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聽他這樣說,似乎明白過來,露出深意的一笑,卻用食中二指捋着一縷長髮,那塗着紫色花汁的指甲在火光中分外妖豔。
李道玄只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西羌部族的慶祝活動已接近尾聲,除了幾個年輕的戰士還意猶未盡的說着日間的大戰,其餘人都已歇息。見到他走出來,年輕的戰士們都興奮起來。
李道玄忙擺手問道:“幾位勇士,請問明珠姑娘在哪裡?”
喝的臉紅脖子粗的拓跋七娃從地上爬了起來,傻笑道:“英雄,姐姐帶着二哥他們去阿顏狗的帳篷那邊去了,說要好生探一下。”
李道玄心中微微失望,卻也有些高興:“不錯,那地下洞穴就這樣放棄了也可惜,日後也可作爲你們部落的一處秘密營地。”
拓跋七娃連連搖頭:“什麼秘密營地,那地方陰氣森森的,又是那鬼一樣的大巫師住過的地方,不知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叫我來說,一把火燒了多幹淨。”
李道玄微笑不語,心中一動,忙問道:“那個大巫師現在關在哪裡?”
七娃打個酒嗝,露出天真的笑:“嘿,姐姐沒說怎麼處置,我在地裡挖了一個坑,塞進去喂蟲子啦。”
什麼!李道玄聞言急聲道:“快,快挖出來,這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拓跋七娃還在猶豫,李道玄揮手怒道:“還愣着做什麼,我的話你不聽?”他威信已立,此時動了怒,拓跋七娃嚇得一哆嗦,忙招呼幾個人跟他一起去了。
李道玄只等了一會兒,那本來就髒兮兮的大巫師裹着一身泥土被擡着扔到了地上。李道玄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擡腳將大巫師的四肢狠狠踩了幾下,確定沒問題才吩咐把他洗乾淨,又讓七娃去找個安靜隱秘的地方,準備好好問一問這位階下囚。
不多時,洗乾淨的大巫師只裹着一塊羊皮布,被扔到了一間陰暗的小屋子裡。
李道玄走進這間西羌族釀酒的小屋裡,皺眉道:“怎麼這麼暗,弄亮點,越亮越好。”被折騰來折騰去的拓跋七娃鬱悶的嘟囔了一聲:“你是大英雄,你是大老爺,都聽你的!”
等一切處置妥當,木屋關閉,亮如白晝,大巫師哆嗦着醒了過來。
他見只有李道玄一人,眼珠露出怪異的表情。李道玄卻仔細打量着這個洗乾淨後更加瘦骨嶙峋的大巫師。他有着西域人的深輪廓,依稀還有中土大唐人的柔順五官,糅合在一起,卻是一個十分清秀俊俏的年輕人。
“沒想到啊,原來是個沒長大的娃娃。”李道玄抿一口小酒,愜意說道。
“奇洛洛爾格今年七十有五,虧你還是修行中人,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大巫師陰沉迴應道。
“不錯,有問有答,咱們開了個好頭。”李道玄放下酒杯,走了兩步,繼續說道:“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如果你不願回答,免不了要吃點皮肉苦頭。”
大巫師竟發出得意的笑:“我奇洛洛爾格修習蟲蠱之道多年,萬蟲叮咬,百毒燒心,什麼苦痛沒吃過,區區皮肉之苦又算什麼,你不要費心了,哼,等我脫身之日,反要你嚐嚐什麼是真正的苦痛!”
嗯!李道玄沉吟道:“看你的樣子,似乎有所依仗,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性命,難道會有人來救你不成?”
奇洛洛爾格第一次露出驚異的表情,連連點頭:“這些白癡裡竟然還有你這樣一個聰明人,不錯,不用多久就會有人來救我,她可比我厲害多了。我話說到這裡,你要是怕了就趕快放了我,要不,哼哼……”
大巫師說完這句話,便閉目裝睡,任李道玄如何詢問就是不開口。
李道玄心知這種玩蟲子的變態用普通刑法是沒用的,他只得默然看着這個大巫師,苦思逼他開口之法。想了好幾個法子,似乎都不怎麼樣,正憂愁間猛然記起了自己所讀過一本怪書,那是大唐有名的酷吏萬俊臣所寫的《不死羅織經》,書中記有千奇百怪的種種酷刑。
李道玄立刻想到了羅織經“秘刑”篇中記載的一招極爲恐怖的酷刑,當日讀時便印象深刻,心道今日或可一試。
他想到便做,走出屋子,低聲吩咐守門的拓跋七娃準備若干東西。心中又擔心拓跋明珠,叫來一個戰士帶上些火把等物送去谷地阿顏帳篷處。
等一切安排好,李道玄將西羌部的人全部支走,再次關緊門,下令任何人不管聽到任何聲音都不可進來,這才進屋提起大巫師,扔到一邊。
此時這件釀酒屋內剛剛佈置好了一個大鐵籠,籠子就放在釀酒燒火的大竈裡,四周燒起了小火,大籠子慢慢熱起來。
大巫師悄悄睜開眼,愣愣的看着這一切。
李道玄再提起兩隻活蹦亂跳的野豬崽扔進大籠裡,籠子底部四周擺放着盛滿鹽水,醬汁等物的海碗。
大巫師瞪着眼睛,忽然大聲道:“你這狗崽子,要做什麼?”
