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碧璣微微一愣,眉頭一皺。
李道玄此時也定下了心,對洛碧璣說道:“今日我的事不覺得是錯了,但也不覺得是對的。這和尚已是要死之人,我想聽他說些什麼。”
洛碧璣鬆開了他的手,緩緩退了三步,雙手再次捏起天師咒!
李道玄便走到和尚身邊,望着他低聲道:“大師可是有什麼未了之事,需要道玄做的?”
那佛師便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按住了地面,只見一道微弱的靈光閃動。他所按之地面輕輕開了一個口子,慢慢浮上來一塊白玉大石。
李道玄不解的低頭看那石頭,只見白玉大石上有一個清晰的足印。
那利佛師微笑道:“施主,這塊玉石上的足印長一尺八寸,寬六寸,傳說是真佛釋迦牟尼的足印,您能踏一踏麼?”
李道玄露出古怪神色,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背後的洛碧璣上前走了一步!
李道玄對他揮揮手,還是伸出一隻腳踏了上去。
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那利佛師卻眯起了眼,連聲唸佛,最後卻問道:“施主,你剛纔衝進來,是爲了救我們麼?”
李道玄不語。
那利佛師笑了:“施主可能不明白老衲此舉何意,但老衲卻看出來施主的全身上下,無論皮毛血肉還是筋骨,都是我佛陀金剛之法!”
李道玄心中一亮,低聲道:“不錯,道玄曾在紫金鉢中有緣修習了金剛六重煉體大法。”
那利佛師露出了歡喜無限的表情,雙目都發出了光:“緣來,緣去,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吾等今日有救了。”
他招手讓李道玄坐下,枯瘦大手忽然按住了李道玄的胸口:“九幽石和紫金鉢都在你身上,又是金剛傳人,我可以放心交給你了。”
李道玄大吃一驚,不禁問道:“大師怎麼知道的?您要交給我什麼?”
那利佛師口中喝道:“無多納其多爾!九幽金鉢何在!”
這怪異的語聲後,李道玄懷裡的九幽石與紫金鉢浮現在半空。
那利佛師雙手合起,以無上佛力將兩件物品握在手中,自他盤腿之處冒出一團佛宗靈力,他的雙腿就像蠟燭般融化。
這一刻發生的事情太過迅速,等李道玄明白過來時,這老和尚下半身子都化成了佛靈之力。
而他手中的九幽石和紫金鉢已經合二爲一,化作了一個石頭小碗的模樣。
那利佛師將這新生的小碗塞入李道玄懷裡,緩聲道:“施主啊,收好這九幽金鉢,老衲空有佛力,修爲太淺,只能做出這東西,但運用之法,卻只有天荒寺的師兄們知道,日後有緣,施主可以修習這寶物的運用之法,那時我們說不定還有再見面的緣分。”
李道玄不明所以,茫然問道:“大師的意思,道玄不明白。”
那利耶佛師卻笑着擺手,又側耳傾聽一刻,忽然笑了:“原來這裡面已經有了客人,李公子福緣不淺,這對母女……”他忽然停住了口,點頭道:“也罷,日後還是施主自己開啓這福緣吧!”
李道玄更是稀裡糊塗的,什麼裡面有了客人,什麼一對母女?是說這什麼剛造好的九幽金鉢麼?
此時那利佛師已經融化掉了胸膛四肢,只餘下一個腦袋躺在地上,去對着那大殿前的跪着的僧衆和龜茲人喝道:“西方雖無路,鉢中自有佛,爾等去吧!”
他說完這句話,便有一道微弱的佛宗靈力自地面竄了出去,如一柄彎刀自那地面上跪着的僧衆龜茲人一個個擦了過去!
靈力過後,那些僧衆與龜茲人個個歪倒,斃命在佛師手中。
李道玄啊的一聲大叫,卻是迴天無力!
佛師的腦袋正在融化,卻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施主啊,我等雀離寺中人,就要託付給你了。”
李道玄自這老和尚開口說話就一直處於茫然中。此刻更是不知其意,但深感這和尚對自己一片佛心,忍不住閉上眼睛,跪倒在地。
就在此時,那死去的僧衆與龜茲人身上,還有那百串佛珠之上,浮動起了數百粒靈光,點點靈光飛舞,就如一團尋火的飛蛾,一齊撲向了李道玄的懷中,飛入了那九幽紫金鉢中。
李道玄睜開眼睛時,那利耶佛師已化作了一團佛靈之水,消融在千佛明堂前。
他站起身,心中一陣無力感,這世上之事果然不是人心能控制的。
站在三步之後的洛碧璣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忽然轉身,手撫靈貓,發聲道:“都過來!”
那一直默立的黑衣死士們整齊的走了過來。
洛碧璣臉色深沉,以貓發聲道:“剛纔的事,你們什麼都沒有看到,也是什麼都沒聽到!”
