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鳥如自天外來,速度之快已超過了阮星逐的彩雲環,一撲之下雙爪抓起了洛青璇,振翅直飛九天,消失在西邊天空。
彩雲環一擊成空,飛回了阮星逐手中。他擡頭望着青鳥消失的方向,沉吟了一下,再轉向那仰頭望着天空默然不語的瓊華仙子。
阮星逐嘆了一口氣:“玉瓊啊,到最後那袁天罡還是選擇了洛青璇,卻拋下了你。”
他說着一步步走向瓊華仙子。
瓊華仙子面上露出苦澀之意,但只那麼一瞬便恢復了平靜,也不知是悲還是喜,放棄一切般閉目等死。
阮星逐走到她身前,卻伸手遞過了一粒碧綠的丹藥:“玉瓊,服了這粒碧生丹吧,太子那邊的位子一直爲你留着。”
瓊華仙子面上肌肉顫抖,終於還是伸出了手將丹藥接過來吞了下去。她轉頭望向了那還在幻境中奮力搏殺的李道玄,顫巍巍站起來,一步步走了過去。
幻境中的李道玄身在黑暗之中,面前只有無數飛舞的火焰刀光。剛纔火焰刀附體之時,他就勉力在身上運起了三道混土凝甲術。
那刀火斬去了兩層,堪堪被第三層凝甲擋住了。
但幻境又生出了變化,黑暗幻境閃出了耀目的光芒,大地突現光明之色,一團豔陽在空中高照,四周團團熱氣滾滾而來。
他腳下的黃沙依舊柔軟,但灼熱的氣息之中,一片細密的沙塵在身前再次捲了起來。
那日在雀離寺前,李道玄就吃過鳩摩羅這黃沙刀法的虧,此時依舊無法可擋。更爲驚心的是他還處在白羅兒的龜茲幻術之中。
但李道玄凝練心神,進入無限平靜之中,在這危急時刻,他將所有靈力集中到了體內的雲雨脈中。
對於雲雨變他領悟不深,只能破罐子破摔,將希望寄託在這雲雨脈中。
短短的瞬息之間,雲雨脈就被這最後的一絲靈力所激活,在體內瘋狂的攢動起來。
李道玄體內的雲雨經脈就像一條遊動的小魚兒,在體內經脈處隨機的攢動着,每經過一條經脈,都留下了一點靈光。
在鳩摩羅的黃沙刀法已撲到李道玄身上之前,雲雨脈已在體內遊遍了一週天。他體內連結丹海的所有經脈都被雲雨靈光覆蓋,心念變得輕盈起來。
在這種變化之中,似乎不是出自意念之中,更像是被雲雨脈所驅使,李道玄丹海運轉開來,施出了五元道法中修煉靈力時纔用到的“火元燃靈術”。
火元燃靈術本是凝聚丹海靈力的五元基本功法,但此刻使出來卻生出了無數變化。
李道玄身子上現出了無數個小小的火元漩渦,迎上了洶涌的沙塵火焰刀。
鳩摩羅的百多道火焰刀影上的火焰被這無數個小漩渦吸入進去,刀上的火焰化作了火元靈力被李道玄吞入了丹海之中。
李道玄只覺丹海鼓動起澎湃的火元靈力,便動了。藉着這吸收的靈力,他右手再次畫出了一個圓圈,火曜印發了出來。手中的火曜印剛剛成型,就像一個小太陽般燃燒起來,一圈兒烈焰自他的身子爲圓心,向着四面八方擴展開來。
火焰圈經過之處,黃沙被燒成了岩漿,繼而凝固成石板,李道玄的腳下又恢復成了青石板模樣,周邊幻術被這火曜印破了開去。
那一圈兒火焰繼續灼燒不停,帶動空氣都燃燒起來,撲向了周邊十丈範圍之內。
此時的瓊華仙子剛剛走到戰陣三丈開外,掌中的符劍還未出手,就直接迎上了這火焰之力。
火焰圈中的李道玄閉眼再掙開,眼前便現出了鳩摩羅和白羅兒的身影。
鳩摩羅一身胡袍,提着金色彎刀,還擺着攻擊的姿勢。白羅兒卻是腳尖翹起,雙手如蓮花綻開,維持着龜茲幻舞的身姿。
兩人都是面帶詭異笑容,四隻血紅的眼圈兒狠狠的瞪着李道玄。
李道玄收住火曜印,體內吸收的火元靈力也是消耗了一半。但他此刻身在雲雨變中,整個身子飄忽不定,那剛剛擋住了火焰圈的瓊華仙子都停住了腳步,不知該不該出手。
“白姑娘,鳩摩兄,你們是怎麼了。”李道玄左手捏住了一道火焰,口中說着話,左手將火焰球甩了出去。
那火焰球在瓊華仙子身前炸開,百道火焰小劍急速怒射,逼得還未恢復實力的瓊華仙子再次退了幾步。
血紅的眼圈詭異的在一對兒龜茲此刻的面上閃動,兩人也不答話,再次撲了上來。
這次白羅兒手中多了一柄泛着五彩之光的長劍,與鳩摩羅的金色彎刀貼到了一起,兩人身子都是化作了一團殘影,一劍一刀再次衝擊過來。
李道玄見兩人神色不對,似乎神智都有些不清,心中有些明白,這定然是在夜殤曼羅館裡出了問題。
