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死士人人手持短刀,刀尖上閃着團團鮮豔的綠芒。
李道玄極快的掃視一圈,這屏風後的殺手死士們個個帶着靈力修爲,竟然都是黃土境高手。
蕭德言擲杯後緊緊護住了身側的魏王,那魏王便不滿的一把推開他。眯着眼睛看向了李道玄。
此時刀光帶着靈力撲向了李道玄。
十六刀一揮之下,十六道刀光合成了一道厲芒,正中李道玄所坐之處。
刀光綠芒濺起一屋的靈光,刀下卻並無血光濺起。
魏王眯着的眼睛霎時睜開了。
李道玄所坐之處現出了一個深可埋人的大坑,草廬地面的石板被刀光擊碎,新鮮的泥土翻了過來。殺手們刀中蘊含的精妙力量斬殺了無數泥中蟲子,卻沒有傷到李道玄半根毫毛,因爲李道玄不見了。
十六名刀手站在原地,手中短刀再次揚起,卻都望向了席中的蕭德言。
蕭德言也愣住了,在這凌厲一擊下,無法運轉道法的李道玄本不可能逃脫的。
蕭德言一咬牙手指指向了那堪堪坐在大坑之旁,雙手緊緊護住一盤烤全羊的阿離。
刀手們手中的刀子指向了阿離。
“住手!”魏王大喝一聲,抖抖身子袍子,望向了盛滿美食的南側。
那裡站了六名身披霓裳的年輕舞女。
六名舞女站成了一排,還維持着翩翩起舞的姿勢,卻都是古怪的保持着動作,一動不動。
蕭德言也隨着魏王的目光看過去,依稀看到了舞女站立的縫隙中露出了一塊男子的衣角。
“有些不對勁!”蕭德言沉聲說道。
在這個詭異的時刻,魏王卻是撲哧一笑:“先生忒也廢話了,自然是不對勁。”
草屋外天色已暗了下來,草廬中的明燈高燭爆出了一朵朵燭火,木門外傳來一陣幽幽的微風,吹滅了那盞最明亮的七燭大燈。衆人眼前一暗。
魏王眼角一抖,忽然大聲道:“保護蕭大人!”他說着身上的厚袍鼓脹開來,話聲剛落,厚厚的袍子碎成了一塊塊飛舞的衣片,彈向了那一直維持這古怪姿勢的舞女們。
十六名刀手死士撲向了蕭德言,但蕭德言還在懵懂中。
離蕭德言最近的一名刀手剛剛撲到他身前就發出一聲慘叫,一條綵帶如毒蛇一般自那死士背後竄了過來,立刻破了他的護身靈力,穿透了後背自前胸突了出來。
蕭德言打了一個哆嗦,那彈出霓裳綵帶的舞女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本來姣好的面上一道道血筋突了出來,顯得極爲可怖。
魏王震碎的袍子碎片被六名舞女隨手舞動的綵帶纏住,只有四五片擊中了一名舞女的身上。
那名被碎片擊中的舞女整個身子不能控制的哆嗦起來,整個身子自腳下開始慢慢縮小起來。
那不是縮小,而是那舞女自腳下開始恐怖的融化起來。
魏王的衣衫碎片就貼在舞女融化的腳下,舞女融化的速度就如烈陽下的冰雪,肉汁化作黃水,發出了腥臭之味。
蕭德言此時已被三名刀手護住踉蹌的逃到了剛纔屏風所在的北側。
另有十多名刀手護在了魏王身前。
於是以木案爲界,形成了魏王等人與舞女對峙的場面。
木案一側依舊坐着的白小蠻身子努力的動了一下,卻還是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對峙一側的舞女還剩下五名,還有一個化的只剩下腦袋的舞女。
魏王在刀手身後直直的注視着舞女身後那被幾條綵帶纏着結結實實的李道玄,不禁大是詫異。
場中情景確實十分怪異,本是魏王狙殺李道玄的場面變作了第三方插手的混亂場景。
蕭德言喘了一口氣,低聲道:“是魔宗,是太子!”