這些每個都有着近乎地象境修爲的死士們齊齊低聲道:“屬下明白。”
洛碧璣便輕輕揮手。黑衣人四散開來,開始搬動屍體。
李道玄此時走到了他身邊,沉默不語。
洛碧璣卻笑了:“道玄啊,你玩夠了吧,現在輪到我玩了。”他說罷,手指間爆出一團靈火,緩步走向了那千佛明堂正殿。
黑衣死士們拖動屍體,有條不紊的走出了雀離大寺!
李道玄卻被迫留在大寺裡,“觀賞”洛碧璣細緻的,認真的一處一處的燒着這千年古寺!
終於等到這位大少玩夠了,他才沉重的跟着洛碧璣走了出去。
天邊黎明隱現,人間幽火正旺!
他們走到了那萬魂山前。
送喪的隊伍正在忙碌着,黑衣死士們將手中的屍體一具具放入了那些空着的棺材中,然後細緻的釘死棺木。
不一會兒,幾百棺木都有了主人,領頭的送喪隊伍已經慢慢走動起來,向着萬魂山上進發。
這是一個多麼精密的計劃啊,連這些棺材都算進去了。
李道玄此刻心中已經不再迷茫,對洛碧璣說道:“大少,我有點佩服你了,做的太周到了。”
洛碧璣望了他一眼:“朝廷可沒出一枚通寶,這些棺木也值四萬貫呢。”
送喪隊伍走到山上時,李道玄和洛碧璣又回到了那溫暖的黑棺中。
玉案上的寒山佛釀還有半壇,李道玄卻無心飲酒。
黑棺緩緩運動起來,洛碧璣卻先說話了:“道玄,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李道玄皺眉道:“大少還有心情問這種無聊問題?”
洛碧璣懷中的貓兒喵的一聲後,繼續說道:“這個問題很重要,此間的事情辦完,下一件最重要的就是那花朝節了,如今十二名花榜已經錄入六名,本少手裡呢,卻還有一個推薦名額,這個名額不好辦啊,容易得罪人。”
李道玄淡淡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洛碧璣敲敲玉案:“老兄啊,你現在可是我的手下,大管家咧,這種得罪人的事,自然要交給你啦,還有啊,此次花朝節大會,咱們只能贏不能輸,這也是你做我洛府大管家的第一要務。”
李道玄頭疼起來,但他既然已經答應了洛碧璣,自然不會退縮,心中思考起來,忽然想起一事:“大少,我師父蓮生是不是也是名花榜上人?”
洛碧璣點點頭:“不但是名花榜上的杏花仙子,而且還是咱們雲裳小築的代表。”
李道玄臉沉了下來。
洛碧璣的臉也沉了下來。
兩人對視一陣,李道玄搖頭道:“我不同意!”
洛碧璣冷笑:“由不得你,除非你能打敗我那變態的青璇妹妹,告訴你,蓮生參加花朝節,是讓那崑崙瓊華仙子放過你師父的唯一方法,還有我妹子在那裡。”
李道玄輕輕伸手,將洛碧璣懷裡的貓搶了過來,口中沉聲道:“洛碧璣你就是個廢物,連自己妹妹都管不了,還有崑崙山的什麼狗屁仙子,我既然是你的手下,你卻不能給我什麼好處,你就是個廢物!”
洛碧璣失去了靈貓發聲,張開大嘴,抖動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李道玄長出了一口氣,將剩下的寒山佛釀喝的一乾二淨,感覺一口氣出了不少,這纔將貓拋了過去。
洛碧璣抱起了貓,憤怒的急速用手指彈着貓的喉嚨:“你這無恥之輩,竟然用這般小孩子的招數侮辱我。”
李道玄瞥了他一眼,忽然坐了過來,熱切的問道:“洛兄,你能告訴我你那怪妹妹,就是洛青璇,有無什麼弱點啊!”
洛碧璣怪異的望着他,良久纔回道:“等會兒就到我家啦,本少也想求你一件事,你要是能找到青璇的弱點,請第一個告訴我。”
黑色棺木平穩的繼續前行,李道玄卻睜大了眼睛:“什麼,你家?爲什麼去你家?”
洛碧璣微微一曬:“李道玄,洛府新任大管家,不到洛府裡,那是要去何處啊?”
李道玄一屁股坐了回去,良久才問道:“還有酒麼?”
洛碧璣閉上了眼不理他,忽然笑道:“我沒酒了,這寒山佛釀,全長安只有十七罈,除了大明宮中的十五壇,宮外只有兩壇。”
他說着咳嗽一聲,掏出了一塊雪白的雲錦霞綢,悄悄擦去了咳出來的一口淤血。
李道玄望着玉石案上的空酒罈,情不自禁問道:“那剩下的一罈呢?”
洛碧璣還未說話,那棺木緩緩停住,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棺外響起:“大少,到家啦!”
棺材一側緩緩打開,洛碧璣抱着肥貓走了下去,卻對那李道玄緩聲道:“還有一罈麼,就在那通天浮屠之上,通天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