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三郎盤腿坐在一旁,面色冷漠,於惜竹橫臥在他身前,臉色蒼白雙目緊閉!
李道玄那未曾宣泄的怒火更是難以忍受,再看那些千宗修士並洛陽豪貴都是怡然自得,他便仰頭大笑起來!
這一次李道玄帶上了獅吼式的靈力,聲音震動明堂,甚至那四周牆壁都跟着顫動!
楊素在躺椅上站了起來,淡淡看着李道玄:“藥師公子爲何忽然發笑!”
李道玄望着那些無動於衷的修士,又覺得有些好笑,對着楊素拱手道:“諸君如豬狗,素公如烏龜一般,我笑的是洛陽神都無人!”
楊素垂下眼眸,哦了一聲,對那些惱怒的賓客道:“今日夜宴已是盡歡,諸君可以散去了,老朽與李公子說些話兒。”
那賓客有些便偷偷站起來,不動聲色的走了,明堂之中倒有數十個修士不滿的聚集到了一起,對着李道玄怒目而視。
李道玄冷笑一聲:“外門千宗,烏合之衆,今日你們那主子傷了於先生,他日我定要他百倍的還回來。”
那修士們便都露出了鄙視之意,一人搖頭道:“雷家少主也是你能比的,不說別的,就是雷雲堡一個小廝,也比你這雲州來的校尉有身份的多。”
楊素一拍身前木案,大怒道:“還不走!”
那幾個修士這才訕訕的退去了,李道玄大步走到躺着的於惜竹身旁,俯身查看一番,只覺於先生體內的一道雷力已是將他的經脈全部燒燬,心中悲痛莫名。
於惜竹本來的修爲,便是不還手本也不會受如此重傷。那張三郎搖頭道:“於君不但沒有還手,連護身的靈力都沒動用,那雷千雲恐怕是看準了這一點,他出手就是掌心雷,那可是雷家堡的獨門絕技!”
李道玄此時無心理會爲何於先生竟然如此軟弱,只是想到於惜竹當日對自己的恩情,咬牙道:“於先生這傷勢太重,也有得救?”
虯髯客張三郎沉吟了一下,轉身對楊素道:“那位神龍不見首尾的洛陽蕭神醫什麼時候來,聽聞這位神醫最是擅長修復丹海經脈,乃是有修爲的神醫!”
楊素此時卻懶散許多,淡淡道:“神醫此時未到,怕是來不了了。你們帶着於某出去吧,自去求那洛陽神醫就是了。”
張三郎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沒說出來,起身整了整衣衫,鄭重道:“張三在洛陽多承素公照顧,本想多住幾日,但現在看來……”
虯髯客張三郎說到此處,語氣一變,連連搖頭:“昔日洛陽王,今日喪家犬,你楊素也不過是個尸位素餐的老頭子,張某很是失望,這楊府也住不下去啦,這就告辭……”
張三郎說完,歉意的對李道玄說道:“小兄弟,這裡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哥哥先走一步。明日便想法子找那洛陽神醫,待找到後再去見小兄弟。”
虯髯客說完也不問李道玄住在何處,大步走出了明秀堂!
此時廳堂之中只剩下李道玄和楊素,並一干奴僕。李道玄再輸出一道木元靈力,這才起身望着楊素搖頭道:“張三郎說錯了,在某看來,素公並非怕事之人。於先生是楊府的座師,您本有機會阻止那雷千雲的!”
楊素臉色有些發暗,揮手讓那些下人們退下,他轉頭看着身後明秀堂的一道珠簾,淡淡說道:“於惜竹一代大儒,與府中的孩兒們很是相合。公子不知道,此時這珠簾之後,那些孩兒們都在看着呢,她們擔心於惜竹的傷勢,但沒有老夫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敢出來。”
李道玄抱起了於惜竹,不明白楊素的話。
楊素繼續說道:“老夫也不會讓她們出來,出來徒增煩惱。公子說我不是怕事之人,那纔是錯了。我楊素歷經三朝,如今安心在洛陽養老,是不敢得罪那雷雲堡的!”
李道玄深深望着他,搖頭道:“素公難道真的怕了!”
楊素緩緩躺在了軟塌之上,搖頭道:“昔年煬帝幸江都,我獨守長安,可謂權勢驕貴,當時天下大亂,天下之權重着誰能比過我。但我中年修行,晚年煉丹,卻只在外門千宗之中得了一個好客的名聲。大唐崛起,我也流落到洛陽。如今修行的心都沒有了,權勢更如鏡花水月一般,只想安安穩穩在洛陽過日子,再無其他想法!”
