇息,左少陽躺下沒睡多一會,迷迷糊糊聽到外間有孩子和女人的哭泣聲,睜開眼,見白芷寒手裡拿着針線活,也在側耳聽着,便道:“這聲音好象是我姐姐和兩個外甥。你去看看,他們哭什麼?”
白芷寒答應了,起身開門出去,片刻,茴香着大豆和豆花進來了,幾日不見,茴香明顯消瘦了,坐在板凳上,勉強一笑:“弟,聽說你受傷了,我帶兩個孩子來看你。――你嘴都腫了,感覺怎麼樣?”
左少陽苦笑道“還行吧,死不了,放心吧姐。”側臉望向大豆和豆花,見兩人眼中還有淚花,癟着嘴在抽噎着,勉力一笑,道:“小傢伙,怎麼了?”
茴香道:“沒事,他兩個饞嘴貓盯人家吃的不聽話,打了兩下就哭鼻子。――你姐夫這些天在衙門裡忙,實在沒時間來看你,等忙過這些天了,抽空再來。”
“嗯,讓姐夫忙吧,我沒事,不用來看了……”左少陽瞧着大豆和豆花形休消瘦,面色枯黃,招手道:“到舅舅這來。”
大豆和豆花兩個小傢伙看了一眼茴香,含着手指頭不敢動。
“過來啊!”
茴香道:“舅舅叫你們,你們就過去啊!站在這發什麼傻!”
兩個孩子這纔過來,挨着左少陽坐在地鋪的牀沿上。
左少陽摸摸他們皮包骨的臉和麻桿一般的手,肚子卻是鼓鼓的,伸手摸摸大豆脹鼓鼓的小肚肚,堅硬如石,皺眉對茴香道:“你給孩子吃什麼了?一肚的東西都不消化。”
茴香勉力一笑:“沒什麼……”
左少陽怒道:“還沒什麼,孩子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天,性命都不呆!是不是沒吃的了,就給他們亂吃東西?”
茴香落下淚來:“你姐夫他們衙門的存糧都被官兵徵收走了,一點都沒剩下,這之前家裡存糧不多,一家人很快就吃光了,衙門也沒糧食發,就發了些米糠和野菜。孩子吃不慣,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