魏王搖頭道:“太子不會這麼笨,但是魔宗的手段確實沒錯的。”
舞女們並未發動攻擊,草屋外傳來了一個忽遠忽近,忽男忽女的怪異聲音:“星宿海的‘離魂消魄散’,沒想到魏王殿下竟然出身外門星宿海。”
蕭德言臉色一變,大聲喝道:“護衛何在!”聲音傳出草廬外,迴應他的是一陣嗚嗚的風聲。
三月驚蟄時分是不可能有這等陰冷的風象,魏王握緊的手顯示了他的緊張,這突然出現的魔宗之人竟然能在範圍內變動氣候,運轉修士的氣勢,那必然有玄空境以上的修爲了。
屋外的怪人發出了桀桀的怪笑:“罷了,不管是不是星宿海,老夫今日大開鬼門,收了你們這些魑魅魍魎。”
這話聲剛落,屋外就響起了淒厲的一聲嗚咽,繼而一陣胡琴聲響了起來。
胡琴之聲本就悽苦,那琴音還帶着鬼泣妖鳴聲,配合着輕風悽悽和昏暗的燭火,更有一陣讓人全身發麻的森然氣氛。
魏王眼中冒出了怒火,這裡是他的地盤,對方如此囂張,正是一種對於他的侮辱。
魏王揮手道:“合力擊殺,莫要分頭進擊。”
他身前還有十多名黃土境的修士殺手,對方就算有玄空境的修爲,也不一定就吃定他們了。
殺手們動了,按照魏王的指示,分作了兩組,一組撲向一名舞女。
那屋外的胡琴聲調子一轉,自那悽迷之聲轉成了幽怨纏綿。
這胡琴曲調之中隱含着一段冰冷氣息,魏王等人眼中都看到了一道道音之波紋緩緩自草屋外擴散進來。散成一團團黑色氣息。似乎每條音紋都化成了一個圓圈,不住的套向了那幾個凝立不動的舞女。
第一組刀手撲向的是最西邊的一名舞女,這些刀手都是身經百戰的殺徒,所修習的功法也都是以暗殺近擊爲主。此刻多人聯手之下,先有三道刀氣撲了出去,刀氣之後卻是兩招連環殺招。
西邊的舞女此時全身都纏滿了黑色的冰冷氣息,凝立的身子也動了,她一動之下就是一段熟練的飛天舞。
那女子手舞足蹈間,三道刀氣刺入了身上的黑色氣息,刀氣瞬間消融在黑氣之中,不但沒有傷到女子,反而讓那黑氣更是膨脹了一圈兒。
緊跟其後的兩招連環殺手一刀在上,一刀在下。
那舞女配合着屋外的胡琴之聲節奏,輕盈的跳了起來。
在上的一刀橫着切過舞女的胸膛,將她一刀分成了兩半,烏黑的血迸射而出化爲二十多道血箭,刺穿了那執刀殺手的五官,也刺穿了他的脖子。
在下的一刀卻是砍空了,但那舞女落下的一半身子在屋外琴聲後的一聲脆響中化作了肉泥血雨骨頭渣,污物雜骨落滿了地上滾動的刀手,將那殺手裹在其中。
那裹着舞女碎骨血肉的殺手化作了一個血紅的怪物,提刀反衝向自己那組剩下的殺手們。
血紅刀光起,三聲慘叫合爲一調,四名刀手癱成了一團一動不動。
屋外胡琴聲愈發幽怨。
另外一組殺手也是同等下場。
兩個舞女,換去了十多名精心培養的死士。
魏王望着那些死去的刀手,不禁動容道:“十殿閻王悲鳴咒!萬沒想到竟能用胡琴彈出,原來閣下兄是黃泉宗門人。”
這句話是說給屋外之人聽的。
那人便幽幽道:“殿下好見識,這‘秦廣幽冥調’多年不曾彈了,不過老夫還有一曲‘楚江寒冰調’,請殿下賞耳一聽。”
魏王走上一步,身前再無殺手護衛,怪笑一聲後對着屋外大聲道:“我說,咱們能不能不打了?”
屋外那人笑道:“不行,這裡還有三名傀屍,不用太可惜了。”
那人說着,胡琴之聲再起,草廬中剩下的三名舞女便隨着胡琴聲舞動起來。
三人舞的卻是有名的“胡旋舞”。三女身子旋轉如陀螺,身上霓裳隨着身子旋轉飛舞起來。
就如絢爛開放的三朵花兒,那三名舞女旋轉間,轉向了站在前方的魏王方向。
魏王站在原地,伸出右手掌按向地面,左手掌卻翻了起來,與額頭放齊。
在這怪異的動作中,一股辛辣的味道瀰漫了整間草廬,潮溼的悶熱感鎖住了屋中所有人。
那三名舞女隨着屋外胡琴之聲,舞動的身子散出無盡的寒冷氣息,與魏王身邊的悶熱氣息糾纏到了一起。
被護衛在殺手身後的蕭德言左邊身子冷起來,右邊身子卻熱了起來,難受的幾乎恨不得當場就喊叫出來。
三名女子已到了魏王身前。
那左掌翻天,右掌壓地的魏王口中呵斥一聲,雙掌在胸前合在了一起,無聲之中,合着的雙掌縫隙裡吐出了一團黑色火焰。
那火焰如黑龍,自掌間放出來就如龍歸大海,咆哮着撲向了三名舞女。
黑色火焰龍還未捲到舞女身上就泛出了一圈了綠色光芒,蕭德言在背後咬牙看得清楚,那絲絲綠芒竟然是無數細小的綠色飛蟲。
蕭德言甚至能看到那些小蟲子撲到了舞女身上,張開帶着尖齒的口吻,自舞女的衣裳裡撕咬進去。
綠芒火焰撲滿了三名舞女身上,那旋轉的舞女化作了三隻飛舞的綠色火團。
魏王一擊之下便向後退去,此刻他身上冒出絲絲熱氣,就像一塊大冰被火焰烤了一半,汗水揮灑下後退的身子撞上了一名護衛在後的殺手。
那殺手口中嚎叫一聲,整個身子霎時被魏王吸住,不多時就只剩下了一套衣衫,就像原地消失了一般。
屋中那燃燒飛舞的綠色火焰如曇花一現,無數綠色的小飛蟲尖銳的鳴叫着衝回了魏王雙掌間。
魏王身子再退,身子黏上了最後一名還站着的殺手,再次將這殺手吸了個乾乾淨淨,雙手握住了那飛舞來的綠色小蟲,在掌間揉捏一番,消失無蹤。
整個草廬中,只剩下魏王蕭德言,白小蠻和阿離,還有那坐在門前被綵帶捆着的李道玄。
舞女和殺手就像原本不存在一般。
只剩一身短衣的魏王緩緩出了一口氣,擦了一把汗,對着蕭德言苦笑道:“這次咱們可輸了。”
蕭德言嚥了口唾沫,卻情不自禁望向了屋外,此刻那陰冷的風已消失不見,整個屋中溫度也恢復了正常。屋外卻是寂靜無聲,只有青草中的春蟲在好聽的鳴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