李道玄望着那珠簾之後,不再理會楊素,心中暗道:“如今蓮生她們在府中還算沒事,只有先出去救助於先生纔是當前大事。”
楊素緩緩伸手撥動身後珠簾,淡淡繼續道:“公子氣度不凡,可惜素已經老了,不願與雷雲堡再起爭端。若是公子真想爲於惜竹出頭,那洛陽神醫所在之地,我卻是可以想想辦法。”
那顫動的珠簾之後,一羣楊府的女孩兒都是擔心的看着。於惜竹在府中教書多日,雖然爲人方正,但性格溫和,飄逸不凡,多得這些女子的喜愛。
蓮生和鶯歌燕語卻只看着李道玄。背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隻紅拂自後伸了過來,在蓮生的肩膀上滑過,紅拂之後一隻素手如玉,卻聽到清脆的一個女子聲音說道:“蓮姐姐,這就是你們常說的那位公子麼!”
蓮生轉頭看了一眼,笑了起來:“紅拂兒妹妹,不錯,這就是那個傻子!”
紅拂主人輕輕嘆息一聲:“果然是個不凡的男子。”
珠簾之後的女孩兒們在擔心之中便不可避免的討論起李道玄起來。
站在楊素身前的李道玄只聽到幾聲女子淺笑,一隻紅拂伸出珠簾,在楊素肩上揉了起來,清脆的笑聲之中,隱隱露出半張俏臉。
但李道玄此刻只覺得心中鄙視,就像張三郎所說的那樣,是在不願在這裡待下去。他也不說話,抱着於惜竹便走出了明秀堂。
一直出了楊府大門,李道玄御風而起,正要自皇城長樂門趕往那西苑宮城,於惜竹卻緩緩醒了過來,振奮起精神掙扎道:“道,道玄,咱,咱們去長樂客棧,那裡是我在洛陽的居所。”
李道玄心中難過,但不忍拂於惜竹之意,便在他的指點下,在皇城邊上,平原坊之外找到了那間“長樂客棧”!
於惜竹掙扎着說道:“向後,梅院第四進!”
這客棧素雅,有松竹梅蘭四院,李道玄帶着於惜竹到了梅院之中的第四間屋子,再將於惜竹放到木塌之上。
那於惜竹緩緩喝了一杯水,這纔有了些精神,他是儒家大豪,最是講究,此刻雖然身受重傷,還是盤腿靠在了牆上,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低聲道:“道玄啊,你在長安的事,我已知道了很多。你不因權勢地位而去害人,這一點我很是欣慰。畢竟,我於惜竹沒有看錯你啊!”
李道玄見他如此說,更是難過起來。但他忽然想到了那還在花家牢中的李藥師。便伸手一邊輸着靈力一邊將花家所聞並李藥師之事都說了一遍。
於惜竹藉着李道玄的靈力,勉強振作的聽完了,便露出笑意:“藥師不負我所期望,花家果然是有陰謀,但背後之人還未現身,他還得委屈幾日。”
李道玄默默看着他。於惜竹淡淡繼續說道:“道玄啊,藥師這次被花家捉去,其實是我們一手策劃,只爲了找到那花家背後之人!”
李道玄沉聲道:“不知於先生所說的我們,到底是何人!”他說着搖頭道:“先生又怎麼會被白鹿洞逐出師門,又爲何在楊素府中爲師,還有這花家背後之人與您有什麼關係!”
於惜竹擺擺手,苦笑道:“這些事情我都是要告訴你的,但現在我做不了主。須得隱儒會中那幾位都點頭,我才能全部告訴你!”
李道玄這是第二次聽到“隱儒會”這個名字。但不忍於惜竹再費神,便沒有細問。
那於惜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太過敷衍,伸手拉住李道玄,低聲道:“道玄啊,隱儒會是十代之秘,乃是傳自孔聖第七十三名弟子。我於氏一門也是東晉年間才加入隱儒會,我實在不能說太多啊。”
李道玄見他話語雖然流暢了,但臉色愈發蒼白,急忙道:“先生,這個是不打緊的。但二哥還在花家水牢裡,也太過危險了!”
於惜竹眼眸消散,那雷千雲的掌心雷實在太過霸道,還是靠着李道玄的靈力,他纔沒有昏迷過去,此時用神過度,卻是有些不能支持了。
李道玄再輸入一道靈力,穩住了於惜竹的氣息,這才爲他鋪上一層薄裘。
旅社燈光昏暗,李道玄獨坐窗前,對着孤燈默默無聲。
正在恍惚之間,忽然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間顯得格外清晰。
李道玄暗自警惕,運轉靈力輕輕打開了門,他只開了一條門縫。
但見一縷月光如淨水搖波,萬籟俱靜之中,那門外站着一個頭戴闊邊風帽,身披紫色大氅的女子。
一支紅拂就插在那風帽之側,在安靜的月光之中,這女子輕輕摘下了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