他再將剩餘的靈力運轉到雲雨經脈上,丹海再生變化,水元溶靈術與風元吞靈術同時發動,只見他身前似乎凝聚出了水花亂濺,被肉眼可見的風元推動,再次迎上了一對龜茲刺客的攻擊。
水花溶解了龜茲刺客手中的刀劍,風元吹動一陣狂風席捲了兩人身上。
每一絲風元都是溫柔的,帶着水花如春雨,滋潤着龜茲刺客的身影。兩人身子卻漸漸凝固起來,那風水元力破散開來,溫度猛然降了下來,在兩人身上凝聚出了團團冰氣,瞬時將兩人凍在了一團冰塊中。
看着冰塊中還維持這攻擊動作的一對兒龜茲人,李道玄鬆了一口氣。轉身面向了阮星逐。
瓊華仙子剛剛服用了丹藥,妄動之下丹海再次空了,此時無奈再次盤腿坐在了地上,只有阮星逐和李道玄面對面互望着。
李道玄面色不變,右手早已凝聚好的木荊棘化作了一條長鞭,將那趴在地上的洛碧璣拖了過來。
阮星逐沒有阻攔,低頭咳嗽了一聲,仰頭一聲長嘯。
在這長嘯聲中,李道玄已將洛碧璣扶了起來,那山腰處的東宮六率之中卻奔出了幾十條黑色人影,突破了洛府的禁制,快速的趕往了杏花館之中。
李道玄看着洛碧璣身上觸目驚心的六個黑洞,這六個黑洞自他的胸前按照北斗七星方位分佈着。
“北斗七符,只差一劍便要將洛少擊成灰飛煙滅了。”阮星逐長嘯一聲召喚出自己最後的殺招後,便緩緩對李道玄說道。
李道玄依舊看着洛碧璣胸前的六顆黑洞,驚心不已。
“這六符已刻在了洛少的身上,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無法消除的,以後無論怎樣,只需一個崑崙小弟子打出一道搖光符劍,他可就完了。”阮星逐努力的拖延時間。
李道玄輕輕將昏迷的洛碧璣放下,深深的望了阮星逐一眼,左手緩緩畫出了一個土黃色的圓圈。
土曜印還未畫成,便聽到人影攢動,幾十個黑衣人已飛身落到了杏花館裡,包圍住了李道玄,也不說話,各自取出腰中的機關,瞬時便組合成了四隻巨大的弩弓。
李道玄維持着土曜印,立刻認了出來,這黑衣人正是當日圍殺自己的朝雲殿殺手。
阮星逐身子退到了朝雲殿殺手之後,大聲道:“上破靈弩,四方圍殺!”
四隻弩弓對準了李道玄,四支閃着銀光的弩箭也是對準了李道玄的胸腹。
當日情景再次重現,只是這次沒有了暮雨閣的殺手,李道玄土曜印化作了靈力再次吸收回丹海,這曜印雖然威力巨大,但只能對付一片區域,他只得轉爲防守。土元靈力連續凝聚了四層凝土混元甲。
阮星逐沒有給他多餘時間,一揮手,四支破靈箭怒射而出。
李道玄腳下大地現出了一個黑洞,四道混元凝土甲反衝出去,化作了一隻防禦圓球,籠罩住他的全身,藉着這爭取的一點時間,他發動了土遁術。
李道玄的身子陷入了大地之中,但那四支破靈弩箭如穿薄紙一樣穿透了土甲,在空中急轉而下,一起跟着李道玄的身影刺入了大地之中。
阮星逐默默等待着結果,山腰處卻在此時傳來了陣陣混亂之聲,他看了一眼地下鼓動不停的顫抖,身子飛了起來,便看到山下的四靈衛開始發動了攻擊。
杜玄風終於接到了蕭狄傳來的消息,發動了四靈衛。
承玄皇帝還是沒有改變心意,務要一舉殲滅璇璣山上的六宮六率。
杜玄風發起了殺盡的命令後,無力的坐到了地上,轉頭望向了那巍峨聳立的太極宮,玉真公主,終於還是沒有阻住陛下的決定。
此時的太極宮凌煙閣中,玉真公主和承玄皇帝隔着沙盤面對面坐着。
白米做成的璇璣山沙盤上,代表四靈衛的紅豆子已經席捲向了代表率衛的黑豆,兩人都是默默注視着那一粒粒黑豆消失,看着紅豆如潮水一般衝入了白米山腰。
玉真公主面色不變,再看了一眼便站了起來。
整個凌煙閣裡只有這對兄妹,閣門緊緊閉着,毫無聲息。
玉真公主站起來便走向了凌煙閣的功臣畫像所在之地。面北而立的牆上繪有《二十四功臣圖》。
大唐畫聖吳道之親手繪製的二十四位功臣的圖像栩栩如生,下有一代書法名家歐陽真禽的題字,畫像皆真人大小。
玉真公主自這畫像上一幅幅看了過去,忽然搖頭嘆道:“哥哥,十六年前阻擊葉姐姐的二十四人,你都讓人畫在了這裡,供奉爲功臣圖,盈兒實在不知道您心中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