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在心裡一個勁的後悔:“早知如此,我們何必做這等蠢事。真是愚蠢呀。”
張昌宗掀武則天老底,他們當然知道這是犯忌的事兒,一個不好會惹來滔天殺劫。不過,正是因爲這是犯忌的大事兒,一旦成功,獲利也大,李旦就不是被廢掉皇嗣之位這麼簡單,會一家子人頭落地。這是一本萬利的美事,他們這才甘冒奇險來做這事。
正如他們所料,武則天一聽張昌宗哭訴,再有他們二人力證,立時勃然大怒,連千騎都出動了,去抓李旦一家子。
可是,他們千算萬算,卻是漏算了一樣,張昌宗掀武則天老底這事兒武則天本人就是證人,不需要別人作證了,他們作證那是多此一舉。
要是早知如此,打死他們也不會幹這事了。
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武則天被李隆基和李隆悌兩弟兄的哭鬧哭訴弄得沒了主意,滿腔怒火一定會朝他們頭上撒。
“完了!完了!”二人把武則天氣憤憤的樣兒看在眼裡,只覺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直接軟倒在地上,如同死狗似的。
“削去武三思、武承嗣所有食邑。”武則天金口輕啓,大聲宣佈處置之法。
“嗡!嗡!嗡!”殿裡立時炸了,羣臣既是驚愕,又是難以置信。
食邑,也就是封地。要是在夏商周三代,那就是一方諸侯。唐朝的食邑,不能自己管理,自有朝廷打理,被封之人只需要領錢糧就行了。
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深得武則天歡心,食邑不少,武則天把他們的食邑全部削去了,這處罰相當之嚴重了。
“謝陛下。”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卻是沒有絲毫肉疼之色,反而歡喜無比。原本象死狗一般軟倒在地上,沒有絲毫力氣,現在竟然神奇般的有了力氣,跪在地上衝武則天叩頭。
“咚!咚!”二人太過用力,額頭重重撞在地面上,發出戰鼓擂響般的聲響。
二人已經絕望了,以爲完蛋了,不死也要脫層皮,卻是沒有想到,武則天只是削了他們的食邑。削食邑這事兒固然丟人,讓他們臉面丟盡,總算是把性命保住了,這是天大之喜。
“三郎,你看可好?”武則天臉上泛着討好的笑容,衝李隆基問道。
對這個孫子,武則天打從心裡喜歡,太對自己脾性了,足智多謀不說,還很有膽識。更是孝心可嘉,爲了自己的臉面,不惜甘冒奇險,暴打張昌宗。而且,他把所有的責任推到那個並不存在“野女人”身上,爲自己洗脫,保住了自己的臉面,這份孝心比天大。
“不好。”李隆基想也沒有想,脫口而答。
“啊。”武則天放下女皇的身段兒討好李隆基,李隆基竟然駁了她的臉面,這跟天方夜譚似的,羣臣齊聲驚呼。
“我們一家上上下下好幾十口人,只值點食邑?這皇子皇孫也太不值錢了。”李隆基頭一昂,胸一挺,激昂昂而言。
“也是。”武則天想了想,倒也贊成這話。
不管怎麼說,李旦是她的兒子,李隆基他們是她的孫子,這皇子皇孫要是隻值一點食邑,武則天自己也覺得掉價。
“陛……陛……”武三思和武承嗣剛剛升起的喜悅蕩然無存,想要求饒,卻是嘴脣哆嗦,說不利索。
“兩個狗東西,削你們王爵,貶爲郡王。”武則天臉一沉,喝道。
唐爵一共九等,一等王位,二等嗣王、郡王,三等國公,四等開國郡公,五等開國縣公,六等開國縣侯,七等開國縣伯,八等開國縣子,九等開國縣男。
武三思和武承嗣兩人是親王,一下子被貶到郡王,這懲罰相當之嚴重了。
“三郎……”武則天衝李隆基笑着道。
“哼。”李隆基頭一扭,臉別到一邊去了,腮幫子鼓得老高。
“再降一等,做國公。”武則天扭過頭喝道。
“三郎……”武則天又來討好李隆基。
李隆基不理她。
“再降一等,開國郡公。”武則天下了狠手。
“三郎……再降一等,開國縣公。”
“三郎……再降一等,開國縣侯。”
“三郎……再降一等,開國縣伯。”
一而再,再而三的貶武三思和武承嗣,一下子削到開國縣伯了,從一品降到了正四品上,武則天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要是再貶下去,就是一擼到底了。
這兩個侄子,這次的事兒做得確實是不地道,讓她生氣。可是,誰叫他們姓武,能繼承她的皇位,能祭祀她呢?