李道玄微微一笑:“奇洛洛大巫師,我請你吃烤乳豬如何。”他說完便開始添加柴火。
火併不大,但鐵籠卻越來越熱,兩隻兇狠的野豬崽發出苦悶的吼叫,一身粗皮猛撞鐵籠,但籠子堅固之極,它們無法脫身。
漸漸的野豬被烤得口渴無比,瘋狂的去吞吃海灣裡的鹽水和醬汁,越吃越渴,慢慢將海灣裡的調料吃得乾乾淨淨,那火卻不住的燒着。
鐵籠慢慢變色,灰白髮紅,野豬表皮已經漸漸被烤乾脫落,最終哀鳴倒地,不多時肚子裡吞吃的醬汁被火烤了出來,飄出一股醬肉香味兒。
那野豬哀鳴之時,大巫師已經有些變色,臉上出了幾滴汗珠兒,李道玄將他扶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溫柔問道:“餓了麼?”
火熄滅了,籠子溫度降低後,李道玄用鐵叉拖出野豬屍體,以彎刀切開一盤肉片,放到大巫師嘴邊。
那大巫師渾身一哆嗦,他與百蟲爲伍,什麼陰毒恐怖的場面沒見過,但這溫火烤豬的恐怖之處便在於溫火的效果,那是慢慢折磨的心理壓力,這種只有中土人能想出來的法子他卻從未見識過。雖然肉香誘人,他卻一口也吃不下去。李道玄呵呵一笑,捏開他的嘴,塞進幾塊肉片,強迫他吞了下去。
等大巫師嘔吐着嚥了幾口,李道玄再次燒起小火,待籠子又熱起來,這次卻是將準備好的蟲子蜘蛛等物倒了進去,又潑上一大碗醬汁。
蟲子蜘蛛不能像野豬般飲水,但滾在醬汁裡扭動之聲,火燒烤着蜷縮之聲,體內水分燒盡發出噼啪之聲,無不刺激着大巫師的神經。
大巫師多年與蟲爲伴,心理上已經把那些蟲子蜘蛛當做了自己,此時看着籠中慘象,就彷彿看到自己也在籠中一般。一頭大汗就冒了出來。
李道玄見時候差不多了,自角落拉出一頭兇猛的成年野豬,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指着飢餓的野獸說道:“奇洛洛老兄,我看你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剛纔你吃了這位豬兄的朋友,我看你該進去喝點醬湯纔是,畢竟咱們這豬兄也餓得緊了。”
他說完再次熄滅火,等籠子涼了下來,再將十多個大碗擺了進去,一邊添加調料一邊問那大巫師:“奇洛洛兄,你可喜歡這胡麻水?西域來的好東西呢,還有這薑汁,味道也不錯,就是分量少,待會你渴了,恐怕不夠呢,呵呵。”
等他再次燒熱鐵籠,伸手去提大巫師的時候,對方終於崩潰了,顫抖說道:“你這個魔鬼,想要問什麼,我,我都說給你聽就是了。”
李道玄放開他,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這才慢慢問了起來。那大巫師老實了許多,知無不答,兩眼卻看都不敢看一眼還在燒着火的大鐵籠。
原來這位大巫師出身南部雷州西苗之地,卻是個西域混血兒,少年時偶得了一本魔宗五毒經的殘本,他結合西苗的蟲蠱之術修行起來,靠着蟲毒之術養顏護體,漸漸有了些名氣,便投身到了生肖派蛇姬門下,這次生肖派在西海辦事,他就到了阿顏部落幹起了大巫師的行當。
李道玄問起蓮生的事情,大巫師連連搖頭,說蓮生刺殺豬魔的時候他已經在阿顏部落裡了。
李道玄又問起生肖派此行到底爲何而來,大巫師苦惱道:“我知道什麼,就連奇洛洛的主人蛇姬大人知道的都不多,只聽說此次生肖派來西海,是爲什麼党項八族自立的事情。”
李道玄聽到這裡眼皮一跳,党項八族自立!
他對邊疆的事情不太懂,但也知道當年党項八族歸附大唐,乃是歃血爲盟的大事情。多年來党項族對大唐忠心耿耿,與峽谷北部的邏些帝國谷渾部族羣對抗。這纔有了西部邊城的安定。
党項八族說是八族,但西羌這樣的小部族卻根本插不進去,實際說來代表的卻是峽谷南部實力最強的四個大部族。
李道玄想到這裡忙問道:“你那位主人,生肖派的蛇姬現在在哪裡?”
大巫師無奈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在阿顏部落時,每日都能收到她的指示,但卻一直看不到她的人,就算在平常,我也沒見過蛇姬大人的樣子,想來她老人家功法妙絕,不是我能窺探的到的。”
李道玄心中一動,問道:“這麼說阿顏部排兵佈陣的法子也是她教給你的。”
大巫師低頭默認。
李道玄問完後站了起來,來回走動,皺眉不語,原本是想問師父的安危,卻無意中得到党項八族自立這樣的大情報,如今該如何是好。
但他只猶豫了一下,便想到這情報的分量!不管如何自己都是大唐子民,況且棲身邊城多年,以此爲家。爲家國計,此事都必須儘快通知戍邊軍大營。
他剛要推門猛然想起自己所在之地,也是党項八族之一的西羌族,那拓跋野望心思又是如何,八族自立這樣的大事情,他身爲族長不可能不知道啊,豈難道自己身在虎穴之中。
他打了一個寒顫,頓時有些風聲鶴唳不知所謂,正躊躇間,小屋的門外傳來緊張的大叫聲:“英雄!不好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