武則天想要立侄子爲太子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們姓武,可以祭祀她,而不是他們有才華,更不是因爲他們有大功。
要是懲罰得太嚴重了,這兩人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誰來祭祀她呢?
“三郎,你要怎樣才滿意?”武則天有些抓瞎。
要是換個時間,她肯定是板着臉訓斥了,今兒不行。誰叫她犯了那麼大一個錯,差點鑄成千古奇冤,殺掉李旦一家子呢,她滿心愧疚,只能哄着李隆基。
“其實,你可以不用貶他們的,也不用削他們食邑的。”李隆基歪着脖子想了想。
“嗯?”武則天不解了。
不僅武則天不解,殿中又有誰能明白?就是狄仁傑也被李隆基弄糊塗了。
“只要他們把臉伸過來,讓我打一通耳括子,我就既往不究了。”李隆基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看上去很萌很乖巧。
“呃。”殿裡響起一片磨牙聲,羣臣一臉的怪異。
你這也太狠了吧!
要是武三思和武承嗣二人被李隆基打了耳光,就是臉面丟盡了,從此沒臉見人了。
食邑沒了,還可以再賞;爵位沒了,還可以再封;臉面沒了,能再找回來麼?
李隆基這一手不是叫狠,是非常非常狠。二人真要被打了耳光,自此就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三郎……”武則天當然不願二人受辱,臉色沉下來了。
“陛下,你是說我一個人打他們不足以贖他們的罪,是吧?他們差點害死了我們一家子,我們一家子一齊打他們,陛下英明,真是好計較。”李隆基重重點頭,臉上泛着笑容,陽光燦爛。
李旦、李成器、壽昌公信他們眼裡如欲噴出火來,打量着二人,恨不得把二人撕着吃了,開始捋袖子,摩拳擦掌,只等武則天首肯了。
以他們對二人的恨,把二人挫骨揚灰也不足以泄恨。
“還不快滾。”武則天是看出來了,只要武三思和武承嗣這兩人在這裡,李隆基就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只得叫二人滾蛋。
“謝陛下!謝陛下!”二人叩完頭,屁滾尿流的跑走了。
“哼!”李旦、李成器、壽昌公主他們氣憤不已,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武則天,腮幫子鼓得老高。
二人差點害死李旦一家,武則天就這麼放走他們,他們當然不爽,一腔怒氣衝武則天發作了。
有理則氣足,無理則氣短,武則天今天是真的氣短,見李旦他們的目光不善,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陛下,其實你用不着罰得這麼重的。”李隆基卻是一點也不氣惱,臉上泛着笑容,笑得很是開心,道:“那個狗東西宣揚他和野女人的下作事兒,兩個狗東西顛倒黑白,也不是甚麼大事兒,罰罰俸就夠了。”
“是呀。”一片恍然聲響起,羣臣個個一臉的恍然大悟。
李隆基把所有的罪責推到那個並不存在的“野女人”身上,和武則天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武三思和武承嗣拿來說事,頂多就是有傷風化,有損朝廷威嚴,罰俸就夠了,用不着奪食邑、削爵位。
這是明面上的事兒,若用律法來處置的話,也就是這樣。
“你……”武則天一拍額頭,一臉的恍然。
她潛意識裡把那個野女人當作了自己,心中着惱,沒有想到這一層。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武則天是局中人,終於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緊接着,羣臣就是一臉的古怪,打量着李隆基,想笑又不敢笑。
更有大臣暗中豎大拇指,誇讚李隆基。
既然你早就想到了,爲何不早說?直到武則天罰完了,轟走了兩人,你纔來說,你存心的吧?
“三郎,你……”武則天指點着李隆基,哭笑不得。
“陛下,你是問我還有沒有委屈?陛下,你真是太英明瞭,知曉我心中還有大委屈。”李隆基臉上的笑容消失,臉色陰沉,神色不善,指着太平公主,道:“陛下,她你怎生處置?”
“……”武則天看着太平公主,滿頭冷汗。